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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柳客舍捧着汤喝得美滋滋的,喝完了便捧着碗去洗去了,苏凤锦坐在前院里,晒着太阳,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听着那屋子里头哐哐当当的,心头跳得厉害:“他莫不是将碗全砸了吧?”
那老汉一并挤在厨房里头直嚎啕:“哎呦公子啊,您这可真是……让老奴来吧。”
柳客舍噼里啪啦的一顿折腾,然后跑了出来,沾着满身的水与几片菜叶子,苏凤锦觉得,若不是那几片菜叶子是昨儿的菜,估摸着这柳客舍也能给吃了。
“那什么,一会儿我让他给你再买两套碗回来。”
战青城拧了拧眉,替苏凤锦将被子裹得严实了些,低声道:“我出去一趟,太阳落山之前回来,难得今日太阳大,你便再睡会儿,我让柳色新给你煮药。”
柳色新原就是个贵家子,哪里知道煮药这些精细的活儿,也亏得战青城敢将这任务交到柳客舍的手里去。
苏凤锦咳了几声,悄拉着战青城的衣袍,低声问:“你要去哪里。”
“不过是去办些小事,事关我舅舅的,总不能不管。你自放心就是,我晚些便回来。”战青城摸了摸她的额头,觉着那温度稍降了些,这才放心了。
柳色新回屋里去换了件衣,出来时真真是衣裳艳华容姿绰绰,同这病病歪歪的苏凤锦比起来,真真是一个天上地下了。
柳色新在一旁煎着药,老汉不时的指点一二,生怕自家爷一9时不得劲儿弄错了药,将这战青城宝贝的女人给毒死了。
这毒死自个儿事小,毒死了苏凤锦,那可就真真是造了孽了,莫说以后的安生日子,怕是小命也难保全,因此老汉忙活得相当细致,苏凤锦喝了药,又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柳色新闲着无事,坐在亭子里头卖弄着他装为女人的风华之姿,那描苗绘唇贴花黄的架势,愁得老汉直叹气。
偏柳色新又是个喜欢撞南墙的,你说不成的,他偏是要去做,拦都拦不住,于是趁着苏凤锦睡着了,又指挥着老汉领了几个人过来将这院子里里外外的捯饬了一番,虽说大部分的物件不曾换得,但是那小院,菜地一类的却已经用砖石堆出了一个界线来。
日暮低低浅浅的斜了下去,苏凤锦没等来战青城,却等来了魏兰馨。
魏兰馨推开院子瞧着苏凤锦正病病歪歪的躺着,扯出一抹和煦的笑意:“我此番前来,是来接姐姐回魏府里去的,姐姐这可是着了风寒?一会回了府妹妹差人去请大夫来为姐姐好生瞧瞧。”
苏凤锦听着她这格外甜腻的声音抖了抖,只兀自坐着。
柳色新一撩长发抱着手臂倚在亭中柱子前,懒洋洋的笑:“大哥可吩咐了,让我家嫂子在这儿呆着,哪儿也不可去,姑娘莫不是那位被我家大哥休弃了的魏府千金?”
魏兰馨面色一沉,早听闻战府的四小姐战棠之生得美艳,如今瞧着这柳色新,魏兰馨一时有些恍然,竟将他当作了战棠之。
“你……你唤青城大哥?那你可还认得我是谁?”魏兰馨想着,若是战棠之能识得她,那么她便又多了一条助力,便是再辛苦,也不至于像如今这般,孤苦无依,起码有个人甘愿唤她一声嫂子,毕竟她同战棠之的感情原也是极深的。
柳色新将这魏兰馨细细扫了几眼,这魏兰馨的衣着打扮与长相确实比苏凤锦要精上好几倍,可偏她身上少了那抹纯洁与灵动,便也就不那么讨喜了。
“我作什么要认得你?赶紧走,再不走,姑奶奶可就要关门放狼狗了。”柳色新指了指那趴在亭子里显得格外庞大的狼狗,魏兰馨吓得面色惨白:“原是老夫人同我母亲让我来接你的,姐姐,先前之事我也只是想帮帮战家罢了,如今天色渐晚了,青城哥哥走不开身,便托了我来,你还是同我一道回魏府去吧。”
苏凤锦紧了紧被子,只觉这天一暗沉身上便格外的冷:“他说过让我在这儿等他的,我等他回来。”
魏兰馨面色微寒,合着她这是要魏府的当家来请她不成,她魏兰馨过来已是给足了她莫大的面子,她竟如果此不知好歹!
