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茯苓万万想不到,自己闯进花圃本来是要找人的,却一眼看到了秦述陪着一个蓝袍俊脸的男子在赏花,茯苓只在去巍山之时以及在秦朝羽大婚那日远远见过燕彻,彼时的燕彻都穿着太子冕服,华服宝相高高在上,此刻换了常服,整个人的气质都有些不同。
而茯苓又是个忘性大的,这时候只觉得有些面熟,并认不出来这个人是谁,而她贸贸然出现在秦述和燕彻跟前自己先慌了,楞了一下才朝着秦述行礼。
“拜、拜见侯爷——”
她跑的气喘吁吁,鬓发有些不整,行了礼之后便开始发抖。
秦述是一家之主,更是大周的忠勇候,虽说她跟着秦莞回来京城快一年了,可秦述还没和她和颜悦色的说过话,茯苓看到他就开始害怕。
秦述本来心底就存着几分疑窦的心思,此刻一看到茯苓,心底那火气便有些隐不住,眉头一皱,对她果然就没有好声气,“不知体统!你家小姐如何教导你的!”
燕彻本来不在意这个忽然闯进来的小姑娘,可一听到秦述这话,燕彻不由得心思一动。
你家小姐……
秦朝羽出嫁,而另外一位秦氏堂小姐也嫁人了。
如今的侯府,只有一位秦家小姐还在。
燕彻打量了一眼茯苓,忽然冷声道,“见到本宫竟然不行礼?”
秦述一听顿时心中暗叫不好,燕彻不是个多话的人,他的身份高高在上,又怎么会和一个小丫头计较,秦述本来打算斥责一句两句的就让茯苓消失,却没想到燕彻竟然开了口。
他这般一开口,秦述剩下的话便不好说了,一时给茯苓求情也不是,继续斥责也不是,而茯苓茫然的看了燕彻一眼,那目光分明就是在问燕彻是谁……
秦述皱眉,火气四冒,“这是太子殿下!还不行礼?!”
“噗通”一声,茯苓跪了下来,“拜、拜见太子殿下……奴婢,奴婢不知太子殿下驾到,请太子殿下给奴婢治罪——”
茯苓一颗心跳出了嗓子眼,太子!竟然是太子!难怪她觉得有一丝丝面熟!可她只以为是哪位年轻的大官,哪里想到会是太子呢?!
茯苓又害怕又后悔,早知道就让小姐扎两针了!
为什么非要跑出来呢?!
茯苓苦着一张脸,眼底湿漉漉的,是真的要哭了!
也不知道这个太子殿下会怎么给她治罪!
“叫什么名字?”
茯苓一愣,下意识的瞟了燕彻一眼,待对上燕彻那阴沉沉的眸子之时仿佛如遭雷击,又立刻的垂了眸,“奴婢叫……叫茯苓……”
茯苓……是药材,果然符合她。
燕彻沉着脸打量着茯苓,也不知道自己这发作是为何,一个奴婢而已,他又能如何处置,何况秦述还在这里,燕彻抿唇不语。
秦述便道,“让太子殿下见笑了,府中的奴婢不懂规矩,冲撞了殿下。”
燕彻又看了一眼茯苓,秦述有些无奈,“不如叫人将她待下去好好教教规矩。”
燕彻闻言还是没说话,倒好像在等什么似的,秦述眼珠儿一转,眉头越皱越紧,而茯苓吓得额头生出了薄汗,双手都开始发颤。
过了片刻,燕彻才摆了摆手,“侯爷自己处置吧,倒也不碍什么。”
秦述松了口气,又觉得有些古怪,正要发话让茯苓消失,一抬眸却见秦莞从远处快步走了过来,秦莞面上带着明显的着急,大抵是刚得了消息,然而秦莞哪里知道燕彻在这里,一看到秦述和燕彻站在一起,立时意外更甚!
“拜见太子殿下——”
秦莞扫了一眼茯苓,“大伯——”
秦述打量着秦莞,又眼风扫过燕彻,心底的古怪越来越强,因为他发觉,自从秦莞出现,燕彻的目光就直晃晃的落了过去,这……
“郡主不必多礼。”
燕彻开口,语气已经轻松多了。
秦述,“……”
秦莞是为了茯苓来的,立刻便道,“茯苓是我的奴婢,不知是不是冲撞了太子殿下和大伯,若是有失礼之处,还请太子殿下海涵。”
茯苓泪汪汪的看着秦莞,感激涕零!她家小姐终于来救她了!
