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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郎不想丢掉性命,还想得到五十两奖赏,于是就主动来县衙,坦诚此事。
许春花和陈文宽对视一眼,眼里都带着喜色。
显然,李大郎就是那晚的纵火犯之一。
只是,李大郎说纵火案的指使者是如意赌坊的张管事,而非吴记面馆的吴文福叔侄俩。
许春花问陈文宽,“陈大人,如意赌坊是不是大刀王五的产业?”
陈文宽点头。
“那就对了。”许春花嘴角掀起一抹冷笑,“吴文福叔侄这次学精明了,不再主动出面,而是让他自己手下的人出面,妄图以为这样就摆脱了干系,呵呵,这不相当于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嘛。”
陈文宽连忙摇头,“春花啊,说话要注意,你怎么能说出那么粗俗的话呢?”
在他这个读书人的观念里,有些话是不能说的,比如屎尿之类,这些字说出来有失身份,因此绝口不提。
这也情有可原,毕竟古人都是爱面子的,就连那些王公贵族,拉屎撒尿不直接说,名其曰出恭。
许春花笑了笑,“陈大人你言重了,何必那么讲究呢,该说什么就说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吗,还是你有更好的词汇形容这事?”
陈文宽嘴巴张了张,又闭上,“你说的挺对。”
他仔细想了想,确实没有哪句话比这句话更能描述吴文福叔侄这种做法了。
好不容易有了线索,陈文宽时不我待,即刻行动,差人前去如意赌坊捉拿张管事。
夜间往往是赌坊生意最红火的时候,张管事被从赌坊抓来,表情愤怒,叫嚣道,“你们怎么能这样对我,我是五爷的人,耽误了五爷赚钱,你们赔得起吗?”
衙役们根本不理会他的叫嚣,把他押到大堂上,直面县令陈文宽。
张管事恶人先告状,“陈大人,青天大老爷,你要为我做主啊,你的人不分青红皂白抓我……”
看着张管事嚣张的样子,许春花嘴角浮现出一抹笑容,此人完全没有把陈文宽放在眼里。
陈文宽大喝一声,重重拍了下惊堂木,大喝一声,“大胆,不得喧嚣,不得撒泼,要不然,棍棒伺候。”
衙役们立刻用刑杖击地,嘴里发出威武的声音。
由于张管事过于嚣张,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他们心里对张管事有怨言。
瞬间,大堂上的气氛变得严肃。
张管事不敢放肆,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
陈文宽问道,“你教什么名字?”
张管事老实地回答,“回禀陈大人,小人叫张有为。”
陈文宽瞥了他一眼,继续问道,“张有为,你可知道我找你所为何事?”
张有为摇头,“小人不知。”
陈文宽嘴角浮现出一抹冷笑,继续问道,“十日前,许氏面馆失火之事,你可曾听说?”
张有为惊呼道,“是吗,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他又自言自语道,“哎,陈大人你有所不知,小人作为赌坊的管事,昼伏夜出,夜晚是最忙的时候,哪有心思关注别人的事,我要是分心,打听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五爷会生气的,如果陈大人你找小人是问这事,那么请大人放了小人吧,小人与此事没关系,如果我被押在这里,耽误了赌坊的生意,五爷会来找大人你的。”
许春花嘴角浮现一抹冷笑,张有为分明不把陈文宽放在眼里,一口一个五爷,以此向陈文宽示威,表明他是大刀王五的人,不要对他动手,要不然五爷会找陈文宽麻烦的。
陈文宽自然也听出了张有为话里的弦外之音,冷哼道,“收起你的小伎俩,你要是再提王五,我打断你的腿。”
张有为嘴巴张了张,想说点什么,终究没敢说出来。
陈文宽接着说道,“实话告诉你吧,我让人抓你来,是因为有人说你是许氏面馆纵火案的幕后指使者。”
张有为立刻大呼小叫道,“陈大人,冤枉啊,小人一向老实,什么坏事都没做过,那是别人对我的诬陷。”
陈文宽脸上露出一抹冷笑,“呵呵,你到挺会装啊,那么我问你,你可认识李大郎?”
