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囚火

萌新小狼子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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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诸葛小嘉嘶哑着嗓子却叫得高亢,叫声中充满了急切和怨毒,声音从牙缝中迸出来,似是积压了千年万年又漫延到永恒的咒诅,每一个字音上滴着鲜血染着仇恨。云舒听得心颤,刚想要不要解释清楚之时,却忽听“咚”的一声响,原本老老实实躺在床上,蒙着被子的骆千行一个翻身猛地砸在了地上。他半支撑着身子,爬得艰难却还是一点点靠近了上来,面色煞白,样子甚是痛苦,口中喊着:“那快去救我爹,金箭翎还在他身上,万不得出什么事情啊!”

    项、云二人本就是为了开诸葛小嘉的玩笑,想着探究下她的真心,却不想骆千行竟也跟着将那胡言信以为真。不过听着他情急之下说的这话,项寻却皱紧了眉头,心中暗暗想到:“骆千行这话说得奇怪,他关心的到底是鹰眼太岁还是金箭翎?”脸色不禁露出讶异的神色,正巧与趴在地上的骆千行对望了一眼。这骆千行好像也意识到自己这话中的纰漏,忙又补充道:“我爹为人冲动了一些,即使有金箭翎也恐寡不敌众,你们快去帮他啊!”

    诸葛小嘉衣衫敝旧又沾满了污血,浑身上下外伤内伤一应俱全,然而她显然已经意识不到这些,听到骆千行这话更是气往上冲,拔腿便往外跑。她现在管不得其他,她就只知道不能让那个小傻子一个人置身于险地。然而她毕竟是虚弱的,当下又是急火攻心,胯下一个打晃,竟左脚踩了自己的右脚,直接栽了一个跟头,样子凄惨又狼狈。

    云舒意识到自己的玩笑好像开得并不是时候,诸葛小嘉才刚刚脱险,伤势不轻还没来得及敷药清理,若是再急出个好歹来,那自己真就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账货了。她冲着身旁的项寻咧嘴苦笑了一下,忙是倾身上前一步蹲了下来,想着将诸葛小嘉搀扶起来,嘴上还一个劲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其实是骗你们的,我只是开了个玩笑,小太岁什么事都没有,安全着呢!”

    “你什么意思?”诸葛小嘉依旧歪坐在地上,仅留下的那一只眼睛竟也是恨得充了血,满目通红。她的样子太可怕了,好像弑血的夜叉,吓得云舒惨白了脸,垂着头,胆怯地说道:“我答应了项寻要亲自为他下厨,可又怕那小太岁中途忽然醒来跑去揽月楼涉险,千行又有伤在身自顾不暇,也不得帮我看护。我就趁着小太岁他熟睡的时候,找客栈伙计帮忙把他抬到厨房里,想着可以一边做饭一边看着他而已。我刚才端菜进来的时候他还在厨房,此刻应该还在……”

    这原本只是个玩笑,也显然是个并不合时宜的玩笑,但她真就没有半分坏心思,本以为揭穿之后大家伙会一笑置之,却不成想诸葛小嘉面色一怒,左臂一抬紧紧扼在她的颈中,低沉着嗓子喝道:“你难道不知道我很讨厌你吗?你忘了在绿水上我诓你跳水想淹死你吗?你竟然还可以如此堂而皇之地跟我开玩笑!你凭什么认为我会陪着你玩笑?”诸葛小嘉原本就袖口藏刺,说话间这袖刺锋芒已露,顷刻间刺破了云舒的衣领,刃尖抵及皮肉,多一分见血。

    她反应如此之大,众人均未料及,项寻也是懊悔不已,抢上两步,待要夺人之时,忽听诸葛小嘉从牙缝里嚼着血,低吼道:“你再上前一步,她的性命就是你害的!话我提醒给你了,届时你不要再跑来埋怨我!”项寻一惊,自然而然地倒退一步,一时徬徨无计,心想:“小嘉不喜欢云舒可以理解,但是这么大的反应好像有些过分了。”