燕彻蹙眉,“没什么,不知者不罪。”
秦莞松了口气,不管秦述复杂的目光,一把将茯苓拉起来便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
“小九那只金雀在何处?”
燕彻忽然打断了秦莞的告退之语,然而这话一落,秦莞和茯苓都是面色一变。
尤其是茯苓,受过惊吓的她根本毫无掩饰之意。
便是秦述都皱了眉头,那只九殿下的鸟儿被墨意捏死的事,他是知道的。
秦莞很快垂眸道,“那只金雀儿伤势已痊愈,已经飞走了。”
秦述松了口气,看着秦述的目光却更为复杂了。
然而燕彻却看着茯苓,“你来说,是何时飞走的?”
茯苓“啊”了一声抬起头来,面白心慌,眼神更是四处飞散,那模样,显然是将做贼心虚四个大字写在了脸上,燕彻的表情顿时变了。
他又看向秦莞,“开来其中有什么隐情,是不便告知我的。”
燕彻直直的盯着秦莞,秦莞也不明白为何太子忽然这么执念燕绥的雀儿,正有些犹豫的不知如何回答,秦述在旁苦笑一下,“太子殿下,实不相瞒,这事侯府处置的不好。”
燕彻转眸看向秦述,秦述无奈道,“那雀儿其实已经死了。”
“死了?!”燕彻的语声瞬时沉了下来。
秦述感到怪异,九殿下在宫中素来不受重视,他的雀儿算什么宝贝玩意?
当初说是瞒下来,也不过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罢了。如果燕彻不追究倒也罢了,如今燕彻既然发现了不妥,倒也不必瞒着他,反正不是什么大事。
秦述这般想着,继续苦笑道,“是啊,死了,此事殿下知道便可,九殿下那边,还望殿下莫要说破,莞儿怜惜九殿下年纪小,害怕他知道之后伤心,一直没说。”
燕彻脸色森寒,好半晌,才语声轻渺的问道,“怎么死的?”
秦述轻咳了一声,“被一个不懂事的小婢……给……摔死了。”
远处秦莞眉头皱着,表情也不是很好看,燕彻看看秦述,又看看秦莞,心底的怒气快要压不住,他本以为那金雀儿落在秦莞手中,必定自在快活,而他亦不打算叫秦莞知道那雀儿本是他的,这是一种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和秦莞之间隐秘的联系,他求而不得,于是这一份隐秘被他存在心底深处,偶尔想来得一分慰藉,可没想到,那雀儿早就死了,这份隐秘的联系早就断了,可他却不知道。
见燕彻许久没说话,秦莞也道,“还请殿下莫要告知九殿下此事。”
秦莞的语气满是心疼,似乎十分怜惜燕绥,生害怕他知道了此事伤心难过。
燕彻心底生出荒诞的苦笑来,真正应该伤心难过的人就在你面前,你却不知,却还要叮嘱他三缄其口莫要叫燕绥那小娃娃知道……
燕彻心口满是苦涩和不知像谁发的火,半晌才点了点头。他甚至没问那雀儿被摔死的细节,只沉声道,“你对燕绥……倒是很好。”
燕彻说完这话,再没任何赏花的心思,再看着秦莞,只觉秦莞离她仿佛有十万八千里的遥远,而他的尊严,也决不允许他多解释哪怕任何一个字。
燕彻呼出口气,寒着脸道,“赏花赏够了,本宫先回宫了。”
说了这话,燕彻转身便走,秦述有些意外,不明白燕彻的怒意从何而来。
他又看了一眼秦莞,急忙追了过去。
他们一走,茯苓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小姐……奴婢错了……奴婢给您惹事了……奴婢这就回去,您想扎多少针就扎多少针……呜呜呜……”
秦莞想到刚才燕彻那神色只觉有些奇怪,片刻摇了摇头,在茯苓额头轻点了几下,“以前还抱怨我没有带你入宫,你这性子,岂非要闯祸!”
茯苓红着眼眶,“奴婢以后再也不敢说这话了,奴婢就适合待在院子里哪里也不去,小姐,侯爷会不会叫人来处罚奴婢?”
