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布局

青语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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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月十三日上午,天气清朗,因喜事将近,整个皇宫里都透出一股喜气来,翠湖居也不例外。容郁虽然隐隐担着心事,但也只是一闪即过,到这一日,已经准备好了衣裳首饰,成了心到明天去看热闹。

    那天下午容郁抱着琅轩在亭子里玩,因湖水开冻,不时有小鱼游上来冒个泡,十分有趣。忽然知棋气喘吁吁地过来,说是太后遣人来抱小皇子过去,容郁道:“我左右无事,亲自抱了去吧。”

    知棋笑道:“娘娘怎么就无事了呢,方才还看见真珠公主往这边来,好像是要问娘娘一些事儿。”可能是缘份,真珠公主在皇宫里最亲近的人就是容郁了。尤其这几日,日日都缠着她问东问西。她生得美,人又天真,容郁实在拉不下脸来说不见,只好亲一亲琅轩的面孔,说:“那好吧。”就要递过去,忽然起疑道:“怎么不见绛绡姐姐?”跟在知棋身后的女官答道:“因上次含烟的事儿,太后以监管不力责罚了绛绡姐姐,又怕娘娘不喜再见她,所以叫我前来。”容郁见她神态从容,答话有理有节,又持了太后手令,便也觉得是自己多心了,将琅轩递过去,道:“那劳烦姐姐了。”

    那女官行过礼,抱了琅轩,施施然去了。

    容郁在亭子里呆了一盏茶的功夫,不见真珠公主前来,便想:莫不是被什么事绊住了。便起身往长生殿方向去,才走几步,忽然想起一事,脸色刷地白了,她死死捏住手巾,对自己道:“镇定一点,不会有事。”然而手足发软,眼前金星乱冒,竟是连站稳都不能。她伸手去撑在树干上,低喝一声:“知棋!”

    知棋应道:“娘娘有什么吩咐?”

    容郁冷冷道:“你把琅轩带到哪里去了?”

    知棋道:“娘娘这话从何说起,小皇子被慈宁宫的姐姐带走了啊。”

    容郁反身来,刷地一记耳光,厉声道:“别以为我就不敢杀你,琅轩要有个三长两短,我……我……”她要说发狠的话,只觉得腥气一涌,竟是说不下去。

    知棋嘴边淌下血来,不怒反笑,说道:“怪不得平郡王总说娘娘是聪明人,娘娘要回小皇子,委实容易已极——请娘娘往平郡王府一行!”

    容郁道:“琅轩在哪里,你先回答我琅轩在哪里!”

    知棋道:“娘娘大可以放心,小皇子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只要娘娘一进平郡王府这边就立刻送小皇子去慈宁宫——说不准这时候太后已经在念叨小皇子了。”

    容郁冷笑道:“我凭什么信你?”

    知棋笑而答道:“娘娘大可不必信我。”

    容郁凝视她的面孔,知棋有恃无恐让她既悲哀又恐惧,终道:“我去平郡王府,你如何让我知道琅轩已经到慈宁宫?”

    知棋扑哧一笑,说道:“娘娘认为您如今还有讨价还价的资本么,小皇子能不能安全到慈宁宫要看娘娘您的表现了。”她啪啪拍了两下手,有护卫出来道:“知棋姑娘有什么吩咐?”

    知棋笑道:“娘娘要去平郡王府,你护送她去吧。”

    容郁盯住她看了很久,终咬牙道:“好!”转身要走,知棋从袖中取出一物交与她道:“娘娘一路小心,这是出宫令牌。”

    容郁劈手夺过,不多一言。

    从皇宫到平郡王府要半个时辰,容郁像从未走过这么长的路,她只想快一点,更快一点,不去想平郡王府会发生什么,她不敢去想,一想,便如有尖针扎过心口,尖锐的痛。

    平郡王府门口有戎装士兵,全身黑甲,他们见容郁走近毫不意外,为首者上前一步,问道:“可是翠湖居容娘娘?”

    容郁道:“正是。”那士兵抬手射出信箭,不过片刻功夫,皇宫那边升起一朵烟花,耀眼生辉,然后化坐一大朵的云,缓缓散去。容郁知道那是通知宫内的人她人已经到了平郡王府,却不知是否会依约放过琅轩,她不知道,她只是别无选择。容郁踉跄了一下,那士兵问道:“娘娘不要紧么?”

    容郁偏头看一看他,说道:“皇上……在里面么?”

    士兵道:“娘娘恕罪,小的不知道。”

    容郁垂下眼帘,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好……让我进去。”那士兵见她颜色凛然,不由大生敬意。

    如果不算从慈宁宫地道误入的那一次,容郁这是第一次到平郡王府。平郡王府布置格局与违命侯府酷似,只是有一点不一样,那就是,平郡王府种了很多的木槿,里三层外三层,在风起的时候落下一地的花。

    木槿是种奇怪的花,朝开暮落,却永远神采奕奕,许是生与死隔了太近的距离,来不及留住什么,也来不及厌倦。

    她第一次看到忻禹是在木槿林中,她最后一次看到忻禹,大概也会是在木槿林中,他们的缘分始于此,也终于此,老大一个轮回,到最后才发现自己两手空空,一无所得。

    一无所得。

    她拼命想要忍住些什么,可是眼中分明没有泪,四周飘零的花,像是无边无际的月光,让她每一步都踩在惊涛骇浪上,随时都可能被摔得粉碎。

    平郡王府的下人将她引进一幽僻小院,院中有大树,树下石桌石凳,坐了一人,正是忻禹,平郡王与他相对而坐,他身边站了两人,分别是秦祢和余年。石桌上有誊写御旨用的黄卷,不着一字,旁有墨砚,笔架上的狼毫似是被搁得久了,墨汁已经干涸。

    四周并无他人,可是在容郁看来,却不知道潜伏了多少高手。

    忻禹见进来的人是容郁,微微一怔,继而道:“是你。”他说话的语气十分平常,像是早知道来人会是她,可是眼中那神色里,分明有三分伤心,四分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