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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镣铐被打开,孔玲珑手上也已经被卡了一圈血红。
她捏着自己的手腕,面无表情看着梁辉。
梁辉眯了眯眼:“其实今天能这么顺利把孔小姐带来,我们也是很下了一番功夫。”
特别是背后那位大人,坚持要锦衣卫最高级别死士出动,就为了带走一个小女子。而刚才一路回来,梁辉才明白,那位大人的考虑的确很有先见。
孔玲珑划过一丝冰冷的笑,讥讽道:“受宠若惊。”
梁辉依然带着笑:“看来孔小姐人缘很好,来京城不过才两三月,已经能和各大贵人交情甚笃,甚至他们都对孔小姐格外青睐。”
孔玲珑淡淡地:“可不是么,我手下的医馆还曾经给梁大人府上诊过脉,说起来我跟梁大人也算得上交情甚笃了。”
医者救人,本来就是大恩,一贴暖宫汤,可以让他爱妻重生,还给了他生儿育女的机会。
梁辉脸色僵了僵,他城府再深,涉及到妻儿,也是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虽然我很佩服孔小姐,一个女人这么有胆量的不多。不过胆量这东西其实是很害人的,容易让人不识时务,认不清自己渺小的现实。”
孔玲珑凝视他,从梁辉脸上可以看到他作为锦衣卫指挥使的残酷,一个能稳坐这个位置十年,即便心里还有温情,也所剩无几了。
她唇边薄凉:“梁大人能说这番话,想必是觉得自己不属于渺小那一类,不过世上的事谁说得准,人还要看清自己,妄自尊大总是容易跌的太惨。”
梁辉嘴角含着阴冷:“很多人都对我们说过这样的话,甚至说的更过激。比如诅咒我们不得好死,或者一定下地狱,不过孔小姐,正如你所说,世上的事谁说得准,比如说这些话的人有些十年前就死了,有些更早也没了,总之都是结局凄惨,有的连尸骨都找不到完整,可我们锦衣卫,现在也还是在这小院里,没有谁下了地狱。”
而且梁辉还笑了一下,如有阴翳笼罩,他凝望孔玲珑那张脸:“而且世人总笃信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的话,但什么时候才是时候呢,也许他们在我这里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还用这话安慰自己。”
要多冷酷的人才能把这些话当做闲谈一样口气说出来,孔玲珑放在膝上的手紧紧攥住,她眼里有暗色流光看在梁辉脸上:“梁大人,你把我带来,想必不是单纯想找个人说话。不知道梁大人打算什么时候开始正题?”
梁辉眸内深了深,在绸缎庄的时候她催着锦衣卫把她带走,现在到了这地狱一般的大营,她居然还有余胆来催他们开始正题。
梁辉脸上笑容消失,盯着孔玲珑半晌说道:“孔小姐,我念在你对内子有恩,想多给你一点时间留存体力,看来孔小姐并不领情。”
孔玲珑也看着他:“这种表情才适合梁指挥使,刚才那种做作的笑容并不叫人舒坦。”
梁辉冷冷道:“来人。”
他不知道这女子究竟是不怕死,还是太想死,可不管是哪一个,锦衣卫处理过许多不怕死的硬骨头,可最后那些人,没有一个能扛得住生不如死的折磨。
在梁辉的示意中,有两个锦衣卫靠近孔玲珑,没什么感情的目光落到她身上。
锦衣卫里有许多不为人知的酷刑,梁辉知道不管这女子有多少傲骨,身体的屈辱来临时,傲骨不能帮她撑住。
孔玲珑忽然冷冷道:“梁大人,这样的好戏,你背后那个人怎么没来?”