秦莞朝秦述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叹气,“应该不会了吧。”
说着转身朝回走,“这几日,咱们院子里的人都小心谨慎一些。”
毕竟才惹了秦述这一次又碰了燕彻。
……
……
上了马车,燕彻的脸就彻底的沉了下来。
想到刚才秦述那轻描淡写的脸,和秦莞满是对燕绥的怜惜,他这心底就一寸寸的冷了下来,闭上眸子,再睁开,再闭上,来回几次,他的神色才镇定了几分。
他是大周的太子,若叫别人知道因为一只雀儿就这般盛怒只怕要叫人笑掉大牙。
他的母后不止一次的和他说过,克制是一个人最好的修养,而将一切都隐于面皮之下,则是一个上位者必备的伎俩,很显然,他还做的不够好。
宋希闻的尸体出现的诡异莫测,坤宁宫首当其冲被牵连,现在的他,没那份心思伤春悲秋,更不应该因为这一件小事去挑起什么,不能,不该,也不值当。
只是他心底缺了口子,有另外一个自己在对他嘲讽的笑。
燕彻心想,给他两盏茶的时间,从忠勇候府到正华门,进了正华门,他心底的一切波澜都回归于平静,在高高的宫墙之后,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他。
燕彻一路上都没再说话,跟着的侍从看出太子殿下心绪不佳,更是不敢多言。
马车入了正华门,从那黑幽幽的城门洞之下走出,燕迟背脊一挺,活生生将自己变回了太子,他冷着脸,肃着眉目,任是谁看到他,都觉得他高深莫测威势慑人。
有些习惯养成了,就很难改变,就好比他的神态,好似一张面具戴在他脸上,因为戴的太久,有朝一日他自己想看看自己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时候,却发现这面具怎么也摘不下来了,他享着无上的尊荣,可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觉得自己万分悲哀。
“殿下,可是要回东宫?”
燕彻回过神来,“不,去见母后——”
侍从得令,太子车架往坤宁宫去。
到了坤宁宫之前,燕彻一眼就看到了从宫门之中走出来的燕绥,燕绥身边的小太监背着一个布袋,看那形状,里面大抵装着笔墨纸砚的东西,而燕绥迈着小短腿,正面色懵懂而天真的朝外走,一看到他,燕绥明显的瑟缩紧张了一下,然后低头行礼,“拜见太子殿下。”
他们是兄弟,可是如今,除了燕蓁,已经没人喊他太子哥哥了。
他不说话,燕绥就不敢抬头,燕彻心底忽然生出一股子冲动,如果,此时他告诉燕绥,那只金雀儿已经死了,他会是什么表情?
燕彻心底诡异的生出一抹快意,可很快,他回神似的苦笑起来。
他竟然和一个小孩子较真,他真是着了魔了!
“来坤宁宫做什么?”
燕绥缩了缩脖子,“给母后看临的帖子。”
燕绥在念书了,他如今已经有五岁多,听说只能堪堪写几个最简单的字,而他这么大的时候,早就已经被皇后逼着背长篇经典了。
燕彻“唔”了一声,绕过燕绥进了坤宁宫。
赵淑华没想到燕彻这时候要来,笑道,“不是说你出宫了?怎么这么早回来?”
燕彻尽量敛下一切情绪,先看了一眼其他人,赵淑华会意,扬了扬下颌,侍婢门鱼贯退了出去,“怎么?有事要说?”
燕彻道,“母后,当初您为何要杀了宋希闻?”
赵淑华唇角笑意微散,“今日,是去见秦述,还是去见郑白石?”
“秦述。”燕彻从善如流的作答,只要是他的母后问,他极少有不开口的时候。
赵淑华嗤笑一声,“我就知道,若是郑白石,他不敢问的,这就是世家勋贵的不好之处,一点点甜头,就能让他们生出更多的念头。”
一转眸,赵淑华语声悠长的道,“宋希闻啊,不识抬举就杀了。”
“母后——”
他的母后,做任何事,都会有自己的理由。
不识抬举就杀了这种话,明显不是他母后的风格。
赵淑华看着燕彻,“彻儿,这个缘故重要吗?晋王出事,这个人是唯一的人证,当然是他死了比他活着对我们有利,唯一的遗憾是,我用了朱于成这个人。”
燕彻有种说不出来的无力感,他的母后习惯了掌控一切,更习惯将一切阴暗都隐匿在他面前,而很显然,这不是他在等的答案,“母后,王翰虽然跑了,但是成王或许会找到其他的事,万喜的事不可能再来第二次。”
赵淑华看着燕彻,一笑,“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放心,我有数,只要王翰没被抓住,那这些都很简单。”
燕彻看着赵淑华的脸,心知她不会将去岁的细节告诉他了,只得闭了嘴。
赵淑华打量了他片刻,到底有些心软,“去看你妹妹了吗?”
