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屑老板在生气(上)

熟练的小薪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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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

    寺内太阳身心疲惫地回到家,却在家门前站定,似乎是下不了决心,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进去。

    已经快凌晨三点了,娜娜子应该已经睡了吧。

    “咔哒。”

    这时,房门从里面打开了。

    院落里突然宛如寒潮降临,被冬风微微吹拂着的高大杉树表面肉眼可见地结上了一层冰霜,接着便如同死了一般静止不动。

    “娜娜子。”

    寺内太阳见到妻子半夜还在等待自己,心中的愧疚和耻辱感开始疯长,只能垂头丧气地看着对方的鞋面。

    但他只要抬起头来,就能发现妻子眼中那犹如碎裂红宝石一般美丽的眼睛,今天却显得狰狞又恐怖,宛如被鲜血浸透了一般吐露着猩红的光芒。

    “发生什么事了吗?”

    娜娜子语气冰冷,但对面之人浑然不觉,只当是突然冷下来的天气造成的。

    “昨晚的事,想必你也有所耳闻。”

    “因为鬼在东京肆虐的事情,父亲他,一下子就成了众矢之的……”

    寺内太阳指了指肩膀被暴力扯掉的肩章,“大哥和我也都被停职了。”

    一天之内,寺内家从首屈一指的政坛巅峰突然坠落到了人人喊打的地步,变化之快,简直令人咋舌。

    那这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毕竟世上“没有鬼”这种存在,是陆军联合警视厅反复向民间强调的事情,还特地将鬼杀队打成“民间暴力团体”。

    如今近百万人亲眼看到桃山绿焰滔天,十数个勋贵及子嗣在睡梦中被撕成碎片,被鬼袭击的通讯社和报社更是腥风血雨般惨不忍睹,外国大使的暴毙,在加上将近十万的无业工人在街头游荡——

    东京城可以说得上是人心惶惶,从上到下的所有人,都需要一个发泄自己情绪的对象。

    自然而然地,这一切的罪责,如今都算在了陆军以及寺内正毅的头上,甚至还因为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流言,被加上了“通鬼”的嫌疑。

    如今内阁已经正式向天皇递交了辞呈,就等着接下来论罪处理,以平息众怒。

    身为寺内正毅的儿子以及陆军将官,寺内太阳首当其中,很有可能会跟着父亲一起接受审判。

    如果必要的话……

    作为军人,他也会跟随父亲一起切腹自尽。

    但以日本社会一贯的作风,民众是绝对没有可能放过“罪人”的妻子儿女的。

    娜娜子……多半会在舆论的逼迫下一齐自尽。

    想到此处,他对娜娜子便更加愧疚。

    什么要治好她的病、要让她幸福。

    如今连让她活下来恐怕都无法做到。

    “先进来吧。”

    娜娜子森冷地眼神扫了一眼守在院子里的士兵,那些人明显是为了防止夫妻两人逃跑的而设的。

    听到妻子的声音,寺内太阳心中一暖,随后便低头迈进门槛,屋门咔的一身便被合上了。

    紧接着,娜娜子感觉自己被从背后环抱住了。

    “对、对不起,娜娜子,我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寺内太阳低声说道。

    “放开。”

    娜娜子冷冰冰地回应道。

    同样的怀抱,但这一次娜娜子没有感觉到任何特殊之处,只有一股被玷污般的厌烦。

    既然他的家里无法掌握军队,无法再帮助她对付鬼杀队,那么这个人类已经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

    果然,曾经的所有感觉——那股被保护、被理解的温暖,都只是错觉而已。

    然而,沉浸在愧疚中的寺内太阳丝毫没有感觉到不对,还继续自顾自地说个不停。

    “但我不能就这样看着你被牵连进去……”

    他突然扳过妻子的肩膀,眼睛里噙满泪水,似乎一瞬间做好了什么决定。

    “听我的,一会我在屋子里开枪,把那些士兵引进来,你趁机从后门出去,然后翻墙离开这里。”

    “出去以后,他们一定会全城。搜捕你不要在东京坐船,去神奈川的港口,那里有许多外国人的货船,你随便找一艘上去,离开这个国家……”

    “我说了放开!”

    娜娜子脑门上青筋跳动,声音像一把利刃似的穿透了寺内太阳的心脏。

    “娜娜子……”

    此刻,看着面目狰狞的妻子,寺内太阳终于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

    接着他便觉得胸口一痛,眼前一黑,整个人像被疾行的汽车撞上一般猛地向后飞去,薄薄的墙壁瞬间被砸出一个窟窿,木屑到处乱飞。

    这是寺内太阳从玄关到客厅最快的一次。

    他痛呼一声,想要从地上爬起来,但却发觉自己胸膛已经塌陷了下去。

    “什、什么……”

    他透过墙壁上的大洞,看到了往日温柔妻子那极度陌生又无比残酷的眼神,心中生气一股极为不祥的预感。

    虽然剧烈的疼痛不允许他理智思考,但他还是依靠本能做出了选择!

    逃!要逃!

    然而当他艰难地翻过身子,准备爬出这个房间,却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家的客厅之中,居然跪了六个……人,还有一个坛子?

    不、不对。

    他们不是人。

    看到眼前这些奇形怪状的家伙,寺内太阳陷入了沉默,但大脑也前所未有的清醒,急速飙升的肾上腺素甚至压制胸口的剧痛。

    “你们……是鬼?”

