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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人被堵了回来,只能瞪着眼,半晌才说道:“即便你们不串供,他的话本县也不能取信。”
孔玲珑道:“哦?我店中掌柜的话王大人都说不能取信,那么出自掌柜之手的账簿,王大人反倒是信了?”
王大人脸色憋得通红,有一半是气的:“孔玲珑,你今日是铁了心要跟本县叫板?!”
孔玲珑不说话,只是站在那一尺见方的柜台后,和王大人对视。
王大人额头暴跳,终于对旁边怒道:“去把陈掌柜给本县叫来,来了之后,不许他跟孔小姐说一句话,本县倒要看看,究竟是真的写错,还是根本有李鬼!”
说到有李鬼的时候王大人瞪了孔玲珑一眼,孔玲珑始终冷素一张脸,并不应声。
而陈掌柜本就距离铺子不远,他以铺为家,十几年也就住在另一条街上,来的非常快。
陈掌柜一进来,王大人就冷笑,命人把账簿推到陈掌柜跟前:“陈掌柜,本县问你,这千机草,你是何时卖的?”
陈掌柜一看推到跟前的账簿,下意识就拿眼去看孔玲珑,孔玲珑面色清冷,衙役就站在她旁边,王大人已经吩咐,只要孔玲珑敢事先开口,不问青红皂白先行拿下。
孔玲珑目光微动,淡淡扫了陈掌柜一眼。
陈掌柜看到旁边那个衙役,再看向王大人,王大人已经等的不耐烦,冷冷笑着:“怎么了陈掌柜,本县问你的话,你莫非听不见?”
陈掌柜忽然走前一步,对王大人拱手:“大人息怒,方才草民正是在想这千机草的事。”
这时他瞥了孔玲珑一眼,孔玲珑目光微微一沉。
陈掌柜顿时心里一动,对王大人道:“草民在想何时卖过这千机草,因为印象中,小店实在不曾让人采买过这种名贵药草,所以草民刚才突然才意识到,这账簿上……草民记载的其实是千行草,这草药是治疗旧疮的,草民一时疏忽,竟然写成了千机草。”
他越说到后面,孔玲珑的眸色渐渐缓和,甚至还流露一丝笑意。陈掌柜一颗心也落下来。
王大人眼珠子都要瞪出来:“姓陈的!你可不要诓骗本县!”
陈掌柜一副受惊的样子:“草民怎么敢对县令大人说谎?这千行草小店的药柜中还有剩余,不如大人亲自派人验看一番?”
验看个屁!王大人差点要骂出来,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想说什么没说出来,目光立刻就看向孔膳堂门外停的那辆蓝灰色马车。
司徒雪衣在马车里懒洋洋地看着道:“咸阳这地方的人果然都很愚蠢,一个县令都如此没用,其他人还能指望什么。”
他却不知道他这句话已经把身边的刘家人都骂进去了,可其他人还得低头装作耳聋,药膳司的那一封批文就是这位司徒大人弄来的,本以为这次板上钉钉,可是王县令竟然再次屈服在孔家这丫头手下。
王大人等了半天,竟然看见门口那辆马车慢慢地走远了,他一下子慌了神,似乎明白,不管今天怎么收场,他已经是失去了那位大人的欢心。
顿时,王大人恼羞成怒,瞪着孔膳堂之中所有的人道:“孔膳堂其身不正,身为掌柜竟然在账簿之上随意乱记,下令今日起封铺三日,严加整顿!”
说罢,甩下官服衣袖,头也不回带着手下的衙役走了。
而衙役们照章办事,已经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封条,准备贴在孔膳堂的门庭上。只是,这封条原本是准备永久封铺的,这次却只能派上三天用场。
围观的百姓也看得出县太爷是恼羞成怒了,竟然说什么都要封孔膳堂几天出气,不过幸好无伤大雅,孔玲珑的及时赶到也化解了孔膳堂的一桩麻烦。
官兵和围观人群散了之后,陈掌柜再次抬起手,对着孔玲珑就要行礼。
孔玲珑立刻扶住他,眼神示意:“掌柜的不必如此,你掌管这么大的药铺,账簿上即便错了一两字,也不是大错,日后稍加注意也就是了。”
陈掌柜心里明白,今日的事对谁都要认准这个说词,哪怕日后店中伙计,都要这般交代。他感激地对孔玲珑点点头。
孔玲珑回到了孔宅,但见夙夜就在原来的地方,动都没有动。她便轻轻上前,夙夜听到脚步声就看过来:“玲珑。”
孔玲珑看着他:“我见到那个人了。”虽然只是马车上的一瞥,但已经能察觉并非善类。
夙夜看着她久久没有做声,孔玲珑转身:“总之今天的事解决了。”
明日的事再想明日的,她不是半途而废的人,而不管是如何困难的,更不会退缩。
忽然手腕上就是一热,竟是夙夜不知何时来到了身后,一只手握着孔玲珑的手腕,低沉的声音自耳边传来:“玲珑,我错了。我错了不该把你扯进这泥潭中。”
骆从容隐藏在树梢上,越来越无语,他们少主竟然主动拉一个女人的手,还靠的那么近,少主难道忘记了他自己的身份,怎么可能和一个商户出身的女子有结果?