燕彻抬起头来,片刻后点了头,“前日去看过。”
赵淑华叹了口气,“多去看看她吧。”
燕彻欲言又止,“母后,其实……”
赵淑华手一抬,“彻儿,不要心软,你这个位置,心软是大忌,等有一天你坐上了那个位置,等天下在你手中,你可以有一丝丝的不忍,那将是天下百姓之福,可是现在,你不能退却,我会安排最好的给你妹妹,她是皇家的公主,她有她的命数。”
燕彻艰涩的吞咽了一下,“是……儿臣明白了。”
顿了顿,燕彻继续道,“这件事,父皇那边不是特别满意……”
“相信我,你父皇不会特别追究这些事。”顿了顿,赵淑华继续道,“成王要闹,就让他闹吧,你什么都不必做,只要你还在储君之位,他便翻不起浪来,他若真是狠角色,大可起兵谋反,到了那一日,我高看他三分。”
燕彻瞪了瞪眸子,不知为何,近日他的母后说话越来越耸人听闻,什么如果他坐上那个位子,起兵谋反……这些话若是传到了父皇耳朵里,他想象不出父皇会是什么脸色。
“母后慎言,即便是在坤宁宫中也并不安全。”
赵淑华笑笑,毫不在意,“整个皇宫,若是我在这自己宫中都没办法自在说话,那这些年,我只怕被啃得骨头都不剩了。”
燕彻欲言又止的看着赵淑华,赵淑华挑眉,“还有什么疑问?”
燕彻便抿着唇角道,“母后……去岁沈毅最后为何会牵扯到晋王的案子里?当时他虽然和朝中主流的意见不同,可还不至于就是包庇徇私……”
赵淑华眯眸,似乎觉得今日的燕彻有些不同寻常。
然而她没问出来,只是道,“沈毅……或许只是个意外。”
赵淑华言语不详,燕彻干脆道,“母后觉得,李牧云这个人可能用?”
赵淑华眸色微沉,显然陷入了思考之中,“他近日和你示好了?”
“他这些日子和郑白石走的很近。”
赵淑华站起身来,目光阴沉沉的好似有冰封,“我不看好他。”
燕彻挑眉,“为何?”
这么一问,赵淑华就知道燕彻心底已经有想法了,可她却警告的看着燕彻,“这个人看不出志向和目的,可是行事却不计后果,我不建议你用他。”
燕彻沉思了片刻,点了点头,“是,知道了。”
燕彻素来听话,赵淑华点了点头,“有时间多去看看你妹妹吧。”
燕彻知道自己该告退了,等出了坤宁宫,心底一动,往景宁宫去,八月末了,而燕蓁十月就要离开大周,他心底是真的不舍。
景宁宫安安静静的,好似冷宫一般,燕彻走到了中庭才有人看到行礼,摆了摆手,燕彻语气有些不善的问,“公主呢?”
侍奴忙道,“公主在后院——”
燕彻便大步往后院去,刚进了第二道月洞门,燕彻就看到了坐在秋千上的燕蓁。
深秋的天气早就凉透了,燕蓁坐在秋千上,脑袋微微仰着,一晃一晃的望着天穹,她四周的樱花树全都凋败,枯黄的叶子落了满地,燕彻心底一痛,他忽然觉得燕蓁也被那枯败的气息沾染了满身,可她才十五岁啊……
“蓁儿——”
燕彻唤了一声,燕蓁反应很慢,片刻才缓缓的将目光落下来,看到燕彻,她唇角扯了扯,眼底一层稀薄的光,连笑意也无,“太子哥哥。”
少女的语声有些嘶哑,人也恹恹的,燕彻心底有些发堵,想到赵淑华的叮嘱,又知道该去怪谁,于是走到燕蓁身后,轻轻将秋千荡了起来。
“小时候哥哥就是这样帮我推秋千,其他人害怕我荡的太高摔着,只有哥哥敢让我高高的飞起来……”
燕蓁好似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声音悠远而轻渺。
燕彻笑了下,“现在我也能。”
说着手上便用了劲儿,秋千果然回荡的幅度更大。
可他到底没让她飞起来,现在的燕蓁一旦飞起来,便是他都留不住了。
“哥哥,皇嫂呢?”
