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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家所谓的浩然之气其实便是文思之气的一种,只不过更加纯粹高级一些罢了。
如今过了一夜,考生渐入佳境,心神相合,自然而然地就将自己的文思之气完全释放出来。
“倒是可以看一看这一场中有哪些出色人物?”
在这贡院之中,不能施展灵目之术,但是他本身的文思之气与其相合,还是能够有所感应,“看”到许多东西的。
说干就干,陈浮生摒除杂念,心神与自身散发的文思之气相合,放眼看了过去。
他率先找得就是最为熟悉的叶信,在看自身号房排序的时候,他顺便也扫了一眼榜单,在心中记下了对方的位置。
这一眼看去,便看到号房上空有方圆丈许的景象,其中隐然有着沙场点兵、兵戈杀伐之相,更有武人演练拳脚,骨气铮铮,与一般儒生截然不同。
“不错,除了他出身将门,别人断然不会有这种沙场气象,看来他还是打算在取得功名以后求个儒将的路数。”陈浮生点一点头,叶信的气象虽然还不够宏大,却也已经颇为难得。
要知道普通士子就算读书有成,也不过虚室生光,能够放出一两尺的光亮来,就已经颇为不易了,每一个能够形成特殊景象的无疑都是对文章经义、自身前路有了特殊的理解。
这样的人物,就算这乡试乃是集中了一省的才俊,也没有太多,单看这一眼,陈浮生就可以断定,一个举人,对方必定手到擒来。
“不过恐怕名次不会太高。”暗暗摇了摇头,叶信毕竟受了将门兵家思想颇深,气质景象也太过刚直,恐怕不为正统儒家所喜。
更何况,这一科还有那么几个厉害人物,陈浮生把眼睛移到旁边,和叶信刚厉的沙场杀伐不同,他旁边的那一间也是幽幽生起一杆青竹。
青竹修长,看起来不过丈许高,粗细更是只有酒杯一般。浑身青碧,颇为喜人。看起来脆弱,却是坚韧无比,在叶信兵戈之相的侵袭之下,居然毫不动摇,反而更加青翠欲滴。
“这个人已经有了诗中所言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的气魄,只是不知道是谁?”
不过这两人气象虽然不凡,却只能在比起将贡院上空化为东西两半的两个人下面勉强维持。
其中一人,心中气象所化,在空中形成影影绰绰的无数屋舍,其中不知有多少书生士子正在其中诵经苦读,屋舍外面,风雨交加,将屋舍外的花木打得一片零落,但学堂之内却是一片风平浪静,士子们的朗朗读书声不绝于耳。
“这个人已然对杜圣的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有了深深领悟,据说蜀中文家千年以来,兴学不已,不是他们家中出身,绝对没有这番理解。听说文家这一代,有一个文克己,天资不凡,一定就是他了。”
毕竟他有着两个先生,都是出自文家,对于文家自然了解得极为深入,只是一眼,陈浮生就大致判断出来。
不过比起另外一人,这位文家的高材还是略逊一筹,陈浮生转首看向另外一侧,却是一片碧波万顷,悬崖高耸,明月凌空的秋江夜月图,在清风明月之间其中仿佛还遥遥传来如泣如诉的洞箫之音。
“这是赤壁啊。”陈浮生心间瞬间浮起“清风徐来,水波不兴,临万顷之茫然,纵一苇之所如”的句子。
同时他也明白了对方的来历。
“这是三苏的后人啊!”
对方文气所化的景象显然就是东坡名传后世的《赤壁赋》了。
而且这两人的气象还在不断的扩展完善之中,其他的的文气与之相比,有如萤火之于皓月,简直不值一提。
除了叶信的沙场和青竹等寥寥无几的几处还勉强保持独立之外,整个贡院都几乎要被笼罩起来。
“不好!”
陈浮生瞬间有所领悟,如果自己再不开始,那么一旦被这两人完全将胸中思想落于笔端,到时候就要失去一份先机。
虽然陈浮生自信凭借着自身才学,一个举人还不在话下,但是如果失了这种锐气,无形之中修行之路上就难免有些不必要的碍难。
想到这里,陈浮生不再犹豫,返回号房,将试纸展开,心中迅速过了一遍,经义自在心中,也不需要什么草稿,提笔就要书写。
只不过陈浮生没有想到的是当他看这贡院风流人物的时候,明远楼上,有人和他做着同样的事。
这个人,自然就是本次的主考官,江源江御史。
平心而论,陈浮生他们把他想得太过偏差了,虽然出身旧党,但他本人还真没有什么打压异己的想法。
毕竟对他而言,文章好坏,一眼便知,他还不至于把国家的抡才大典视做儿戏。
当然那些他认为错误的见解还是取不到好成绩的,这不是私心,而是他的确就是这样认为。
眼下乡试刚刚进行一天,许多士子才真正进入状态,他除了巡查考场没有什么事情,自然而然地带了各房房师前来望气。
在众人眼中,江大人自从登上这明远楼便不发一言,更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静视考场,仿佛有什么难得的稀罕美景一般。大家自然只好屏气凝神地跟着他看着贡院。
良久,江源张开眼睛,长长吐出一口气:“都说蜀中文脉昌盛,今日一见果然不虚,单单一个乡试,居然就有如此杰出的人物。不比京师国子监的秀出之辈差上分毫。”
在他身边的同考官们大都是蜀人,自然与有荣焉,连连谦虚。
只不过对方显然不在乎这些,只见他用手指向两处,开口问道:“这两处可有什么才俊?”
“大人果然神目如电,明察秋毫。”两位房师微微捧了一个马屁,看到江源微不可查地笑意,这才继续开口:“这两间房中的都是我蜀中有名的青年才俊,其中天字号的乃是文先生的本家侄儿文克己,另一位则是眉山苏家的苏过,都是家学渊源。”
“文先生,可是当年的状元郎文洞明,真可谓有其叔必有其侄,至于眉山苏家,莫非便是三苏的后人,果然是诗书传家,历久不绝。”江源夸赞两句,刚要继续说些什么,就是脸色一变,“原来还有一个人居然后发先至,我居然险些看走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