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粉文学 www.hfwx.net,最快更新妾心鸩毒最新章节!
夜沉风急,淡淡的月光照在了两具尸体上,血肉模糊,难辨真容,更瞧不出性别,但是在这个镇子里所有的人都知道,这两具尸体定然是一男一女。然而这也没什么值得惊恐的,因为在古月镇出现尸体就好像出现蟑螂蚂蚁一样正常。即使如此这个镇子依旧有不少居民,因为这里所有的尸体都是来自镇子以外的人,来自一些不姓胡的人,来自一些不姓胡但是新婚不久的夫妇。倒不是这里有什么瘟疫灾荒,因为没有任何一种饥荒疾病可以准确锁定死亡的目标,如果你不姓胡又恰巧新婚不久,那就最好会点武功,武功不需要多好多强,能够对付黑鸦娘子和赤貂郎君就够了,否则你的洞房就很可能要在阴间进行了。没错,古月镇是黑鸦娘子和赤貂郎君的府宅所在。不过这里已经有数月没有出现过这么残缺不堪难辨形状的尸体了,今夜又出现了,想必是黑、赤二人已经回到了古月镇。
隐隐的马蹄声来得很快,倏忽间已经进了镇子。在这样的静夜,这样急速的马蹄声,个别好事的居民惴惴不安地从家里的窗台上探出头来,当他们看到是两匹马的时候不禁有些心惊,但看清了马上是两个男人,便也就放心了。两个男人不会是黑、赤二人的目标,想必不过是匆匆的过客而已。居民们继续躲回各自的被窝里,瑟瑟发抖瑟瑟入睡。
骑马的二人却缓缓地停了下来。
两匹骏马,一黑一白,都是良驹,而座上分别是鹰眼太岁和骆千行,真正的骆千行。两人都看到了那两具破损不堪的尸体,骆千行想着下马瞧看,小太岁横臂一拦,紧接着马鞭挥出,正是卷在其中一具尸身的颈项之中,他抬臂一扯,那尸体被拉起数尺,月光便照在尸身脸上,除了一滩滩的血渍,根本瞧不出这尸体的原本面貌。小太岁马鞭一甩,那尸体凌空而起,恰是稳稳地落在了骆千行的怀里,怀中突然落下了这么个玩意还是这般样子,骆千行心中陡然一惊,连连泛呕,但他却不敢将尸体甩开,只得勉为其难强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仔细查看那尸体的伤口,半晌过后,他将尸体掷在了道旁,勒了勒缰绳,近了小太岁几分,说道:“爹!确实是赤貂弑咬的痕迹,伤口血迹未凝,应该是刚死不久。”
不错,这个称呼别人听来或许会觉得惊讶几分,骆千行看起来明明比小太岁还要大个几岁,可要知道再造之恩如同生身父母,骆千乘、骆千行之所以能活到现在,全靠当年得到这个小太岁骆英出手相救。既然这个救命恩人喜欢这么被称呼,叫声爹也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小太岁点了点头,游目往四下里一瞧,沿途上指引他们前来的标记到此便没了,心想:“姚伽那个死妖人难不成把小嘉带到了这里?”
骆千行低声自叹:“怎么又多出了黑、赤二人?把我们引到这里来,难不成他们和姚伽、姚觅是同伙?”