燕蓁忽然问,燕彻闻言眉峰都没动一下,“自然在东宫的。”
燕蓁回头看了燕彻一眼,忽然叹了口气,“原来哥哥也一样。”
燕蓁没说什么不一样,燕彻心底却忽然发堵的厉害,片刻他摸了摸燕蓁发顶,“你怎么不去东宫玩?别这样愁眉苦脸的,其实我们都很好,外面的百姓才叫苦。”
燕蓁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角一弯,“哥哥以后,一定能做好皇帝。”
燕彻心底发酸,燕蓁往旁边让了让,让燕彻陪着自己坐了下来,这一坐,燕彻便又想到了侯府的事,他们的母后那般强大,可他们兄妹二人的性子却软弱多了一些。
这放在皇室,实在是致命的。
……
……
怡亲王府,秦莞解下了燕泽眼上的药巾。
“殿下,睁开眼睛来——”
燕泽躺在矮榻之上,闻言将眼睛睁了开。
他生的一双十分清亮好看的凤眸,晃眼看过去,仿佛三月暖阳的明光,然而秦莞看了半晌,燕泽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眼瞳定定的落在眼珠正中,一动不动。
秦莞叹了口气,用手在燕泽眼前挥了挥,燕泽眨了一下眼睛,瞳孔却还是不动。
一旁孙慕卿皱眉道,“有点奇怪,感觉到了瓶颈了。”说着看向秦莞,“如今只能依靠郡主的施针之术了,汤药的作用已经不大了。”
燕泽的脉搏气血都无异,唯一有可能还有问题的便是经络,可惜眼周的经脉无数,且脆弱,这一点她们没法子验证,秦莞点头,“正好我改了针法套路,今日给殿下试试。”
燕泽仍然睁着眼睛,目光毫无焦距的飘散在空中。
岳凝和孙慕卿散开来,秦莞便取出了银针来。
秦莞坐在一旁的高凳之上,倾身,动作细腻的落针,寒芒森森的针尖在燕泽眼皮之上一滑而过,仍然激不起他眼底的一丝波动,轻轻的一点疼痛散开,燕泽下意识将眸子闭了上。
秦莞及时的道,“若是觉得疼痛难忍殿下便说出来。”
燕泽“嗯”了一声,继而便一言不发。
秦莞因为施针的缘故离得燕泽极近,于是能看到落针下去之后燕泽眼角细微的抽动,她皱了皱眉头,一时没说什么,等全部施针完毕,便见燕泽额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这是她在自己身上试过的施针套路,自然是比之前疼的。
岳凝见状忙上前来给燕泽拭汗,秦莞便道,“让殿下喝了药休息一下吧。”
岳凝连忙点头,等汤药送过来,燕泽似乎也有些筋疲力尽,喝了药之后靠在矮榻之上假寐,岳凝有些放心不下,便在内室守着,秦莞和孙慕卿从里面走了出来。
秦莞道,“刚才施针的时候我看到世子殿下眼周的感知已经十分敏锐,却不知道为何还是不能视物,虽说我能施针,不过孙神医知不知道还有无别的施针之法?”
孙慕卿苦笑一下,“这个我还真是不知道,我猜还是时间的问题,照这个进度,年后总会看见的吧,我从前还见过眼睛看不见了,寻了许多大夫都不得好,最后都快放弃了却忽然又好了的,我猜会不会咱们也缺个契机。”
秦莞有些无奈,“我还在想,会不会是世子殿下眼睛往里的地方,还有什么淤血余毒之类的没有清除……”
这么一说孙慕卿也面露严肃,如果是这样,那就太麻烦了。
二人坐在外面的花厅里,一眼看过去便是满园的兰草,孙慕卿看着秦莞,忽然道,“郡主,你们最近是不是在查去年晋王殿下的案子?”
秦莞回神,“……是,怎么了?”