夙夜的声音有些哑,还有些说不清的情愫在里面:“玲珑,你可会怪我呢?”
孔玲珑看了看自己的手,片刻开口:“夙夜,之前我们说过这个问题了。”
她发现骆从容存在的时候,就已经用她的方式,算是半强迫地让夙夜承认了许多问题,至少在孔玲珑这里来说,她已经决定和他站在一起,就不会再有诸多的疑虑。
夙夜仿佛明白一样,忽然低低笑起来:“所以呢,你就不愿意再对我说些别的了?”
不知道他还想说什么别的,孔玲珑有些不适应地动了动手腕,她可以理解这是夙夜一时之间的情难自禁,但是作为她来说,至少是这辈子的她来说,对于夙夜已经是有点破例太多,或许当初在孔家门口被他堵着门,一种程度上就是她的命运发生了偏折。
所以孔玲珑淡淡道:“夙夜,我要回房看账簿了。”
那只握着她手腕的手微微发烫,这不是什么好预兆,至少她觉得夙夜此刻不算冷静。
夙夜的手僵着,其实他此刻的做法多少也算一亲芳泽了。要知道孔玲珑没反手甩他一巴掌,已经是对他人品的认同。
夙夜忽然就笑了一下,笑容中隐隐的无奈那么刺眼,他垂着头,正好闻见孔玲珑发上的清香:“玲珑,我一定会守着你的,还有孔家。”
知道孔家对她的重要,要守着她,就要一起守着孔家。
孔玲珑微微动了动手臂,终于挣脱开,她没有说什么,离开夙夜就向自己的院子走过去。
可夙夜却好像还没走出来,一直看着孔玲珑身影消失在院门中,还犹自抬头看着。她说见到那个人了,不知道司徒雪衣又会怎么对待她?
骆从容从树梢上下来,鬼魅一样靠近:“少主,就算司徒雪衣这边的事情结束了,您也还是要回京城去的。”
少主从来没有感情用事过,拿得起放得下,这次在咸阳希望也一样不变。
夙夜看了一眼骆从容,骆从容因为这一眼有了点危机感,他是做了什么,怎么感觉现在少主有点看他不顺眼了呢?
刘老太爷看着司徒雪衣:“那个王县令一向没用,大人不必为了这么一个人伤神。”
司徒雪衣靠在椅子上,懒懒道:“谁说我伤神了?”
刘老太爷一滞,低下了头。
司徒雪衣似笑非笑:“听说那个孔家的小姐,曾经是老太爷你亲自选的想要娶进门的刘家女主人。”
刘老太爷骤然变脸,下意识说道:“那都是曾经的糊涂……”
“是糊涂吗?”司徒雪衣讶异地抬起眼眸,露出狡黠的笑来,“难道老太爷没有因为娶不到这位孔家小姐,心里感到很可惜吗?”
刘老太爷心中直跳,不明白司徒雪衣为什么转向了他,只能硬着头皮:“大人取笑了。”
司徒雪衣似乎觉得有些遗憾:“哪怕是在家里,老太爷还是这么虚伪。你就承认是看上了那孔家的财富,想要借着婚姻把庞大一笔钱财据为己有,这手段虽然不光彩了些,不过老太爷你这么多年本来也不光彩,又何必还费力地掩饰。”
刘老太爷脸上红紫,被人当面戳穿实在丢人,越是事实越是难以忍受,只可以这位司徒家的家主,历来就是以无耻闻名的,他本人更是刷新了无耻的限度。又岂会顾及刘老太爷的面子。
半晌,刘老太爷揣摩他的心里,缓缓说道:“是我刘家无能。”
大约便是娶不到孔玲珑,还让孔玲珑现在有机会,给司徒雪衣这个堂堂京门公子不痛快。
司徒雪衣摆弄着面前的物件,淡淡道:“要不是我不想把事情闹大,也不会用县衙的力量。对付一个商户有千百种方法,实在不行,就一把火烧了,干干净净夙夜也就没法躲着了。”
这次县衙封铺子只是小试牛刀,但是结果让司徒雪衣很不满意,他一旦不满意,就没有心思再慢慢迂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