    诸葛小嘉一只秀目一只血窟窿,好似一阳一阴,一天一地,一面美女一面魔鬼,瞪住了项寻,防着他的一举一动,心中却另有盘算:“这项寻的武功招式和我陆羽哥哥明显是一种门道,我爹的古怪行径我也是清楚的很,他绝不会将同一种功夫传授给两个人,若他俩真是同根同源的招数这就太奇怪了。之前在揽月楼他发暗器打落毒鸦的招数太急太快,我瞧的不真切,但却像极了金蚕标。当下只要他再发招救人,我一定要瞧个清楚。”

    云舒万万没想到自己一个玩笑竟然闹得要赔上了性命,她知道自己同诸葛小嘉谈不上是朋友,却以为至少现在处于一个阵营,断然也算不上敌人,这才敢试一试她的真心。然而此刻若是多言解释怕又说不明白,眼眶一红,小嘴一扁,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诸葛小嘉一门心思紧盯着项寻,就等他手下发招救人的时候好瞧清招式,哪里有空管她云舒的感受,可这忽然的闹腾又不由听得心烦心躁,忙是对项寻侧目斜睨,哼了一声,道:“你不准备救她?”

    只是这多余的一问,项寻好似明白了诸葛小嘉挟持云舒的目的,紧张的心情陡然松弛了下来,拉起长袍,抢上一步,向诸葛小嘉拜了下去,说道:“好师妹,我代云舒给你赔罪了,我对你的愧疚,你爹对我的恩情,都促使我不可能对你发招的,所以你放了她吧,有什么话你不妨直接问我。”

    被看穿了心思,诸葛小嘉一愣,她拿捏不准陆羽和项寻的关系,又怕会因为自己的自作聪明让陆羽落了把柄,届时不准备轻举妄动。嬉笑之间一把甩开了云舒,缓缓地站起了身子。

    忽然她耳朵尖动了一动,鼻子嗅了一嗅,这份动静这份气味来自于揽月楼,她做梦都会记得。垂首间侧了侧身子猛得右手一扬,一枚袖箭激射而出,没有对准云舒,没有对准项寻,当然也不可能对准趴倒在地上的骆千行,而是直射向门帘之外。只听外面一名男子声音聒噪刺耳,大声呼痛,叫道:“断了,断了,膝盖骨头断了。”显是他的膝盖给袖箭打中了。

    诸葛小嘉这突如其来的一招众人皆不懂其用意,却见她嘴角含笑,左手微动,又将腰间的金蚕标也发了出去。这一次外面却没了动静,想是来人均已避开。却听有人叫道:“被发现了,快跑!”

    “我看谁敢跑!”这一声来自女子好似破锣一般的嗓音,听起来像极了乌鸦的叫丧,说这话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黑鸦娘子。她歪着嘴勒令制止了想要窜逃的随从,奸笑道:“暗器难不成还能拐弯吗?你们以为是金箭翎吗?躲一下不就成了!给我堵住这里放火烧,我要听他们被烟熏的咳嗽声,我要听他们被火烧的哀嚎声。”

    诸葛小嘉一听这话,双手连扬,十余枚金蚕标接连射出,去势劲急异常,门外除了讥讽的笑声外,已经开始溢进来滚滚浓烟。项寻心中大惊,上前拦住诸葛小嘉继续投掷暗器的手,道:“那丑娘们说的不错,暗器不能拐弯,他们只需要避开大门就不会受伤,别浪费金子了。”

    “我们上当了,怪不得他们轻而易举把我放出来,想必是计划尾随前来,找到咱们的落脚处,好将咱们一网打尽。”诸葛小嘉倒不是为自己连累了他人而内疚,只是气自己竟然会遭了那帮人的陷阱,急的连连跺脚。

    “这里有什么人?不会武功的云舒还是身受重伤的骆千行?这两个人值得用你做诱饵吗?他们若真是想将我们一网打尽,在揽月楼直接设下陷阱即可,哪里还用得到多此一举来这里!”项寻说话间在诸葛小嘉背后轻轻一拉,将她拽了回来,护在身后。

    云舒快步跑到窗前,想着查看下大家是否可以跳窗而逃,果不其然窗户不知何时已经在外面被顶死,所以如今几个人的出口就只剩下眼前的这扇门了。项寻跑到床榻之上,将棉被裹成了厚厚的一团抱在怀里,快步走到门前,转过头冲着诸葛小嘉使了个眼色。诸葛小嘉了其心意,点了点头,从袖间又连着发出数枚袖标,门外的小喽啰吓得早就躲得远远的。紧接着项寻将这一团棉被投了出去,火光中黑黝黝的一团从门里跃出,黑鸦娘子以为是有人杀了出来,疾步上前,拔剑就劈,却是正中棉被。发觉落剑之处软绵绵的,才见不对,这黑鸦娘子急忙提剑。却不想这项寻早就等在门旁,右手先出,手掌一翻,已抓住她手腕,顺势一把将黑鸦娘子扯进了屋里。

