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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章主仆情深
他们犹豫着是否该让永吉县主进入竹院,深色木门传来一阵轻响,几名面无表情的羿国侍卫的身影出现在云姝的眼前,最后面跟着一名衣着华丽的宫女,她唇角扬笑,看起来说不出的春风得意。
收拾了这三名丫鬟,也算是杀鸡儆猴,到时候公主在那个永吉县主的面前来个威逼利诱,看她还敢不敢缠着辰国的太子。新兰只觉得这样的差事真是惬意,身为西月公主的贴身宫女,果真威风无比。
新兰没有注意到那对微冷的眼眸,面前的路被一抹纤细的身影挡住,抬头看去,那女子一身水蓝绞纱勾勒玲珑曲段,眉若远山,深邃的眸子里藏着令人难以直视的幽光,此刻正带着几分疑惑望着自己,“这位姐姐,可是西月公主派来的人?”
云姝说话间视线匆匆瞥了一眼院子,只是看见那一地的狼藉和血渍,心中不由得沉了几分。
新兰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女子,惊讶于对方居然如此年轻,看起来自己似乎还年长于她,于是心中底气更足,微微扬起头来,“你就是永吉县主?”
老管家心中一惊,这丫鬟好生嚣张,还遑论是跟在公主身边的人,见了辰国的县主居然也不行礼,连这点儿规矩都不懂。
新兰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无视管家的眼神象征性的俯了一下身子微微行了一礼,“县主终于回来了,不过没关系,事情我已经解决了。”她装作不经意的抬头望了下此时的天色,“呀,今日时辰也不早了,本来公主是想邀请县主到宫中做客的,如今看来也只能改天了。”
她回头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院子里,嘴角带着得意的浅笑,对旁边的几名侍卫微微点头,“我们走,公主还在宫里等着我回话呢。”
然而她好像想到了什么,突然顿足回身,“差点儿忘了,新兰代表公主替永吉县主简单教导了一下身边的人,县主平时可莫要疏于管教这些下人才是,否则她们会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每天只懂得想一些无用可笑的事情。”话毕提着裙子,扬长而去。
云姝从走远的一行人身上收回视线,这名宫女是西月公主派来的?听着她的话,似乎是在提醒着自己,不要忘记了身份。莫非,是西月公主听说了什么。
“春香?”云姝收回自己的思绪轻轻唤了一声,可是院子里头却是没有回音。
地上随处可见被踩断的竹枝,拐角处种植的一地青菜,被踩踏得凌乱的陷在泥土里,这场面让云姝忍不住加快步子,右边十步远的地面上躺着的三道人影撞入眼帘,周围的血迹和三人身上的凌乱伤口让云姝的呼吸一滞,仿佛有无形的手一把握住跳动的心,撕裂的丝丝抽疼。
云姝眼中闪过一丝幽沉,屏住呼吸靠了过去,小心翼翼的将最近的夏荷抱在怀里,指尖轻触那肿起的脸颊,然而,怀中的丫鬟却已经没有了意识。看来,她是痛得昏死了过去,可见那些侍卫根本就没有手下留情。
稍稍定下心来,见夏荷嘴角翕动,云姝俯身细听,她喃喃念着小姐二字,这让云姝心中一动,这种时候,她还惦记着自己。
“夏荷……”轻唤了几声,可是夏荷却没有清醒,云姝又碰了碰旁边的玉儿,“玉儿?”
跟在身后的管家及家丁们看着眼前的景象,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春香?夏荷?你们醒醒!”然而,三人像是沉入了无尽的噩梦之中,无法醒来。
侯府东苑的梧桐院。
屋子中央青铜盘滕纹的六角香炉里燃着云姝特制的檀香料,青黄色的烟云如丝如缕,烟波渺渺,饶着炉子上方缠绕,像是有只手从上面提着似的,久久不散,屋子里盈满安宁的檀香气味。
冷炕上铺着深灰的厚厚一层缎面儿褥子,老夫人一身藏青色褥衣裤,半靠在一床锦被上,身旁只站着一名嬷嬷,刚把竹院那边发生的事情禀报完,低着头立在那里等待老主子吩咐。
老夫人听完一席话,历经世故的双目动了动,脸上表情高深莫测,“那春香她们如何了?派人看过,没闹出人命来吧?”