只是为着战青城,魏兰馨压了那火气,温声道:“青城哥哥今儿陪同今上一道去春猎,受了些伤,如今不方便过来,只是他昏昏沉沉的却还念着你的名字,老夫人觉得你或许是唤醒他的一味良药,所以特意吩咐了我过来请你,凤锦,便当是我求你,青城哥哥伤得极重,你就莫要再耍性子了,先前之事,还请你多担待着。”
苏凤锦一听战青城伤着了,心口一扎,战青城先前受的那些刀伤亦未大好,如今突然又伤着了,苏凤锦也顾不得风寒了,扔开薄子起了身:“可是真的?我同你过去。”
柳色新挑了挑眉,将信将疑:“嫂子,我一个孤家寡人,你可万不能丢下我啊。”
苏凤锦被柳色新拽着,收了两个眼色,只得望向魏兰馨:“可否……”
“快些走吧,若是天色一暗,这路也就不好走了。”魏兰馨扫了眼院子里头的鸡啊狗,透着满眼的厌恶,她当真是不敢想,战青城竟会同苏凤锦在这儿过这样的日子,心里头对苏凤锦的怨意又增添了几分。
苏凤锦被魏兰馨拉着,半推半就的上了魏府的马车,至于小院里头的那些,暂时就只能托老汉帮忙瞧着了。
那马车一停下,魏兰馨身旁的红豆便领了苏凤锦回了主屋,于主屋的后花园亭子里,坐着一个人,苏凤锦瞧着那背影,只觉浑身骨头又开始疼了起来,老夫人嗒嗒的抽着烟,扫了眼苏凤锦,苏凤锦硬着头皮往前走了两步,行了个叩拜的大礼。
“苏凤锦拜见老夫人。”
老夫人捏着烟管儿,细长的眉眼凝着她,透出一抹幽暗的光:“隔了好些时日没见,你这胆子倒大了许多。”
苏凤锦跪在地上,偷扫了眼四周,嗫嚅着唇角颤颤巍巍的开口:“凤锦不敢,老夫人,夫君他……”
老夫人手里头的银烟枪咯的一声搁在石桌上,她冷笑:“夫君?不知你可还刻,迎如玉牌位回府的那一日发生了什么?你如今竟又要施以媚计勾走我的儿子吗!”
苏凤锦发着烧,烧得有些厉害,她咬着牙跪在地上,寒意一层层的从膝盖上漫下来,浑身又冷又热,膝盖处却极是凉快:“魏小姐说夫君受了伤,我……”
“你竟将我的话听作耳旁风不成?”老夫人疾言厉色,苏凤锦低着头瞧着老夫人那双素黑的鞋子上头纹绣 的几朵花儿,心肝轻颤。
“凤锦不敢。”
见她这般任骂任讲的,老夫人一时又不好再冷言冷语,只叹了叹气,低声道:“你可知,我战府终究是因着什么,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方?”
“凤锦……不知。”
老夫人捏着茶盏坐了下来,扫了眼苏凤锦的手,见她手还包着纱布,眸色微幽:“若非是因着你,战府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他太过维护你了,连皇上亲赏的美人也不要了,今上只当战府功高盖主无视皇权,这才对战府……你若是再留在他的身边,只怕连着滇南候府也会一并被灭个干净,凤锦,你原也是个好孩子,作什么却要来害了战府呢?算是老身求求你了,你走吧,莫要再呆在他的身边了。”
苏凤锦一颗心沉到了谷底,寒意从地底下漫上来,似要将她拖下地狱似的,细细想来,战青城同她呆在一起之后,哪一样伤不是因着她才受下的,她确是战青城的拖累,可,苏凤锦却又舍不得。
“老夫人,那休书不作数的……”
“我会给你一笔银钱,到时候你拿了那笔银钱就走,天高地远,去哪里都好,万万不可再见他,凤锦,战府被你害成这个样子,已经够了,如若老爷泉下有知,定是要死不瞑目的啊。”
老夫人端坐于苏凤锦跟前,背脊挺得笔直,那一双视线里布满了沧桑,这些年她独自撑着战府,如今早已经变得疲惫不堪了。
见苏凤锦不作声,老夫人又道:“原也不是我不喜欢你,只是有些事情,我也是无有为力,如今青城那孩子因着你,连战府也不要了,连我这个娘也不要了,他甚至扬言要将自个儿的名字打族谱里头划出去,凤锦,你既可二嫁,想来将来也定能三嫁,你便放过战家吧。”
苏凤锦紧着帕子,双眸通红:“我……我可否去看看他。”
老夫人面色一沉,朝着苏凤锦便是一巴掌,那手打到一半被截住了,柳色新笑嘻嘻的:“早听闻战老夫人是最识大体最有气度的,如今瞧着可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
魏兰馨移步过来,轻斥:“棠之,你这是做什么!这可是你母亲,你竟连母亲也不认了吗!”
老夫人那眸子狠狠的盯着这柳色新,似要将这个人看穿一般:“你倒还……”
柳色新摆了摆手,顺手将苏凤锦扶了起来:“我可不识得这位脾气暴躁动不动打人的老妇人,啧,也难怪大哥不愿认你,便是我也不会认你这么个娘亲。”
老夫人退了一步指着柳色新,面容沉冷:“他不是幼棠,来啊,将这人碾出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