梁辉眸内一深,幽幽看着孔玲珑:“孔小姐……看来你真的很清楚你得罪的是人。”
孔玲珑也看着他,嘴角幽然:“怎么会忘呢,毕竟那么人面兽心狼心狗肺的人,谁见了也不会不记得。”
梁辉瞳孔紧缩,人面兽心,狼心狗肺,这说的是那位司徒大人么。
他们锦衣卫这把刀再毒,说到底也是背后的人用的,如果说锦衣卫毒,那背后使用的人就更毒。
可是,就连梁辉都不敢在背后或者当面,说一字半句那位大人的不好。
梁辉现在已经不认为孔玲珑是胆子大,这女子恐怕是疯了。
他沉下脸来:“孔小姐,原先我还以为你聪明,现在看来是真蠢。”
就算他想放了她,也不可能了。
孔玲珑面色无波,一个锦衣卫伸手拿住了她肩膀,手心似乎有什么尖锐戳入了她肩头。
那瞬间,一阵无法形容的剧痛袭来,身上的所有血液好像都倒转了,五脏六腑都糅杂在了一块。
梁辉说:“这叫蚀骨丁,孔小姐你看,这种滋味还只是小儿科,等到了后面,你想象着自己每一寸骨头都被刀刮开来,就是铁汉都受不了,何况你一个小女子。”
说着,梁辉再次示意了一下,于是捏着孔玲珑肩膀的手立刻后撤,同时拔出了她肩头的钉子。
那阵钻心蚀骨的痛被抽离身体,孔玲珑一瞬间半伏在了桌子上。
梁辉看着她,那钉子极为的细小,就是拔出来也没有沾上血迹。这就是让人不露伤痕地被折磨至死。
孔玲珑咬着牙关,才慢慢颤抖着把手握在了一起,刚才一瞬间,她体会到了前世临死时候的感觉。
梁辉开口:“孔小姐,还试不试了?”
孔玲珑牙根渗出血腥,她刚才咬破了自己嘴里,“在你们这样的人眼里,大概所有人都很蠢吧。”
梁辉说道:“我并不认为孔小姐真的蠢,所以小姐还是不要再做一些对自己不利的事情。”
孔玲珑用衣袖抹过嘴角的血迹,说道:“那我们就做一点有利的事,梁指挥使何不直接把底牌亮出来。”
把她带到这里来显然不是单纯要折磨她的,搞这么多动作,无非还是有所图。
她的身上,能让他们图的还能有什么。
梁辉向旁边伸出了手,立刻有一人端着一份纸卷放了上去。梁辉一点点展开那张纸,铺在了孔玲珑面前。
“我也并不想为难小姐,这份供词上面签字画押,我看在一剂汤药的面上,不会再让小姐受皮肉之苦。”
孔玲珑扫了一眼文书,字里行间真是集无耻之大成。
梁辉将一支笔放到她面前:“看来孔小姐文采也很好,这份文书想必已经看明白了,就签了字吧。如此,大家都省事。”
梁辉自己没有什么折磨人的癖好,最好孔玲珑好好地签了,他也不想看到她最后被折磨的尊严尽失的样子。
孔玲珑慢慢伸手握住了笔杆,梁辉见了,神情也是松了松。
孔玲珑端详着那支笔,似乎漫不经心问道:“就这么简单,签一个字就能让我走。梁大人背后那位大人物,也同意吗?”
不是说来到锦衣卫大营的人,不管招不招供,最后都逃不脱凄惨下场,难道她就可以例外?
