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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鬼舞辻无惨的藏身之所,厚厚的窗帘下传来一阵念诵声。
“月球本身并不发光,而是吸收了来自太阳的光线,再通过星球表面的漫反射,将其中极少的一部分太阳光反射到地球上。故而,地球任何时候都在阳光的照耀之下。”
寺内太阳念到这里,先是瞅了一眼那边躺在摇椅上闭目养神的鬼舞辻无惨,然后才按照书上的文字继续读了下去。
“据大英帝国皇家科学院的天文学家测算,月亮反射的太阳光所能提供的能量,大约在日光的十万分之一到五十万分之一之间,其亮度也只相当于一米之外点燃的蜡烛。除了夜间的照明以外和为一些浪漫主义诗人提供幻想的基础外,月光暂时没有任何可利用的科学价值。”
寺内太阳停了下来。
不久前才知道童磨和猗窝座失去了消息的他,对这句“没有任何可利用的价值”感受颇深。
今天一整天,鬼舞辻无惨根本没有露出一点儿失去手下该有的被悲伤或者愤怒,除了讽刺猗窝座“令人难以置信地失望”以外,反而对眼中钉童磨的消失感到有些洋洋自得。
用他的话来说——
“只要我肯赐予血液,像他们的替代品会有很多。“
不过解决珠世以前,他暂时不打算继续制造上弦层次的鬼就是了。
不过,即便是几千只鬼中的佼佼者,上弦在无惨的心中,也不过是稍稍有点儿位置——类似商店货架上的那种位置,随时可以更换……
“怎么不读了?”
鬼舞辻无惨睁开眼睛,是拟态后的黑色,暗示着他目前的心情还不错。
“剩下的内容都没什么用处了。”
寺内太阳把书搁在一边,“再读下去浪费时间而已。”
“我有的是时间,再说,只有我说它没用才没用。”
无惨压低声音,口气下意识地带着点威胁。
如果是以前的鸣女,这个时候已经开始磕头认错了。
但寺内太阳反而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之后才说道:“哦。”
“咯吱。”
声音从无惨的紧握的拳头处传来。
“嗯?什么声音?”
寺内太阳狐疑地转过身子。
“……没什么。”
寺内太阳被转化为鬼之前,拼命想要逃避自己的爱人就是杀死他亲哥哥的事实,企图忘记这一切,所以变成鬼后,这执念反而让他对鬼舞辻无惨死心塌地。
虽然其行为有些不分场合,没有尊卑观念,但这是无惨变得更加敏感多疑以来,唯一信任的手下(虽然寺内太阳不认为自己是手下)。
再加上这家伙还担负着克服自己弱点的重任……
所以鬼舞辻无惨决定还是暂时吞下这些不满,等他利用这家伙真正克服阳光的那天。
一定要把他嚼碎了吃掉!
不过,现在无惨还是打算讨论一些正事。
比如,通过刚才那本书中的描述,他已经摸到了寺内太阳聚集月光帮他治疗当年旧伤的真相。
“按照书里的说法,从一开始,透过这家伙身体聚集起来的月光,本就是极为薄弱的太阳光。”
鬼舞辻无惨手指轻轻弹着椅子的扶手。
“继国缘一当年给我留下的旧伤之所以会修复,不是因为月光的力量与之抵消,而是因为——我正在慢慢的适应阳光!”
“就像古代那些疑心会有人对他投毒的君王,会通过进食服毒而死的动物来摄入微量的毒素逐渐适应,接着再变成稀释的毒药,最后再变成普通的浓度……”
“所以,这家伙从一开始借用的并不是什么月亮的力量,而是真正的太阳之力。”
“啧……这是给我注射了逐渐免疫太阳的疫苗吗?”
鬼舞辻无惨眼神复杂地瞥了寺内太阳一眼,“可真是对得起你的名字啊。”
就在此时,寺内太阳走到窗边,扯开了一条缝隙——这扇窗户是朝东的,因此并不会在傍晚遭到太阳的直射,但从这里眺望天色,却能判断出不少东西。
“今天下午的阳光很是黯淡……”
寺内太阳看着不远处被夕阳照得发红的院墙,“和今天早上那异常明亮阳光正好相反。”
鬼舞辻无惨没有说话,而是眉头猛地跳了一下。
今天早上那日出时的那道阳光(即射中弦一郎的那道)之强烈,即便隔着墙壁和黑压压的窗帘,都能让他全身上有一种火烧一般的煎熬。而这种异常,也是他打电话差人买了一整套天文学科普书籍的原因。
他这一千年都在研究医学,研究自己,唯独忘记了研究自己最大的敌人——太阳。
结果没想到,这才一会儿功夫,自己就真得从书中发现了寺内太阳能令他旧伤愈合的真相。
只要继续这样下去——一百年、一千年……
就算没有蓝色彼岸花,他也终有一天能重新站在阳光底下,成为没有任何弱点的究极生物。
正在他畅想着的同时,寺内太阳却直接拉开了窗户,直接从二楼跳了出去。
“你做什么?!现在天还没黑呢!”