    他豁然开朗,突然间想通了一切,但语气依然不可置信。

    “哎呀,恭喜你回答正确。”

    除了排在第二位的那个彩虹眼睛的家伙对他笑了笑,其余几个全都沉默不语,甚至看都不愿意看他一眼。

    就好像他只是不小心出现在客厅里的一只虫子,还不足以引起他们的注意。

    寺内太阳的猜测得到了印证,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唾沫,如果便挨个打量着眼前这七个怪物。

    除了眼睛里有奇怪的数字以外,这些鬼各有各的特点。

    为首的那个有六只眼,一身古代武士打扮,不怒而自威,身体静坐在此,却如同一座山脉。

    此乃上弦之一·黑死牟。

    那个嬉皮笑脸有着七彩眼瞳的,看起来像个成人样貌的小孩子,脑袋上戴着一顶奇怪的小帽,手里拿着一把花里胡哨的折扇。

    此乃上弦之二·童磨。

    第三位浑身上下都画满了奇怪的纹路,粉色的睫毛长的离谱。当他感应到了打量的目光,迅速瞄了寺内太阳一眼,接着又仿佛看到了什么垃圾一般转了回去,脸上写满了不耐烦。

    此乃上弦之三·猗窝座。

    下一个则是一个头角峥嵘的矮小老头,相貌丑陋无比,一副风烛残年的落魄样子。此刻他眼睛紧闭,似乎是在睡觉。

    此乃上弦之四·半天狗。

    接下来这个寺内太阳也没想明白,为什么一个漂亮的壶非要单独占据一个位置。

    此乃上弦之五·玉壶。

    第六只鬼看起来最为正常,她大半张脸隐藏在头发之下,怀中抱着琵琶,手指却时不时不受控制般地抽搐,但马上便会恢复原样。

    此乃上弦之六·鸣女。

    而最后一位则是个面色温柔,带着高深莫测笑容的西装男子,此刻似乎正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之中,不可自拔。

    这就是最新上任的上弦之七·魇梦。

    下弦之五累死后,鬼舞辻无惨便取消了下弦的编制,但却把上弦的位置增加到了八个。

    其中上弦之八他虽然已经有了人选,但却一直没来得及行动。“看够了吗?”

    童磨笑嘻嘻地用扇子抵住下巴,“认识一下哦,我的名字叫童磨,是万世极乐教的教主,东京很多了不得的大人物,可都是我的信徒呢。”

    果然,听到“万世极乐教”这几个字,寺内太阳眼神微微一缩。

    他母亲的朋友——另一位高官的妻子,曾经便想将母亲拉入这个所谓的万世极乐教中。

    只是他的父亲一直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这才阻止了母亲。

    但据母亲那位朋友所说,东京一小半的高官及家人,都是这个万世极乐教的信徒。

    寺内太阳没想到,那些大人物所信奉的教主,却根本不是人。

    突然间,一个念头闯入了他的脑海。

    如果这样一个“位高权重”的鬼,都只能老老实实跪在这里……

    那他一直以来的妻子——娜娜子,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从刚才那根本看不到的攻击来看……

    娜娜子,也绝对是鬼没错了。他居然一直和鬼生活在一起!

    他早该想到的——毕竟她从来不能见太阳。

    不过对于娜娜子的具体身份,寺内太阳还一无所知。

    很可惜,之前寺内正毅从鬼杀队那里收集到关于鬼舞辻无惨的情报,并没有告诉他。

    失去职务后,一直被士兵监管起来的寺内太阳甚至没有机会看报纸。

    否则他一定会立刻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啊咧,看你的反应,也听说过我嘛,不像有些人那么孤陋寡闻。”

    童磨身体前倾,“仔细一看,你长得也很好看的样子?无惨大人会选择你做这一任丈夫,还真是挺有眼光的。”

    “只可惜你不是个漂亮的女孩子啊,否则我一定要好好招待一下你。”

    说着,他用扇子捂住嘴吧,用肩膀撞了一下在自己下位的猗窝座。

    “猗窝座先生,你觉得我说得对吗?”

    然而回答他的,并不是相一拳砸爆他脑袋的猗窝座。

    而是另一边,沉默如同漆黑山岳的黑丝牟。

    “童磨……闭嘴……”

    “大人的事情,还轮到不到我们来说三道四……”

    “啧,你们可真没意思。”

    童磨作出一副失落的表情。

    但生性喜欢作死地他,显然没有把黑死牟的告诫当一回事。

    反之,他突然高声朝着玄关处的鬼舞辻无惨喊道:“无惨大人?你的丈夫马上就要死了哦。”

    “古人云,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您就不想听一下他有什么话想对您说吗?”

    此话一出,不仅半天狗颤抖地睁开那双空洞如同盲目般的眼睛,就连玉壶也从坛子里探出那领先毕加索十几年的立体主义脑袋来,一脸惊恐地望着童磨。

    这家伙,绝对是不想活了对吧!

    但是你想死能不能挑在自己和无惨大人独处的时候!

    不要牵连我们啊混蛋!

    然而,鬼舞辻无惨听了童磨毫无敬意地发言,表现地却出乎意料的平静。

    “刚好我也有些好奇。”

    她走到寺内太阳身边,居高临下地望着不断呕出血液的丈夫,缓缓蹲了下来。

    “看到我的真面目,现在你是怎么想的呢?”

    接着她又抬起头,目光突然恶狠狠地扫视几位下属,“还有……”

    “你们!”

    “又是!”

    “怎么想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