    “丑夫人,咱们又见面了!”项寻一把将她甩到了身后,黑鸦娘子大叫一声,早就准备在一旁的诸葛小嘉跨过一步,伸手紧紧地扼住了她的脖子。

    小喽啰们见自己的“首领”如此轻而易举地便被对方擒拿了去,一时间做猢狲一般散了开去。然而整个客栈除了添了柴火竟还被浇了煤油,顷刻间屋子已烤得炽热异常,骆千行趴在地上,强撑着都站不起身来,喊道:“坏了!他们都跑了,那什么人能来帮咱们灭火!”

    “你来这里放火是为了什么?你们到底什么目的?”时间紧迫诸葛小嘉心中也是急切可脸上却是一份不慌不忙的淡定,狠狠地掐着黑鸦娘子的脖颈,若不是弄不清对方来意,以小嘉此时的怒意,黑鸦娘子这个鸦脖子已经被她拧了下来。

    “我……我……我只是来放火!别的一概不知!”黑鸦娘子本事不大,脑袋里面装的智慧也少,与之相衬的是野心也不大,不过就是听命于人而已。

    “这里浇了煤油,火势灭不掉了,咱们快出去!”说着一把抱起了云舒,却忽然发现骆千行还趴在地上,瞧那样子显然不可能站起身来凭着自己的力量跑出去。云舒察觉到笑着眨了眨眼,忙是从项寻怀里轻跃地跳了出来,却一把拉住了他的手,二人十指相扣,两掌相握,她故作轻松之色,道:“你去背他!只要你别放手,我能跟上你的步子。”

    项寻点点头,回过身背起骆千行,却发现诸葛小嘉依旧半跪在地上,狠狠地扼着黑鸦娘子,一副要和她耗死在这的架势。形式紧急,根本不可能废着口舌来一长篇的大道理,只能简明扼要地喊道:“要不然你带着她一起走。”

    “你们为什么抓我!把我困在揽月楼为的是什么?你们是不是想害陆羽!不说清楚我们就一起烧死在这里!”诸葛小嘉好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这里只有她和黑鸦娘子,她一定要搞清楚对方的阴谋。

    黑鸦娘子连连摆手,已经哑了喉咙,嘶喊道:“我真的不知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求求你放了我吧!”

    “来不及了!求活要紧!”项寻忽然松开了云舒的手,倾身上前去拉诸葛小嘉。手中一空,云舒不由地抬眉向他望去,眼前他心中的焦急全刻画在了脸上,即使如此,前一刻不是明明约好了不会放手吗?她抿了抿嘴,复又喊道:“小嘉!生死关头她要是真知道什么肯定早说了!”

    然而不管是谁在说什么,劝什么,诸葛小嘉都是死死地扎根在原地,她好像已经完全豁出去了,即使被活活烧死在这里她也不在乎。

    项寻侧过头来看了看背后的骆千行,这一眼把骆千行惊出了魂来,双手死死的扒住他的肩膀,喊道:“项大侠,你千万不能把我扔在这里啊!”

    大火已经蔓延进屋,墙壁上挂着的屏条字画遇热燃烧,片刻烧尽,火势好像流水一般一步步流向了桌椅,地面更是滚烫,浓浓的黑烟呛得人连连咳嗽,熏得人直流眼泪。

    “不好!小太岁还被我捆在厨房里呢!如此大的火,他如何脱身啊!”云舒说出这话不是为了激诸葛小嘉,这确实是她突然想到的。她把小太岁拖到了厨房,恐怕他醒来之后自己制服不了他,便取来了一根又粗又硬的麻绳将他死死的捆在了厨房的柱子上。离开厨房的时候,他还没有醒来,此时不知道是不是还在酣睡,捆在柱子上即使是醒来了恐怕也是脱身不得,那岂不是要被活活烧死呛死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