寺内太阳仅仅一个动作,就让鬼舞辻无惨的眼睛现出了原形。
鬼舞辻无惨一个猛扑来到窗边,但却不敢跟着一起跳下去,只能一边用窗帘遮住身体一边厉声喊道:“给我回来啊!”
如果黑死牟在这里,他一定会惊讶于无惨此时脸上那种担忧之色,就和他最常用的“蔑视”、“愤怒”和“焦虑”一样真实——这个心中只有自己的家伙,居然开始在意手下的鬼的死活了吗?
然而寺内太阳只是给他比出了一个“安啦放心吧”的手势,开始朝着那通红的墙壁走去。
那是一堵被太阳直射的墙壁!
“你要做什么?”
鬼舞辻无惨脑门上涌出青筋,“你疯了吗?”
其实,他是可以利用自己的血鬼术改造血肉,将对方直接捞回来的。
但为了保险起见,一千年来,他从未在白天去过户外——哪怕鬼能够外出的阴雪天气,他也绝不肯冒险。
一堵盖在鬼舞辻无惨思维里的墙,阻止了他挽救寺内太阳。
回想起自己变成鬼后,第一次被阳光晒到时那根本无法形容的痛苦,就足以制止他采取任何行动。
接着,他双眼充满血丝地看到——
寺内太阳居然把手伸到了阳光能照到的地方,在红色的墙面上投出五根手指的阴影来。
鬼舞辻无惨几乎连呼吸都要停止了。
除了他能在阳光下坚持极短的一段时间,其他任何鬼,都会在照到阳光的瞬间化作灰灰,哪怕是上弦鬼——
别问他怎么知道的,总之从未有过例外。
难道说……
鬼舞辻无惨头发失去了拟态的颜色,变得和脸一样苍白。
我希望克服阳光的打算,就到此为止了吗?
又要回到从前那漫长无边的,苦苦寻找那朵花的老路吗?
不过,他的悲观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更加不可置信的一幕出现在他面前。
“喂,你看!”
寺内太阳兴奋地对他挥舞着那只在阳光直射下的右手,“我没事!”
一秒。
两秒。
三秒。
鬼舞辻无惨的心情可以说是像过山车一般剧烈地翻转着,想说些什么,却感到声音堵在了舌头上,让他无法张口,只是视线却一直锁定在那只手上。
四秒。
五秒。
六秒。
他注意到了,寺内太阳的手开始冒烟。
就在这一刹那,一根长满荆棘的血肉鞭刺发出一声撕开空气的尖啸,以肉眼根本无法观测的速度将寺内太阳拽了回来,然后狠狠地甩在了房间角落的书架上。
书架倾倒,上面的数百本书纷纷掉落,将寺内太阳埋了起来。
而拥有世上最强躯体的鬼舞辻无惨,却因为刚刚这一个动作剧烈地喘息着。
不是因为他的身体承受了多大的负担,而是他的体温,正因为激动的心情而逐渐升高。
没等寺内太阳从书架下面钻出来,鬼舞辻无惨便带着狂热的目光,切下了自己的一根手指。
犹豫了几秒后,他将这根手指远远丢出,仿佛一颗子弹般撞进了那被阳光照耀的通红的墙壁。
一秒、两秒、三秒、四秒、五秒——
就像预测的那样,完全平安无事。
六秒,鬼舞辻无惨的脸色微微僵硬。
大概是普通人端着一杯装着开水的茶杯的感觉。
九秒,鬼舞辻无惨露出痛苦的神色。
这是正常人把手伸进开水的感觉。
十三秒!
在那那截手指开始冒烟的瞬间,鬼舞辻无惨立刻中断了与那块血肉的联系,手指断裂处也长出一截新的血肉来。
接着,他劫后余生般地沿着墙壁缓缓坐了下来,显然是不想看外边那根手指的下场。
“十三秒!”