“认识。”张有为表情愤恨地说道,“他是我们赌坊的常客,一有钱就来赌,可他是个倒霉鬼,逢赌必输,输了钱就耍赖,打他也没效果,现在还欠着我们赌坊五两银子呢。我们的人找他要了好几天,都没有要回来,要不陈大人你帮忙,把钱给要回来。”
许春花听张有为如此说,不由得笑起来,这家伙简直就是滚刀肉,死猪不怕开水烫。
对于这种人,最好的办法是,直接拿出证据,证明就是他做的坏事,只有这样才能让他老实起来。
她向陈文宽使眼色。
“哼!”陈文宽气的胡子翘了翘,“张有为,这里是县衙,不是你在街边闲聊,少说那些没用的。”
他又对衙役说道,“传李大郎上堂。”
李大郎又被叫到大堂之上。
李大郎看到张有为的时候,立刻低头,眼皮耷拉着,缩着脑袋,根本不敢看张有为一眼,像一只弱鸡。
“李大朗,把你之前说的话再说一遍。”陈文宽严肃地说道。
李大郎偷偷地抬眼看张有为,正好对上张有为凶狠的眼神。
他吓得身体颤了颤,吞吞吐吐,不敢说话了。
陈文宽见此,连忙对李大郎说道,“你别理他,大胆的说,不必怕他,本县令为你做主。”
李大郎喉咙动了动,可就是张不开嘴。
陈文宽又说道,“李大郎,这里是县衙,不是如意赌坊,在这里,你与张有为平等,无需把他当做如意赌坊的管事,如果他胆敢对付你,你告诉我,我帮你。”
他又对张有为吼道,“张有为,你听到了吗,不准暗中手势李大郎,只要李大郎发生一点意外,我拿你是问。”
“可是……”张有为弱弱地辩解道。
陈文宽又重重地敲了惊堂木,张有为立刻低下头,不敢说话。
“李大郎,你可以说了。”陈文宽给了李大郎一个鼓励的眼神。
李大郎鼓起勇气,把那一晚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指出许氏面馆之所以失火,是张管事找了他和其他几个赌徒干的。
“混蛋,你诬陷我。”张有为愤怒地跳起来,挥舞起手掌,就要往李大郎脸上扇。
陈文宽发出一声冷哼,衙役们立刻行动,拦住张有为。
“放肆,张有为,这里是县衙,本县令在此看着呢,你竟敢动手打人,你眼里还有没王法?”
张有为满脸委屈地说道,“陈大人,冤枉啊,李大郎他血口喷人,这根本不是我做的事,像我这样胆小的人,连一只鸡都不敢杀,怎么可能做出让人纵火的事呢……”
他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通,情绪非常的激动,似乎真的被冤枉了。
“呵呵……”陈文宽冷冷一笑,“我告诉你们啊,这里是县衙,在这里,任何人不准说谎,谁若说谎,大板伺候。”
他看向列在两旁的衙役们,衙役们配合地用大板敲击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以此彰显县衙的威严。
“小人自然知道规矩,但是这事真不是我做的。”张有为一口咬定,这不是他干的事。
面对陈文宽的审问,哪怕有李大郎作证,张有为始终不肯承认,这是他干的事。
其实在这种关节上,只要能拿出相关的证据,就可以定张有为的罪。
但是,张有为对李大郎等人的命令,只是口头命令,除此之外,别无任何证据。
虽然那天张有为给李大郎发了五两银子,可一转身,李大郎就将银子又全部输给了如意赌坊,现在找也找不到了。
当然,可以把除了李大郎之外的其他纵火者也都找出来,在多人作证的前提下,也可以定张有为的罪名。
但是,李大郎只知道和他一起放火的人,是如意赌坊的赌徒,但具体是谁,由于月黑风高,他并不认识。
在没有其他证人的前提下,只靠李大郎一人,难以给张有为定罪。
张有为脸上露出嚣张的笑容。
陈文宽冷哼道,“张有为,莫非你以为没有证,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吗?来人,行刑,杖打张有为十大板。”
“啊,不要啊,小人冤枉。”张有为急切地喊道。
陈文宽根本不听。
衙役们开始行刑。
张有为的呼喊声变为惨叫声,撕心裂肺。
这并非是他装的,而是真真切切的惨叫声,因为刑杖有成人拳头那么粗,打在后背,脊柱受不了,有些年纪大的人,直接就被刑杖打死了。
这种刑法虽然严酷,但是在这个时代很常见。
因为这个时代,没有各种先进的设备仪器,找到犯人之后,在犯人死不承认的情况下,又无其他的证据,只能用刑杖逼犯人招供。
在凶猛的刑杖之后,屈打成招的事也有很大。
许春花听到张有为的惨叫声,浑身不由得起了鸡皮疙瘩,连忙背过身去,不去看张有为的惨样。
尽管她认为刑杖挺残酷的,但是,对张有为这种滚刀肉一样的人物,只能用这个办法惩罚他。
虽然张有为被打的惨不忍睹,但他是个很有骨气的人,即使被打得生不如死,可他坚决不认罪。
陈文宽没想到张有为如此硬气,只好把他押进大牢,让衙役们继续折磨他。
把张有为押下去之后,天色已经彻底黑下来。
陈文宽示意衙役们可以下班了,各回各家。
当然,为了保护李大郎,以防他被人抹脖子杀害,陈文宽安排李大郎住进县衙。
李大郎弱弱地向陈文宽提要求,问奖赏他的五十两银子何时给他。
陈文宽和许春花都被他气笑了,这事还没解决呢,他就着急要银子,这赌性真不是一般的大。
陈文宽回了他一句,“李大郎,你知道许氏面馆被烧,他们损失了多少银子嘛,至少三百两,你还有脸要赏银?”
“可是你们贴出的告示有赏银啊?”李大郎不服道。
“那是为了吸引你们上钩,相当于抛了个诱饵钓鱼。”许春花笑眯眯地说道。
“啊!”李大郎惨叫,“县令老爷,你们这相当于骗人啊?”