他话声虽低,小太岁却也听得清清楚楚,不禁微感得意,道:“姚伽也就那点三脚猫功夫,知道我来了,要找帮手是自然,不过竟找这般上不了台面的废物!小爷我就一锅给他们端了,也算给江湖除害了!找个地方歇脚,马上去打听他们把诸葛姑娘藏在哪里了!”说罢快鞭一甩,马蹄吃紧,向镇子的西面驰去。
骆千行还未来得及反应,见小太岁的影子都快瞧不见了,忙是策马去追。小太岁有心等他,骆千行不消一刻便追了上来,二人并肩驰骋,八只铁蹄落在青石板上,蹄声答答,竟如一匹马奔驰一般。两匹马前蹄后蹄都是同起同落,整齐之极,也是美观之极,不论是谁见了都想得到这两匹马曾同受长期操练,是以奋蹄争驰之际,也是绝无参差。
二马并肩驰过一座雕栏玉砌的高楼,高楼之巅,一个男子躺在软榻上,鬓边戴着一朵红花,腰间又系着一条猩红色的飘带,脚上踩着一双血红的靴子,怀里团缩着货真价实的赤貂,这个男子显然是赤貂郎君。他的身边依偎着一身黑衫的黑鸦娘子,二人颇有兴致地一边饮酒一边赏着残缺的月亮。
此时一小厮来报,这小厮上身着暗黑大马褂,下面穿着一条殷红大敞裤,左脚穿着红色绣花鞋右脚穿着纯黑马靴,样子登时奇怪,然而这确是黑、赤二人的随从统一的打扮,他们认为这是对他们爱情最美好的宣告。
“镇里来了新人,是两个男人,样子似乎……似乎会武功!”小厮这话说得胆战心惊,因为他很清楚自家主人打不过来人,但又不得不报,却又不敢如实相报,只用了“会武功”三个字加以提醒。
“他们来了……”黑鸦娘子这话说得矫揉造作,除了她自己的丑男人,恐怕任何男人听到她的声音都本能的想着如何将呕吐吐得尽量优雅一点,优雅的造作确实挺适合黑鸦娘子。
“可惜跟来的是骆千行……若是个女子,咱们就能再解决一双了!”赤貂郎君说着笑着,一挺腰站了起来,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忙是挥手让禀报的小厮退下,接着他垂下了头,开始仔仔细细轻轻柔柔地亲吻起黑鸦娘子。
轻轻一吻倒是容易,但这吻得时间一长,心中的情绪便抑不住的外泄。柔柔的轻吻渐渐变成了来势汹汹的热吻,二人一番唇齿纠缠之后,黑鸦娘子艰难地喘着气息,道:“人来的虽不是一双,但是若是算上锁在揽月楼的诸葛小嘉,不恰巧是一对了吗?”
赤貂郎君已知其意,脑袋埋在她的脖颈里,发出闷闷的笑声,道:“而且我瞧着他俩骑的马儿倒是一对,不管如何有一对是一对!”
“那咱们先解决一对,然后顺便告诉鹰眼太岁,他的另一半身在何处,如何?”黑鸦娘子又是装得斯斯文文,声音尽量娇滴滴的,但依旧好似铜锣一般刺耳,当然这只是旁人的想法,她的夫君只觉得她说什么出来都如黄莺一般悦耳动听。
“那咱们先做正事,做完之后再去找那个找死的太岁。”说罢赤貂郎君拦腰一把将黑鸦娘子抱了起来,身子一转将她压在了身下。天上月明星稀,地上人声静寂,高楼之巅的男女欢悦之声就显得特别肆无忌惮。二人撕扯纠缠,好似急火攻心,心里的小恶魔已经焦灼着他们每一寸的肌肤,只有彼此相交相贴才能缓解这份无非抑制的灼烧感。然而就在岩礁相撞的前一刻,黑鸦娘子却忽然一把推开了赤貂郎君。赤貂郎君虽是一愣,但还是强忍着心中的爱火,慌乱中拿起身旁矮桌上的茶壶,想也不想的浇在了自己脸上,半晌过后,他缓缓平稳了气息。
黑鸦娘子平躺在软榻之上,长喘着大气,她不着寸缕,任由今夜的凉风吹去她心中的热火,她翻过身来,怯懦懦地望着赤貂郎君,柔声道:“哥……对不起。”
“好妹妹,你别这么说!是我太急切了,不过你不要担心,只要我们按照登鸾老叟的办法,再进行几次推宫换血,咱俩的血液就能彻底换干净,到时候我们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了,我们就可以真真正正的在一起了。”赤貂郎君说得激动,一步跨了过来,将黑鸦娘子揽在怀里,轻轻柔柔地抚摸着她的长发。她的头发以前是乌亮亮的浓密,可换血之后已经变得枯黄不堪。这虽让他心疼,但是他们都认为这是值得的。不管变成了什么样子,不管有多么丑陋不堪,他们都不会嫌弃对方,他们只想着如何尽一切办法能永远的在一起,如果可能的话,还可以有一个健康的宝宝。