孙慕卿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小师妹家就是和这个案子有关,敢问郡主,查出什么来了吗?晋王是真的犯了事?如果没有,我小师妹家就是被冤枉的。”
秦莞欲言又止,“孙神医,现在还没查出来,去岁的事……你还是不要随便和别人提起,你小师妹他们家是被冤枉的话,也不要和别人说,免得惹祸上身。”
孙慕卿便有些不好意思,“我知道的,我只对郡主说过。”
秦莞觉得心底生出了几分酸涩来,叹了口气不再多说。
二人在外面默不作声的坐着,气氛正有些沉默的尴尬,忽然,屋子里面传来了岳凝的一声惊呼,秦莞神色一变,立刻和孙慕卿齐齐起身对视了一眼!
二人一同朝着内室疾奔进去。
一进内室,秦莞便看到燕泽满头大汗的抓着岳凝的手,他眉头紧皱,整个人好似陷入了梦魇一般的满脸痛苦挣扎,双眸却是没有睁开来,岳凝的手被燕泽抓的青白,岳凝忍着痛却是不敢大声喊他,秦莞掏出银针,上前便扎在了燕泽左脚的厉兑穴和隐白穴上,两针下去,燕泽脸上的痛苦一点点散去,继而整个人平静了下来。
只是他仍然紧紧拉着岳凝的手不放。
岳凝眼眶发红,低声道,“三哥这是怎么了?”
“应该是梦魇了——”
跟着的孙慕卿意外道,“我在汤药之中加了助眠凝神之物,世子殿下怎会……”
秦莞摇了摇头,“也不一定,或许是殿下有什么心事,又或者,有什么心结。”
她这话说的并不确定,可是岳凝面色却是微变。
秦莞发现了,可眼下燕泽还在休息,却是不好细说。
秦莞在燕泽另外一只手腕上给他问了问脉,片刻后点头,“没事了,让他睡吧,你若不放心,就让他抓着你,你守着。”
岳凝点点头,秦莞和孙慕卿也等了片刻才又出去。
孙慕卿似乎对此十分疑惑,秦莞心底有些意外,孙慕卿的药她看过,喝了有凝神之效,燕泽的病在眼睛上,平日里最好便是多睡觉休息,因此睡眠也十分重要。
而喝了这药的人,轻易不会做梦,就更别说像刚才那样,陷入了梦魇之中。
且刚才燕泽的面色十分的痛苦,显然是噩梦。
秦莞叹了口气,燕泽表面上看着光风霁月,可谁知道心底藏着多少苦楚呢?
这一次他们足足等了小半个时辰燕泽才醒来,醒来之后的燕泽显然将梦全都忘记了,岳凝有些急切的问,“三哥觉得如何?”
燕泽揉了揉眉心,“这次感觉有些累。”
刚刚梦魇过,自然会觉得累,岳凝没说,只道,“眼睛呢?眼睛可痛?”
燕泽摇了摇头,尝试着睁开眼睛,秦莞和孙慕卿定定的看着她,却见他睁开眸子之后,眼底依旧是清亮一片,却还是瞳孔一动不动的不见焦距,秦莞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眼中仍然是分毫不变,秦莞叹了口气。
孙慕卿强打着精神道,“没事,或许等哪日,殿下一睁眼就能看见了呢?”
燕泽定了定神,也笑,“我也觉得,许是明日我就能看见了。”
秦莞的心境倒也松快两分,燕泽更是不觉有何值得悲伤的,“叫人准备茶点。”
几人到了花厅小坐,燕泽和没事人似的问道,“听岳凝说这几日朝中不太平?”
他朝向秦莞的方向问道,秦莞苦笑一下,“是,晋王府的那件案子还没查清楚。”
岳凝对着秦莞眨了眨眼,“外面的事我都会告诉三哥。”
秦莞理解,燕泽回来多日,出门的次数屈指可数,如果在外面也就罢了,在京城,一旦他出门,对着他指指点点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前几日牵扯到了皇后,后来没审问出什么来,这两日成王那边还在追查。”
这些事秦莞不说,岳凝也能知道,索性她就不隐瞒了,燕泽叹了口气,“没想到这次回来就见不到晋王了,当年……”
燕泽很有几分感叹,看到燕泽如此,岳凝也受了影响,“其实当时那件事传去锦州,我们都是不信的……晋王怎么会杀人呢?!还杀的是……”
岳凝欲言又止,燕泽继续朝着秦莞这边问道,“现在还没查到去岁的案子吧?”
