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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不知过了多久,云舒忽觉肩头一痛,似是被针扎了一下,又被人推了两下,当即醒了过来,只听身旁一无比恭敬的声音,道:“夫人,跟我走吧!”云舒一惊,但当她看清眼前人的模样之后随即大喜,道:“煜文!怎么是你?”此言一出还未等楼煜文回答,云舒更是欣喜,因为此时的她不但能动弹身子,也能开口说话,一时间蹦下床来,便想推门而出。
楼煜文原本持刀在手,蹲低身子于床榻一侧,一副随时准备上阵厮杀的样子,突然间如箭离弦,悄没声地窜到了门旁,一把将房门按住,冷声道:“夫人,煜文得罪了!”说罢他一把拎起云舒,好似拎个孩童一般轻松自如,将她夹在肋下,却偏偏不走正门,而是跳窗而下。一匹马儿正停在窗外,想必是楼煜文先前便安排妥当的,他这纵身一跳正是稳坐在了马背之上,反手一掌打在马屁股上,那马儿吃痛不过,放开四蹿,落荒奔去。
这一次云舒没有昏倒,没有被麻倒,没有被点穴,但依旧动弹不得,楼煜文明明年岁尚轻,然却臂力惊人,云舒于他臂膀之下竟如同被五花大绑了一般。
先前事发紧急,她根本没有来得及反应就被挟持上马,此刻越想越是不对劲,微微怔了一怔,神色大变,吼道:“煜文,你干什么?带我去哪儿?”
楼煜文一时不知如何回复,便佯装没有听到,只是策马而行,挟住云舒的手臂更是紧了几分。胯下的马儿虽瘦弱,可这说话间已跑了百来丈远,他意将去的更远,眼见那客栈将奔出视线之外。陆羽和项寻此时如何了?谁胜谁负?可有伤损?这一切还未知晓的状态下,自己竟已被拖离了这里。她想着无论如何不能这么莫名其妙被挟着跑,此情此景好像自己成了被抢来的包裹一般。她终于忍不住了,咬一咬牙,恨声道:“你挟得我太紧了,我快喘不过气来了!”
楼煜文信以为真,稍稍放松了几分臂力,想着将云舒扶正上马,可刚腾出一丝空间,云舒那见缝插针的眼睛登时一亮,她想也不想,身子一仰一纵,直接从马背上甩了出去。楼煜文毕竟还是练过功夫之人,眼疾手快,双腿一挟马背接连三四个纵身,腾跃而起,在云舒即将摔马之前,先一步抱她入怀。然而此处本就是个缓坡,马速又极快,猛一跳马冲击太大一时间得不到缓冲,二人在地上一阵翻滚,竟滚开了数丈远才缓缓停下。不过至始至终楼煜文都将云舒护在怀里,用他原本就不算宽大的手掌护住她后脑,用他本就稚嫩的身躯护她周全不让她有一分磕磕碰碰。
云舒从煜文怀里探出头来,缓缓正了正身子,方想为自己之前一意孤行的冲动道歉,不想他竟忽然单膝叩跪,冷声道:“煜文罪该万死,让夫人受惊了!”
云舒实未想到这仙鹤童子楼煜文竟有如此漂亮的身手,他看起来明明比自己还小了几岁,不过他在礼节方面从来都是这么一丝不苟。她又是羞愧又是茫然,只得摆了摆手,柔声道:“我无碍的!”语声微顿,她有皱了皱眉头,问道:“你要带我去哪儿?为什么不等项寻?”
楼煜文冷着脸紧咬着唇静了半晌却一个字都没吐出来。
“想必这位小哥是怕自家公子打不过我家公子,到时输了便带不走夫人了,才想着先下手为强吧!”此一声刚柔并济,说话之人乃是个女子。
云舒极目而望,方才那受惊的瘦马停在了十丈之外,身旁竟还多了一匹通身黝黑的骏马,皮毛明明是黑色却能够在此黑夜中伴着月光闪闪而亮。此马身形瘦削,却四腿修长,雄伟高昂,竟比楼煜文骑来的马高出了大半个头。牵马的是个束着男而发髻的人儿,好像还带着面具,即使不加遮掩黑暗中也是看不清面貌,只能隐约中瞧见她背后斜插一柄长剑,正是方才说话之人。
原本此人的话云舒倒并未放在心上,可一直彬彬有礼进退有度的楼煜文却忽然急躁了起来,一跃而起,一把抽出腰间长刀,吼道:“你是什么狗东西,敢在这里诋毁我家公子?”