说起这黑鸦娘子和赤貂郎君的前世今生,其实简单的很,因为只要说清楚其中一个,那么另一个自自然然也就跟着扯清了根源。简单来说,古月镇整个镇子里的人都姓胡,黑鸦娘子和赤貂郎君是这个镇子里的人,当然他们也姓胡没有出现例外。不过除了这份缘分之外,他们还有一点就有些太巧了,那便是他们恰巧生在了一个宅子里,不但如此他们还生在了一个娘胎里。不同的是赤貂郎君早了两年出生,所以他们是彻头彻尾的亲身兄妹,同父同母,一脉相连。然而更恰巧的是,或许因为长久以来的相处,或许因为这种天煞的巧合,总之让他们深深地爱上了对方,是那种想要彻底拥有对方的爱,对方成了自己生命中不可缺少的存在。然而这种感情,这种关系显然不会被任何人接受,首当其冲的便是生他们养他们的亲生父母。起先他们没有选择相伴远走,他们也确实想着去抑制彼此的爱意,因为他们受着传统道德的教育,他们受着良心、礼法的约束,他们不得不克制着自己的情感。但是真情所在之时,谁都阻止不了,他们最后无奈地选择了手刃父母,因为他们恨自己的父母,为什么偏偏要将他们生在同一个地方。
在杀掉亲生父母的晚上,他们第一次感到了释放之后的快感,双亲的鲜血染红了他们的衣裳,红彤彤的,索性他们便在这个晚上成亲了。整个镇子里所有的人都知道那个晚上发生了什么,但是没有人敢出来呵斥一声,因为这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呢?人性都是冷漠的,事不关己便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刀不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又怎么会真正体会到胆战心惊的感觉。
黑、赤二人的甜蜜生活让他们不久便有了属于自己的爱情结晶,但是当这个孩子出生之时,也是他们喜悦生活的终点,那是一个没有手脚没有四肢的畸形儿。赤貂郎君一怒之下一掌结束了这个不应该存在的生命,或许他们真的注定不能为这份孽缘留下一份活着的见证。
原本以为这份儿孙缘只能来生再拥有的时候,他们遇到了因上天眷顾而派下来的贵人,那个江湖中赫赫有名的登鸾老叟。从那里他们得到了一只灵宠,便是后来震惊了整个江湖,被桑逾空称为动物界十绝老人的——赤貂。他们还得到了一个方法,按照登鸾老叟的指点,他们只需要慢慢将自己身体里的血液换掉,他们就不会再有所谓的血缘关系,他们就不再是所谓的骨肉至亲。为此他们开始屠杀男男女女。直到那时候古月镇的人才开始害怕起来,因为这一次他们感受到的是对自己生命的威胁,然而不久这种威胁并没有发生,虽然每每都在死人,但是并没有任何一个姓胡的人死掉。镇子里的人依旧过着不痛不痒偶尔想起来只觉得荒唐的生活。
并不是黑、赤二人如此怜惜同族,只是他们憎恨着胡姓的血液,保不齐其中哪个人也和他们有着多多少少的牵连,他们要彻底将身体里这个“胡”姓抹掉。
换血是痛苦的,原本男的丰神俊朗,女的文秀清雅,但是很快他们的外貌变得和他们的内心一样的丑陋,即使如此,他们没有选择停止这种改变,改变就注定有牺牲,牺牲掉无关人的性命,牺牲掉原本俊朗俏丽的容颜,只需要换来干干净净的关系,这种毫无牵扯的关系让他们觉得欲罢不能……但殊不知这种牵扯哪里能够换得干净?
已经不记得杀了多少人,世间的人太多,保不齐会杀掉亲生兄妹之类的,所以他们选择杀掉新婚的夫妇,因为这种人的血液是最没有关系的,因为他们确定,世间再没有人可以做到他们这般爱得彻头彻尾这般的无所顾忌。
没有任何好处是没有交换代价的,更何况是解决他们燃眉之急的好处。为此他们成了登鸾老叟的人,虽然粗鄙的武功让他们从未帮老叟做过什么,但是此时,他们正是派上用场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