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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青城铁青着一张脸,幽暗的目光如同一团深蓝的火焰:“你……”
“你身上还有伤,我给你上药。”苏凤锦推开他,急匆匆去了里屋。
战青城失笑,转身去了里屋,苏凤锦捏着那红花活洛油朝战青城挥手:“快来,我给你按一按。”
战青城凝着她这尚未好的手,有些犹豫:“我底子好,不用药过几日也会痊愈……”
“躺下。”苏凤锦指了指床,里屋里头的明瓦经着宋仁义寻来的人那么一折腾,如今已然十分敞亮,只是如今天色见晚,一余霞光折在这里屋,混着那苏凤锦点起的那盏豆大的灯,两光相映,灯盏的光倒显暗淡起来。
屋子里头还添了些新东西,一个荷花雕花的衣柜子,一个矮桌,以及一张药床,这床原是苏凤锦在东屋里头睡的,也不知宋仁义是哪儿来的本事抠出来的,真真是无所谓惧,如此胆量,又如此才情,也难道皇帝不喜欢他又不杀他了。
苏凤锦一副为人妻的模样,透着些微的小傲气,战青城只得宽衣解带:“既然娘子要,那为夫便只好成全了娘子。”
“不是……我是说你身上的伤。”苏凤锦慌了,往床里头缩了缩。
战青城去了里衣,将精实修长的上半身露了出来发,除了那三处刀伤之外,身上还有好几个青紫相交的拳头印,苏凤锦鼻子一酸,眼眶泛红:“你躺着,我给你上药。”
战青城躺在微凉的床上,他倒不是怕冷,只是瞧着苏凤锦一脸心疼的架势,心里头发暖:“傻丫头,哭什么?我虽不是将军了,若是连你都养不起,那么如何还算个男人?”
苏凤锦用手蹭了蹭鼻子,那红花活络油刺激了眼睛,一时那眼泪哗的就掉了出来,滴在战青城的身上,战青城伸了手替她擦了擦眼睛:“哭什么!”
“我没哭,是这油辣着眼睛了。”苏凤锦胡乱的抹着脸,战青城将她的手拍开:“坐着别乱动。”
“可是……”
“坐着!”那一声低吼,震得苏凤锦坐在床上半响没回过神来。
战青城打外头回来手里头多了一块布一盆水,他拧了布往苏凤锦的脸上擦了擦,因着这样的天气,所以开水也保不了温,没一会儿就凉下去了,所以这水自然也是凉的,冻得苏凤锦一个哆嗦,微微醒了神。
战青城扔了帕子,在她跟前趴下:“不要用手去碰眼睛,哪里痒了,我给你挠。”
苏凤锦瞧着自个儿这封着纱布的手,哦了一声,捏着那小瓶子给战青城身上倒,往他后背上每一个於青的地方倒上一些,后来琢磨了一会儿,脱了鞋子用脚踩。
战青城因着那股子酸疼慢慢减少,只道让苏凤锦的力道再大些,苏凤锦便整个人都踩上了他宽阔的背,那小麦色的皮肤在暗沉的夜色里显得格外性感,苏凤锦踩了足一个时辰,再去瞧战青城时,人已经睡着了,她又翻不动他的身,于是便这么趴在他身旁也这么睡了。
到了后半夜的时候,战青城是被夜雨声给闹醒的,一睁眼便瞧见了睡在身侧的苏凤锦,那后背终于清爽了,战青城着了里衣,扯了被子替苏凤锦盖着,苏凤锦睡着了便喜欢往他怀里钻,这会儿又缠了过来。
战青城搂着怀里的小人儿,只觉得责任无比重大。待天色蒙蒙透亮时,战青城悄悄起了身去了小厨房,一面给苏凤锦熬药,一面做早膳,得空了,倒点红花活络油往身上抹一抹。
所以苏凤锦起身的时候就瞧见战青城光着膀子,那堪称完美的身形在初春的暖阳下仿佛能折出一道金光来,他的身上交错着许许多多的伤痕,这般瞧着,有刀伤,有箭伤,也有烫伤,因着后背居多,平日里苏凤锦虽是注意过,却也不曾这般光明正大的在青天白日里瞧过。
战青城扫了眼身上的伤痕,朝他挥了挥勺子:“去瞧瞧咱们种的那些种子可发芽了。”
苏凤锦指了指他身上交错的伤:“怎么伤成这样。”
战青城炒着菜,淡道:“领兵打仗,这一身的伤乃是荣耀的印记。”
苏凤锦的鼻头泛酸,对于战青城来说,他十几岁便上了战场,在战场年纪轻轻的滚了十来年才功成回朝,如今回朝不过三年不到,就被贬作庶人了,这样的日子,对战青城是极不公平的。她垂眸,暗自想着,是不是要去宫里头见上那位今上一面,同他讲一讲战青城这个人才好。