陈文宽脸上露出尴尬之色。
当初许春花提出这个建议,他不同意实施,就是因为这个道理,毕竟告示已经张贴出去了,可是却不给赏银,让他觉得信誉丢失。
许春花看到陈文宽的脸色如同便秘一样的尴尬,笑呵呵地说道,“这件事还是我来回答吧。”
她眉毛挑了挑,对李大郎说道,“在我看来,骗这件事本身没有好坏之分,但是,如果对好人行骗,那自然是可恶至极的事,但是,如果对坏人行骗,让坏人乖乖送上门,那么就不能说是骗,而应该说是计谋,就像猎人打猎,布置的陷阱里会放一块肉,你能说猎人骗猎物吗?”
李大郎被问的哑口无言,被衙役带下去。
大堂内,油灯摇曳着微弱的光芒,只剩下陈文宽和许春花两人。
“陈大人,你说这样对张有为,能收到效果吗?”许春花问道。
陈文宽叹口气,“能不能收到效果,这个还真不好说,只能试试了。”
“万一他还是不招呢?”许春花问。
“那就继续打,一直到打死。”陈文宽说这话时,眼神里闪过一抹阴冷之色。
虽然他是读书人,打打杀杀这种事不愿意做,但是,在其位谋其政,既然身为县令,有时候他不得不使用酷刑。
许春花问道,“陈大人,你说咱们这样做,大刀王五会不会找上门啊?”
陈文宽缓缓点头,“这个还真有可能。”
许春花继续问道,“如果王五参与这件事的话,你会不会给他面子,做出让步呢?”
“让步?”陈文宽眼里闪过不屑之色,“虽然大刀王五在城里的实力比较庞大,算是一号人物,但是如果犯了法,我照样会抓他。老话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他还不是个王子,只是一方枭雄,或者可以是一方恶霸。”
“难度你不怕这样做,给你自己招来麻烦吗?”许春花又问道。
像这种恶霸,一般都是心狠手辣之辈,把他们逼急了,可能做出各种凶残的事,暗杀或者抢人老婆孩子的事,在历史上时有发生。
陈文宽不在意地摇摇头“呵呵,别看我只是一介书生,但我从来不惧怕任何势力,哪怕王五对我用强,我该做的照旧做。孔曰成仁,孟曰取义,作为读书人,必须维护人间正义。”
许春花听到这番话,不由得对他肃然起敬,没想到在陈文宽略显迂腐的身体里,藏着凛然正气。
她说道,“如果王五对付你,你跟我说下,我跟你一起对付他。”
陈文宽闻言,不由得笑起来,“你还是算了吧,别把你招惹进来,王五可不好对付。”
许春花看出陈文宽没把她当回事,微笑着问道,“陈大人,你说他不好对付,那么我就好对付了吗?别看我年纪小小,但是该用的手段,我比你们懂得还多的。”
“好好……”陈文宽顺着许春花的话说道,“王五对我动手事,我就跟你说,咱们一起合力对付他。”
“好。”许春花举起手掌,和陈文宽击掌为誓。
第二天上午,许春花又来到县衙,问陈文宽关于张有为的事。
陈文宽皱眉,表示情况不容乐观,张有为还是不肯招供,哪怕他被放进水牢里面一夜。
水牢,顾名思义,以水为牢,将犯人浸泡在水里面,短时间内不会有啥问题,但是,如果人在水牢里时间过长,身体就会出现问题。
何况张有为挨了十大板,身上鲜血淋漓,以这样的状态,泡在水里,滋味更加难受。
但是,即使在这种情况下,张有为还能咬牙坚持。
许春花不由得有些好奇,张有为究竟从吴文福哪里得到什么样的好处,宁愿受这么大的罪,也不肯把这事说出来。
她忍不住想采访下张有为,问问他是怎么想的。
县衙大堂里,陈文宽居中而坐,衙役分两旁战列,许春花站在陈文宽左下方旁听。
陈文宽敲了下惊堂木,张有为再次被带上来。
经过一夜的折磨,张有为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没了,脸色苍白,身体虚弱,像一条奄奄一息的死狗。
可是,即使在这种状态下,他还依然紧咬牙齿,绝不说出纵火案的真实情况。
陈文宽暴怒,命令衙役继续打张有为。
他倒要看看,是张有为的牙齿硬,还是衙役手里的板子硬。
许春花忽然站出来,让陈文宽别着急打板子,她来审问几句。
陈文宽自然答应许春花的这个要求,让她审问张有为。
许春花缓步走向张有为,就在这时,一名衙役跑进来通报,大刀王五来了。
衙役的话刚说完,就有一个虎背熊腰的中年汉子走过大堂,他长得膀大腰圆,留着络腮胡子,长度遮住脖子,双眼炯炯有神,走路虎虎生风,自带着一股霸气。
“五爷,救救小子。”奄奄一息的张有为见到王五,双眼放出亮光,急切的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