梁辉脸上挤出笑:“自然不同意,那位大人希望我们好好招待孔小姐,最好比对待其他人还要细致,让孔小姐从头到脚都体会到我们锦衣卫的手段。可是——毕竟我与小姐也没有什么大仇,只要小姐肯签字认了,将小姐完好放出去,我还是能做主的。”
所谓县官不如现管,背后那尊佛确实很不好伺候,但锦衣卫大营,说到底还是攥在梁辉手里,他要是肯网开一面,不对孔玲珑上刑折磨,也没人来强迫他。
孔玲珑把玩着笔杆,看向梁辉:“看来我应该感谢梁指挥使。”
梁辉道:“好说,小姐签了字便好。”
如此想让她签字,是因为那供词之上,“详细”写了她这个商门之女,如何攀权富贵,如何阴谋使诈,还用色相大胆勾引天子近臣,穷尽不正当手段竞争生意。条条都恶贯满盈,但通篇还有最后一个杀手锏,是说她,贱商之女迷惑夙夜家族的少主,行为不端十分不检,甚至还做出了云雨苟合之事。
这最后一条,让孔玲珑眼底的神色沉到了最黑暗处。
她在咸阳中了不堪的媚毒,和夙夜之间的事,整个孔宅甚至都没有其他人知道。夙夜当然也不会说,那司徒雪衣做为这个下毒的人,自然就一清二楚了。
孔玲珑转动着笔,看到梁辉在对面好像不耐烦了,冷冷说道:“孔小姐,拖延时间对你没有好处。”
孔玲珑嘴角划过一丝不易觉察的讥削,再次握住笔,盯着那供词空白的位置,慢慢提笔签下了自己名字。
梁辉目光动了动,有些不信她这么快就屈服了,但是他落到那张纸上,看到孔玲珑三个字很是清晰印在上面。
孔玲珑将笔放到了一边,似笑非笑:“是这样吗,梁大人?”
梁辉看着她,伸手将供词接了过来,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然后才凝视孔玲珑:“孔小姐若早这般懂得取舍,不就不用走到今天这步了。”
孔玲珑这样的人,却偏偏要将司徒家得罪狠了,又自己不肯低头撞上权贵,短时间引得都督府对她不依不饶,转身却又得罪了当朝宠妃。这些行为不管哪一个,都不像是过了脑子的。
孔玲珑这时看着梁辉手中的供词,轻轻说道:“不知道梁指挥使这种,算不算屈打成招。”
梁辉轻弹了一下那张供纸:“孔小姐放心,这份供词会呈到陛下面前,但是,你的身上也绝不会留下所谓逼供的痕迹。”
孔玲珑眼眸眯起:“梁大人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是要反悔?”
梁辉难得又露出了一个笑:“孔小姐,有句话你说的是对的,就算是我们锦衣卫,也有许多不得已的事情,就像是有人压在我们头上,想让我们做一些事,我们实在没有资格拒绝。”
孔玲珑面色沉冷,盯着梁辉:“所以不管我画不画押,梁大人都没打算放过我。”
梁辉叹息:“孔小姐,希望你明白,不放过你的不是我们,是你实在得罪错了人。”
满京城,谁不知道司徒家的家主最是不能得罪,也许只是一个眼神的冒犯,就会从此被那位家主当成噩梦。
而孔玲珑这个商户之女,居然真有胆子去做。只能说无知者无畏。
梁辉从桌前站起来,已经不打算再磨下去,淡淡吩咐道:“把孔小姐带去水牢吧,按照司徒大人的要求好好招呼。”
四周的锦衣卫这时都走了过来,梁辉步下了凉亭的台阶。
身后清冷的女声说道:“梁大人,你刚才说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只能认命是吗?”
梁辉没有转头,只是顿了顿,道:“孔小姐明白就好。”
孔玲珑声音冷冷传来:“那梁大人得罪了我,准备如何认命?”