“老夫人放心,春香她们可都有武功底子,就是受了些皮肉之苦,老奴听到外面丫鬟的通报就直接过来您这里了,还没来得及去看。”
六小姐现如今不比当初只是一名侯府可有可无的庶女,她贵为县主,得了皇上赏识就连昌荣侯府都跟着沾光。
同样的,这次六小姐身边最看重的三名丫鬟被西月公主的人打上门来,不仅是打小姐的脸面,昌荣侯府也是无光,老夫人接下来的吩咐,绝对代表了整个昌荣侯府对这件事情的态度。
老夫人微微点头,“那再派几名丫鬟,你亲自送过去吧,姝儿身边没有个人伺候可不行。”
“是。”嬷嬷点头应下,却仍旧站在那里并未出去,“老夫人,那西月公主那边……”
“去吧,姝儿是个有主意的人,你不必多言,做好本分的事情就行。”老夫人说完阖上了眼,靠在枕上假眯。
此事她不是不想管,是不能管。她一个后宅的女人就算不懂国事,可是单看羿国公主来辰国这些时日,从上到下,无人不避着,让着,这就能看出来。这事儿说出去,昌荣侯府定会背上个对羿国公主不敬之罪,毕竟在国家大事面前,说不定谁对谁错,一个不好,将搭上整个侯府。
年岁大了自然也明白了,没必要为那些面子问题豁上如今的安生日子。何况依照云姝的性子,一定会给侯府讨回这个公道来。
嬷嬷见主子至此,不再多言,喊了外面丫鬟进来继续伺候着,跟老夫人说了一声后赶紧退出去,去给六小姐挑选得力的帮手。
此时的竹院里,从门口一路到屋子,弥漫着浓郁化不开的别样气息,院子里临时调过来的粗使丫鬟小心的端着水盆清洗着石子路上的血迹,进出屋子递送热水的两个小丫鬟极力放轻了脚步,大气儿都不敢喘一下,提着桶放到床榻上,小姐不开口,她们就悄悄的站在那里不敢动。
云姝安静的目光落在榻上的三名女子身上,方才她命人搬来一张榻子跟原来的合并在一起,这才能让三个人一起趴在上面,她们上身的衣裳破碎不堪,一道道伤口边儿上结了血痂,中间冒着细小的血珠,看的令人触目惊心。
“县主,奴婢先拿剪子替玉儿姐姐她们把衣服剪了吧,布料跟伤口粘在一起,硬扯下来会更疼。”其中一个小丫鬟战战兢兢的开口。
云姝不做声,袖中的手紧紧握成拳,尖锐的指甲刺进掌心尤不觉疼。她们三个是因为自己才受了这样的委屈,这笔账,她一定要加倍讨回来。
沉吟半响,云姝点了点头,小丫鬟得到主子同意,招呼了身边的姐妹,各自从笼屉里拿出剪刀上前,小心翼翼地动作着。
剪子穿过布料轻轻扯动了伤口,榻上的人昏睡中眉头皱的更紧,时不时传出一声闷哼。
这得有多疼啊,就连失去意识昏迷都忍不住哼出响声来。
玉儿三人为人亲和,时常照顾她们这些年纪小的,在府里很得人心。
小丫鬟想着三人的好,看着她们现在受过的罪,眼里扑凌扑凌掉出大颗的泪珠来,泪珠顺着手背滚落在伤口上,下面人被蛰的嘶的一声喊出声来,小丫鬟手里一抖,险些豁出一道新伤口来。
“我来吧。”清冷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云姝站起身走过来,接过小丫鬟手里的剪子,挥手让几个人都出去,自己坐到榻边,轻轻地为三个人轮流清理。
玉儿撑开酸涩的眼睑,感觉背上丝丝地刺疼,勉强扭头看见云姝坐在身边,一手拿着药水,另一手捏着棉签子为她涂抹肩胛上的伤口,“小姐。”话刚一出口,眼眶里打滚的泪珠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
“嗯。”云姝淡淡地应了一声,看向玉儿的眼神却掩不住的心疼,手里擦药的动作更轻。
玉儿深知自家小姐虽然看起来永远风淡云轻的,却最是心疼她们的人,左右看了一眼,拿过前面放在榻上的布巾,咬在嘴里,把药水擦在伤口上的刺疼同未出口的闷哼堵回肚子里,不忍让云姝再加难过。
玉儿却不知道,她的小动作早已入了身后擦药的云姝的眼中,心里的晦涩扩散的更深。
春香和夏荷在药水触到伤口的疼痛刺激下依次醒了过来,但是她们却如此默契的不哼一声,生怕让云姝心中难过。此时无声胜有声,那浓浓的关心从云姝轻柔的动作之中流露出来,还有什么能令她们三人如此感动。
为人奴婢,能比遇见一个真心对待她们的主子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她们虽然受了委屈,背了一身伤,可是她们一点儿都不怕,也不憋屈,因为她们相信,小姐一定会为她们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