“明明被我说中了,你无从反驳所以气急败坏了?”少女咯咯而笑,一言不尽兴,复又说道:“就连你的马都这般瘦瘦弱弱,跑不得两步还跌了人。要知道名将如马,看了你的马就知道你公子好不到哪儿去!”
云舒不明白这少女为何每句都想着激怒楼煜文,偏巧煜文却很是不争气,早已被少女的话激得火冒三丈,全然不是之前那个对一切都寡淡的小童子,真好似被窥破了秘密,虽依旧不言不语但眼波早已从平淡如水变得惊涛骇浪。又静了一刻,他厉声一吼:“那出招吧!”说罢突然纵身一掠,出势有如闪电,转眼间已和那少女刀剑相向,相对而立。
云舒盘腿而坐,并不上前,毕竟一刀一剑已是江湖,不需要她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瞎凑热闹,她只需要老老实实做个看客便好。然而她真正想看的战斗却并非眼前二人,而是在先前客栈之前的那场龙虎斗。
静夜之中,云舒只得当当两下兵刃相交之声,可这两声响过,便即寂然,过得好半晌,又是当当两声,虽瞧不清那二人争斗战况如何,却显得好像并不太精彩。她觉得有些寡味,想着趁着这两人正当酣战不得分神之时,自己可以偷偷再溜回客栈去,毕竟项寻和陆羽的生生死死才是她真正关切的事情。
她一步一步撵着步子,那方鏖战正酣,其实她完全不需要如此小心翼翼,直接转身便跑说不定会比现在更合适。因为她还没走出两丈远,忽听得当当声越来越响,她抬头一望,月光下只见两条人影盘旋来去,刀剑碰撞之中已经斗到眼前。当下她又是不敢多动,省做被殃及的池鱼。
只见这两人手上拆招,脚下毫不停留,刀光剑影闪烁之下一时之间竟是不相上下。明明毫无破绽却不想那握剑少女忽然膝盖一弯,猛地栽倒。煜文已胜却好似并未平息心中怒火,一刀便朝那少女脖颈处劈了下去。少女一惊,不想这一卖巧竟要付出生命的代价,当即亦知躲闪不得,只得狠狠地闭上眼睛,只想既是必死也要死得有骨气有胆气。
却不想等待的利刃竟久久不见落下,忽听劲马长嘶一声,她睁眼之时,楼煜文和云舒皆已不见,只有她黑驹远去时哒哒的马蹄声。
少女长身站定,缓缓揭下脸上面具,且是那刘小别无疑。她走到被留下的那匹瘦马身旁,侧头瞧了两眼,顿了顿足,说道:“用我的黑锦绣换了个小骡子,楼煜文赚了这么大的一个便宜竟然连声谢谢也没有……世人皆说这个楼煜文有礼貌,我瞧着分明是毫无风度。”说罢她侧身上马,一甩鞭子,打马而行。
陆羽与项寻这一厢已激战了数百个回合,却皆不肯认输。刘小别策马前来时正见陆羽屡破险招,心中又惊又喜,耸然动容,此刻为之惊呼出声。
就在这时,陆羽忽然抬手一滞,冲着项寻冷声道:“等下再打,我这厢有家人来报!”
“战场上还有喊停的?如此便算你输了!”项寻虽这般答话,却也是收住了招式,立在一旁。瞧着来人竟还带着面具,不过身形瞧着只是个半大的孩子,便又后退了两步,省的被人说是有窃听之嫌。
刘小别先一拱手行礼,道:“公子不必在此继续纠缠,云姑娘已经离开了!”
陆羽一惊,脱口而出,道:“离开了!谁带走的?马上去追!”说罢便要旋身而走。
刘小别忙向前一步,急声道:“公子且慢!小别此次前来是有重要的事情相禀告!”
“有什么事情路上再说,她往哪个方向走的?你为何不拦下来!”说罢他亦不等刘小别作答,便一把扯着她疾奔数步。一旁的项寻瞧着他神情有异,也锁着眉头上前两步想瞧个究竟。之前一争一斗之间,两人虽是对手却并不算敌人,有一个出色的对手同有一个出色的朋友一样难得。
“公子!诸葛姑娘被带走了!”