梁辉皱了皱眉,他觉得孔玲珑根本不是愚蠢,恐怕是对自己的认知实在有偏差。他目光冷冷扫了一眼周遭锦衣卫,示意他们不要再磨蹭。
但是那些锦衣卫忽然之间都定身在那里,也不动作。
孔玲珑说道:“我这里有一样东西,一直没有机会给梁大人看一看。”
梁辉刚才“耐心”周旋了许久,此时心里有一层烦躁浮上来,他慢慢转身阴寒看着孔玲珑。
孔玲珑白皙的皓腕伸在袖子里,片刻后,拿出了里面的东西,举起的那一刻,梁辉看到了上面的龙纹。
对锦衣卫来说,有些东西是一眼就必须认出来的。
孔玲珑抬起了手,那东西就这样被她举着:“梁大人的锦衣卫真是让人刮目相看,要不是身在这世间,我都不信天子脚下,还有这样暗无天日的地方。”
孔玲珑的语气依然和方才一样,慢慢中透着一丝凉薄的嘲讽,只不过现在,梁辉没办法再对她用刑了。
孔玲珑坐在桌子边,冷冷看着定在原地不动弹的锦衣卫。
她手上的东西,他们认得,是一卷有年代的圣旨,朝代还要往前推,这种银灰色刻着龙纹的样子,正是太祖时代用过的绢布。
别的百姓可能不见得认得这些,但是历朝历代皇城毒刀锦衣卫,一定可以认得,这就是他们得以存在的能力,一种效忠的证据。
孔玲珑慢慢抚摸着那份圣旨,她甚至不必打开来,因为圣旨的内容不重要,重要的是有这卷圣旨在,就代表了这些锦衣卫做的任何事都不再被允许。
就连玉儿都不知道,她来的时候,就把这份圣旨,带在身边了,并且一直贴身存放,从未离身。
她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京城这里的水根本浮不起她小小一个孔家。
此刻梁辉已经身在亭外,他冰霜的脸上好像冻住了一样,那个女子的身影在他视线中变得有点不认识。
孔玲珑慢慢地抚过圣旨,盯着梁辉的眼睛:“梁指挥使,你们滥用私行,逼供画押,这笔账,我还没有跟你们清算。”
她来这里是干嘛的,曾经她就发过誓重来的这辈子不会被任何人折辱,不管对方是多大的权,多大的势,她孔玲珑再不会做那任人宰割的囚徒。
梁辉手里此时还捏着那份供词,现在已经被捏的变形。孔玲珑看着他手心,目光有点轻嘲。
大概梁辉在想她为什么轻易肯画押,因为画了押,这可就算一副完整的供词了。他锦衣卫逼供的不二证据,就被他捏在手里。
梁辉慢慢地踏上那个台阶,要回到他刚刚才走下来的地方,他看着凉亭中那个女子,觉得对方怎么会有那么多不可预测的一切。
他目光落到那张圣旨上,从龙纹的细微处,就是不可能伪造的重印工艺。他当上指挥使那一晚,曾在殿前一点点翻阅、记住过这些历朝历代皇权的象征,在心里打上了必须效忠的烙印。
他一点点的开口:“孔小姐,你想要做什么?”
你想要做什么?
所有的东西,都可以归咎在这句话里,想做什么,想要什么,想得到的又是什么。
孔玲珑纤细的手臂支撑着那卷古老的圣旨,但此刻哪怕再纤细的东西落在锦衣卫眼里也是压在他们脖子里的一把刀。女孩子轻轻说道:“我要一个公道。”
公道。
梁辉想说他们没有这种东西,就是到了皇帝的金銮殿上,他锦衣卫代表的公道也不是公道。
而是皇权,绝对的皇权。
他嘴角轻轻扯出一个淡漠的笑来:“孔小姐想要公道,自然可以。小姐现在要任何东西,都是可以的。”
她现在就握着这天下最大的权,想要公道,还不简单?
孔玲珑目中寒冷:“是吗,我要你们原原本本把我送回去,当着之前游街百姓的面,告诉他们是你锦衣卫冤枉了我,我孔家还有被你们查封的铺子,都不过是你们唱的一场戏。”
这等于是直承锦衣卫做了错事,滥用了职权,还要锦衣卫自己亲口说。
世人都知道锦衣卫以权谋私,毫无情面,但谁也不会说出来,因为他们虽然是走狗,也是天下权势的走狗。
说锦衣卫犯错,和说皇权有错不是一样的吗?
但是梁辉听完了孔玲珑的话,只是脸上浮现一丝笑,点头同意:“可以。”
而且话音落后,梁辉抬手一个手刃,就看到不远处一棵树被劈开,露出了树枝中隐藏的一辆马车。
梁辉语气带着恭敬:“孔小姐,现在动身么?”
孔玲珑盯着那辆马车,她面上忽然就是一哂,缓慢看向梁辉:“我说错了,你们的确称得上是一条狗,天下最忠实的一条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