他看起来面无表情,但心中早已翻起惊天骇浪。
十三秒,这才开始‘治疗’不到一个月,他的细胞就已经能在阳光下坚持超过十三秒而不细胞崩溃!
虽然寺内太阳说,今天下午的太阳格外的黯淡,但……
太阳就是太阳!再弱又能弱到哪里去呢?
总不可能比继国缘一那红色的日轮刀更弱吧!毕竟那个男人就算是神明转世,也不过是借用了太阳的力量而已。
“按照这个进度……”
鬼舞辻无惨握住拳头,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地比以往更加充满了力量。
“只要再给我一年的时间,至少柱的日轮刀,已经不能再伤我分毫。若是两年三年,即便是继国缘一,也要饮恨而归。”
他暗中做了一个决定。
接下来一段时间,他打算彻底销声匿迹,一心一意地改造身体。
等到两三年后,就算鬼杀队有一百个柱,也拿他没有任何办法,更不要说是在帮其他鬼进行改造的珠世!
如果他没有任何弱点,任何阴谋诡计,都将在绝对的力量之下彻底失效。
就算是继国缘一站死而复生站在自己面前,也绝无任何胜算可言。
到时候,无论是鬼杀队也好、珠世也好、苇名也好,甚至是那个给鬼杀队提供物质支援的政府也罢——
全都要一一接受他的清算!!!
……
与此同时,幻廊。
一只灰白色、刻着简单纹路的拳头在一瞬间挥出上百道拳影,携带着恐怖又磅礴的拳劲,将反应不及的弦一郎活活打成无数碎片,直到变成了漫天血雨。
半分钟后,看着在入口重新凝聚身体的弦一郎,猗窝座露出了不满的表情。
“喂,你这家伙怎么回事啊?”
他双手叉腰站在弦一郎的面前,俨然一副教练的姿态。
“自从那个女人走了之后,你就一直魂不守舍的。”
“战斗的时候,就要吧所有的精神都聚集在对手身上,这是最起码的尊重吧?!”
“那么脆弱的一个女人,究竟有什么值得你在意的。”
弦一郎白了他一眼,“你没见识就少说话,那女人身上寄存着不止一个神灵。”
“哦?难道说,她其实很厉害吗?”
猗窝座粉色的睫毛狠狠地眨了眨。
“能预知未来,你说她厉不厉害吗”
想起了变若御子给他的那些“预言”,弦一郎心里便有些烦躁,重新唤出刀刃,对着猗窝座摆出架势。
“再来。”
变若御子在临行前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如果不能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地战胜猗窝座,别说鬼舞辻无惨以及那个“真正的敌人”了,就连上弦之一他都无法对付。
“如果不能掌握真正的观察事物的办法,就算你的力气超过他一千倍也没有胜算。”
总之,大概就是这种模棱两可让人摸不清头脑的话。
初时弦一郎还不以为然,毕竟一夜之间刷到了九之念珠的他,身体素质已远非昨日可比。
但一和猗窝座交手,他才发现,自己简直错的离谱。
虽然吸收了四组念珠后再加上鬼化,弦一郎几乎已经能在属性上和猗窝座持平了。
但是两人之间在武道的境界上,却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眼下,他没办法再用不平稳的地形来针对猗窝座,和对方的本质差距也不可避免地暴露了出来。
就算是鬼化状态下,弦一郎也无法给猗窝座造成任何致命伤。
虽然他能通过忍者之眼看清猗窝座的动作不断规避,但这种高强度对战持续不到一个小时,他的状态就会下降,一人一鬼之间的僵局也会被猗窝座打破。
再加上之前的的战斗,猗窝座对他的会用的剑型和各种招式已经很熟悉了。
所以,一旦弦一郎因为体力下降,导致防守跟不上节奏出现破绽的瞬间,猗窝座便会突然爆发全力进攻。
明明自己才是成功杀死对方的人,但一个白天过去了,全力以赴的弦一郎,已经被以同样的方式杀死了十多次了,弄得他有些怀疑人生。
我们之间的差距究竟在哪儿?
自己之前的胜利,真得就那么侥幸吗?
面对竖起刀刃的弦一郎,猗窝座在原地站立了片刻,并没有继续迎战,而是开口问出了一个问题。
“弦一郎,你知道武者的至高境界,究竟是什么样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