“这我知道,阿英已经从另一个方向去寻她了!”
“小别恐怕公子与小太岁是中了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了!”
“此话怎讲?”
“公子一路上处处都留有线索,好像对方生怕您跑错了方向,追不上他。您这厢一现身,对方立马舍弃了云姑娘跑掉了,可见他们并没有真正想带走云姑娘!小别恐怕对方的目标是诸葛姑娘和小太岁!”
陆羽心中一惊,愣了一愣,复又道:“可是我既然来了,至少要把云舒带走!”
“云姑娘是被楼煜文带走的!不管他的目的是不是趁火打劫想着为自家主子先下手为强,但都可以保证云姑娘此时的绝对安全。相反诸葛姑娘和小太岁那边,便不好说了!要知道对方是姚觅和姚伽,此兄妹能够在玄铁山庄出入自如定然是知道这山庄的玄妙所在。小太岁不可能告知他们,那么他们极有可能是效力于大公子的,要知道揽云手的轻功克的便是金箭翎,小太岁再厉害怎能是他对手?”
“你的意思是他们用诸葛小嘉做诱饵,目的是引骆英过去!”
“公子您别忘了,老叟的秘密您和大公子的筹码是一样的,若小太岁一方失守,您可就落了下风,到时候十绝之毒的秘密可能就永远石沉大海了!”
“但是云舒……”
“公子!且不说云姑娘能否帮助您,难道您不希望她绝对的安全吗?她若此时跟着您,亦是您的累赘也给她带来不必要的危险。要知道两情若是久长时……”
“你说的很对!先去找骆英要紧!你的黑锦绣呢?”陆羽当即截口说道,因为他必须马上做出决定,且不说骆英一方形势是否紧急,若他多等一刻他怕自己忍不住先要回云舒。
“公子放心!且等小别一刻!”刘小别从怀里取出了一只玉哨子,清啸两声。
陆羽点了点头,忽然两道清冷的眼光直射向一旁的项寻,二人相向而立,凝视半晌,项寻瞧着他好像并不准备开口说话,这架势好像也不准备继续打斗,便挺了挺胸膛,笑道:“你若有事先走即可,你我可以相约下次再打!”
不想陆羽却冷声道:“项寻……你真卑鄙,今日是你我最后一战,日后不会再有交手!”
“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且问你,楼煜文是不是你的人?你我胜负未分,云舒心意未明,你却先派他带走了她,你这般毫无信用之人,有何资格再与我战?”
“煜文是我的人,但是偷着带走云舒并非我的授意!”此言虽是事实,可项寻亦觉得自己已是没了道理,说话的气势亦矮了三分。
“即便如此,你亦有管教不当失责之嫌疑。”
确实没有任何反驳的地方,项寻只有强自镇定,勉露微笑,道:“这件事算我认栽,对此我确实无话可说!不过云舒我已经带走了,不可能再送回来的!即便你说我卑鄙也好,失责也罢。”
陆羽心下有气,轻笑道:“若她心中向我,迟早会回到我身边,我倒不急,你却要日日提心吊胆!”
说话之间,那黑锦绣已经奔到了刘小别身边,而其背上已是空空如也,不见煜文和云舒,想必是在那马儿掉头之时,他二人先一步跳马遁走了。
陆羽轻抚马颈中的鬃毛,轻轻跨上马背,手持马鞭指着项寻,冷声道:“还有一事我想问你!你这番和我纠缠撕闹可是受了他人所托故意在这边拖延时间?”见项寻怔在原地,垂着头不做言语,陆羽心中已是有了答案,复又道:“原本我以为你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不想竟是瞧差了眼!你且听着,若骆英和小嘉有半分不测,我定要你十倍奉还!”说罢他双腿一夹马肚,那马放开四蹄,几个起落,已在数十丈外。
项寻看着他离开的身影,心中一万个纠结,不想刘小别却缓缓走近,道:“项公子,因为你并未窥测全局所以人性的善恶你太早下了结论,这让您被一些事情蒙蔽了双眼。或许你认为的好人未必善良,你认为的恶人却有佛心。”言语微顿,她又缓缓笑道:“楼煜文是往东边去的,此刻应在前方等你!你好好对云姑娘,别空担了趁虚而入的罪名。”
“你激我?”
“看您怎么想了!”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