是的,就算宋希闻的尸体出现的诡异,却也不能说明什么,宋希闻又不是杀瑾妃的凶手……
“还没有,眼下就差晋王府的命案是怎么回事。”
燕泽“唔”了一声,叹道,“真是多事之秋。”
几人说了一会儿话,王翰还没到成王手中,暂时案子还没有新的进展,临走之时,岳凝来送秦莞,二人走在怡亲王府的小道上,岳凝道,“刚才……刚才三哥梦魇的时候,我听到他很痛苦的喊了一声,然后他抓着我的手并不是一开始就抓着我的,他最开始好似要用手扣眼睛似的,吓坏我了,我才一把将他抓住,可他也不知梦到了什么,反抓住了我。”
岳凝手背和手腕处都有红痕,是被燕泽抓出来的,她红着眼眶道,“我觉得……三哥一定是梦到了当年眼睛瞎的时候,都是因为我……”
燕泽得眼疾的时候已经年岁不小了,他记得那个场景,并且成为他的噩梦是很正常的,秦莞拉住岳凝的手,掏出随身带着的药膏给她抹上,安慰道,“现在不要去想从前的事,我们所有人都在帮殿下,他一定能重新看见的。”
岳凝还是摇头,“可是这十年,还是我对不住他……”
秦莞叹气,“他也不希望你对他满是愧疚,将来你再弥补他不好吗?”
这么一说,岳凝立刻顿住了脚步,她看了秦莞一眼,不知怎么面颊竟然有一丝微红,“你觉得……三哥此人……如何?”
秦莞一愕,反应了片刻才知道岳凝说的是什么意思,“殿下……我和他相识不久,不过感觉殿下是温润如玉的人物,温柔耐心,细腻有度,这么多年的眼疾没影响他的心性,足见他是个坚韧而心胸博大的人,嗯……倒是十分适合你。”
这话一出,岳凝面颊更红,可秦莞所言却是戳中了她的心事,她低声道,“我和祖母说过,也和母亲说过,还没告诉父亲,等年底父亲和大哥回来吧。”
秦莞看着岳凝,“可是……我要多一句嘴。”
岳凝“嗯”的一声,“你说……”
秦莞斟酌了一下,“你是真的喜欢世子殿下,还是只是为了弥补他?”
岳凝听得一愣,随即轻咳了一声,“我……当然是……三哥自小便对我好,这件事是我的责任更是不必说,现在我看到三哥,也觉得三哥比别人亲切,你放心吧,我仔仔细细的想过了,我大概……对三哥什么感情都有,兄妹,救命恩人,他也是我十分儒慕的人,我觉得三哥身上处处都是优点,他对我也好……”
看她双颊通红,秦莞心底的担忧沉了下去,笑道,“原来你对他……好,那很好!等他眼睛看得见了,正是你们大婚的时候,太好了!”
岳凝又咳一下,颇为不好意思,“还没那么远呢,还要等父亲和大哥……对了,大哥在朔西军,最近的来信说的是……”
岳凝迟疑着,显然来信说的不是什么好消息。
秦莞笑意一消,“说了什么?”
岳凝叹了一声,“说三分之一能带兵的老将领都被下了大牢了,足有十多个人,幸好大哥有父亲和祖母做后盾,旁人绕过他去动那些人,他想帮忙却是帮不上。”
秦莞一颗心沉甸甸的,心知岳凝眼下满心都是燕泽,便没打算多说,很快便告辞离开了怡亲王府,出了府门,秦莞让白樱驾车去睿亲王府。
睿亲王府之中,燕迟正收到朔西传来的书信,这是三日之内,他收到的第二十八封书信,这些书信有从黔州来的,有凉州来的,还有朔西军中来的……
有齐先生送来的,有虞七送来的,消息亦有好有坏。
信件由信鹰送到洛州,再由他手底下的人快马送入京城,雪片一样的书信飞速涌来的时候,睿亲王的死也一点点的重现在了燕迟的眼前,秦莞验尸所得的推论再加上他抽丝剥茧的设想在此刻得到了证实,这些白纸黑字,几乎让所有隐藏在黑暗之中的罪恶都浮出了水面。
到了这一步,燕迟骨子里的血性和狠辣被彻底的激发了出来。
他那做了一辈子英雄统帅的父王,最终还在栽在了忠义二字之上。
当真是可叹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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