战青城利落的将菜出了锅,又将那炖药的火调得小了些,这才打了水来,给苏凤锦洗涑。
苏凤锦人小小的,那脸也是小小的,还没有战青城那巴掌大呢,战青城见她面色茫然,扯了帕子胡乱的给她洗了两下,这才 端了饭菜去亭子里。
苏凤锦拿着勺子扒饭,战青城蹲在小厨房里头守着那煲药的火,苏凤锦远远的瞧着他那宽阔的背影,既满足,又不甘于自己 一直让他照顾着。
她从小到大就没有被别人这般照顾过,便是生病的时候,她也得绣花,如今被战青城捧在手心里头,她倒有些不真实了,生怕这只是一场梦,醒了,也就什么都没有了。
战青城吃饭的速度很快,这一次倒少吃了一半,苏凤锦捧着碗狐疑的瞧着他:“你以前不是这饭量的。”
战青城咳了两声,寻了个矮凳子坐下,拿小扇子扇着火,苦涩的雾气从那药罐子里头钻出来,那味道咋一闻还是透着些微的香气的,苏凤锦闻着这药味儿,也寻了个椅子挨着战青城坐下,笑盈盈道:“你不用减饭量的,若是连吃都吃不饱了,那人生还有什么意思?再说了,你看,连如……小狗儿都天天吃得饱饱的……”
“你是说我过的不如狗 ?”战青城阴沉沉的凝着她,这小没良心的。
“不是,我是说狗过的都比……我是说……我是说饭还是得吃饱的,而且,你菜虽然做得难吃了些,日后待我手好了,我就可以自己做给你吃了,到时候,便是开个小饭馆,也是可以的。”苏凤锦眼底一片明亮。
战青城默默倒了碗药递给她,他好歹当过将军,让他跟小二似的到处忙活?这颜面岂不丢个干净?
其实战青城没想到的是,他那点浅薄的面子,托了兰馨的福,早在这长安城里头掉得干干净净了,那挨家挨户的谁不知道,如今的战将军竟在那市集里头卖粟子,可见其生计之艰难,百姓每每说来,唏嘘不已。
那‘忆如玉’在外头欢脱的叫唤着,汪汪汪的,苏凤锦狐疑的回过头去,那门外头正有人敲着门,苏凤锦捧着药碗,一脸苦相:“好苦……”
“喝完了吃颗糖。”战青城揉了揉她的发,起身去开门,临出小厨房还在叮嘱她:“一滴不剩全部喝完,一会儿检查。”
苏凤锦自是知道的,照那五百两一包的价来算,一滴就是一两银子,金贵得紧,便是比黄胆还苦,苏凤锦也是要咽下去的,可是谁料这药真真是比黄胆还苦,也不知里头都放了些什么,苦得整条舌头都麻木了。
她瞧了瞧外头,战青城披了件外衣去开门,那外衣在门口随风晃荡,他高大的身形挡一个人的身影,苏凤锦搁了碗,朝着战青城唤道:“我喝完啦,好苦。”
战青城拂开魏兰馨的手,淡道:“我家锦儿怕苦,我给她送糖过去,至于为官,烦请魏小姐回去知会魏大人一声,战某一介布衣,经此前种种,早已经无心入朝为官,魏小姐,请回。”
他转身朝着苏凤锦走去,自腰间的荷包里头摸出一粒糖,剥开那层油纸,无奈道:“这药张大人也同我说过,原是极苦的,所以那日回来的时候就顺便买了些糖。”
苏凤锦含着糖,那皱巴巴的脸才舒展开:“那不是魏小姐吗?”
“嗯,今日咱们将这篱笆墙收拾收拾,再买些家禽过来养着。”战青城扫了眼这院子,菜地有了,亭子有了,小花架子也有了,如今若是要真正的过平淡的生活,还缺些家禽。
苏凤锦指了指她自个的荷包:“这里头还有银钱呢,够咱们吃上一个月的了。”
她没敢告诉战青城,先前肖富贵朝着这里头塞了两张银票。
战青城捏了捏她的脸:“这是你的,你好生收着,若是想买什么了就去买,你想要的,日后我会都给你的,咱们便不是依仗那些,也能好好过日子,你无须担心。你的任务便是相夫教子,好生呆在家里。”
苏凤锦低头瞧着她平坦坦的肚子,喃喃道:“可是我们没有孩子啊。”
魏兰馨凝着那甜得蜜里调油似的一对,恨得牙痒痒,面上却依旧温婉:“爷,这个地方到底简陋了些,也衬不上爷的身份,你若是愿意,我也可以同父亲说一说,将她一道接进魏府里头去,怎的说魏府也比这儿好,瞧这地面,尽是泥泞,如今又是初春的,走哪儿都脏兮兮的……”
战青城将苏凤锦的手挡了挡,凝着魏兰馨暗自冷笑,魏兰馨指使那徐晋夹伤了苏凤锦的手,这笔帐他还未同她清算,魏兰馨倒好,三番五次的送上门来,只是如今若是要讨债,原也不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