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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两名捕快都是男人,而那女人也是上了年纪,什么没见过,只是有点恶心。
没人会觉得有人在自己面前尿尿,还什么感觉都没有。
这是办公室,不是厕所。
“你在干什么?”
女人明显觉得自己被挑衅,大声呵斥以避免流露出受伤的情感。
袁长文慢条斯理拉好拉链,说:“尿尿啊,你看不懂吗?”
女人:“哼!别以为做出这些荒唐的举动,就可以减少嫌疑。我读过你的资料,上面根本没写什么举动失调,仅仅是针对你的思维观念罢了。那么,我有理由认为,这不过是你为了逃脱嫌疑而故意做出的荒唐行为。”
袁长文没有回答,他被“故意”二字击中,再次陷入自己的思考中。
想尿就尿,难道这就是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吗?
我明明是故意尿在办公室,然后向众人宣布:“你看,我是一个不在意别人眼光的人。”但这个行为本身,就是在意别人的眼光啊!
(问题根本不是在意眼光与否,难道办公室当众尿尿,不觉得羞耻吗?)
羞耻?有一点,但这个羞耻是怎么来的?是袁长文二十多年的经验、认知,以及自我编织的定义综合起来,产生的羞耻心。
它是我吗?不是。它只不过是属于袁长文的另一个标记,也是需要斩杀的内容。
(放屁!难道以后就在大街上撒尿拉屎?!)
这要看心情。
(看心情?!)
不管是“在意别人的眼光”而去做某件事情,还是“不在意”而做,统统都是在意别人的眼光。
行动之前的思考,本身就说明了自己在意别人的眼光,所以才会思考。真正的不在意,连思考都没有,想做就做了。犹如这个世界只有我一个人,那时的行为还会在意什么吗?
(拉倒吧,这种人早就被关进精神病院了。)
我现在在哪?
之前忽略了,袁长文此刻才反应过来,三思而后行,这是连小学生都熟知的论点。
这么多年来,小心谨慎做个决定一而再再而三的思考,好像自己的脑子真的可以思考出什么结果一样。
想来想去,不过是在旧有的知识经验中,去寻找一个符合当下状况的记忆。
难道这种做决定的方法不荒谬吗?
每一个时刻的信息都在变化,而人类因为大脑结构的关系,只能关注某一块区域极少一部分信息。
而且,记忆是不靠谱的。
袁长文曾经看过一篇消防员的报道,讲火灾发生之后,消防队作为火灾调查人员,对周边群众进行询问笔录。火灾当天,群众一个说法,过两天继续问,群众就会添加一些自己的想象。
一个星期之后,这份询问笔录完全变样,甚至会出现前后矛盾的地方。
那么,自己凭借脑中可怜巴巴的知识,来重复决定未来,不可笑吗?
是谁让自己紧紧抓住这些东西不放手?
又是谁灌输了人定胜天的思想在我脑子里?
自从四百多年前,科学从神学中夺过指挥权之后,仿佛以人为中心的思想迅速蔓延开来。
不需要神,不需要有一个高高在上的先知,什么都不需要。人类,可以凭借自己的头脑来探究天地,来洞察宇宙的一切奥秘。
科学蓬勃发展,经济增长迅速,现在就算是袁长文在精神病院,也比几百年前的王公大臣吃得好。
除了权利引起的快感,袁长文在各方面完爆几百年前的王公大臣。
然后呢?
(脑子有问题吧?真的打算臣服,放弃自己的头脑?想想曾经的骄傲,想想全班都不会的数学物理,想想展现逻辑推理之后的崇拜。)
没错,成为一个更好的自己,完全正确,而且符合人类进化的历程。但是,这不真实。这些都是背景的添加物,不真实。
(去屎吧!见鬼的真实!)
臣服,让“道”来掌控自己的生命之船。
不动用头脑,少思考,静静欣赏事情“本来就应该是”的模样。
因为臣服,所以不会有情绪的拉扯,任由“道”来操控。自己可以舍弃这二十多年的经验、知识、认知,原原本本欣赏一切事情的发生,一切事物的状态。
看见一棵树,不会第一个念头就是,“这是棵树,绿色的,有点高,不是很粗壮。”
抛弃这些东西,看看那棵树“本来就应该是”的模样。
而且臣服之后,也不会有什么计划,更不会对未来有什么担忧。
袁长文突然想起曾经看过的一本书,叫什么因为有底气所以从容,现在想想,除了好笑还是好笑。
有底气,所以从容,这算哪门子从容啊?
有钱,所以不担心经济,这听着就像小学生的造句。
(不要!)
谁在说不要?是袁长文还是我?放弃思考,一切都放手,这让人感到恐惧。是谁在恐惧?袁长文还是我?
明显是袁长文,因为我只是一个背景啊!因为臣服会毁掉袁长文的大部分,让构筑他的大部分知识经验都化作乌有。所以,袁长文在恐惧。
而自己要斩杀的,不正是袁长文么!
“说话呀!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被我揭穿之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女人略微得意的说。
“哦,你刚才说到哪了?”
袁长文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忘记刚才对话进行在哪个地方。
女人冷哼一声,道:“装傻是没用的。”
“好吧。”
袁长文没有理会,坐在凳子上自娱自乐。反正你不说,我也不想知道,思考太累,就这样吧。
渐渐的,一股尿臊味弥漫开来,办公室里顿时有些难以承受。
(怎么可以难受呢?不是臣服么?难受啥?应该享受才对啊!来,解释给我听听。)
这……
(哈哈,解释不了吧!那就去死吧臣服!)
袁长文没说话,而对面三人也没法用强。
只是办公室的尿臊味,越来越重,再加上想起刚才尿尿的画面,三人顿时觉得一波一波的恶心袭来。
“要不,我们换个办公室继续审?”
老捕快提出建议。
那女人脸色不好,但依旧点点头,没人愿意在这种情况下做笔录。
老捕快:“他已经尿过了,不可能再有什么花招,我们可以好好审问。”
另一名捕快突然说道:“万一他拉屎呢?”
老捕快使劲一拍搭档的肩膀:“别乱说!到时候你负责看着他,一旦有什么异常举动,你要迅速阻止。不要再发生,同样的事情!”
于是,三人带着袁长文,换到另一个办公室。
对,这就是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