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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凤锦浑身僵硬的躺在床上,瞧着近在咫尺的战青城,忽的想起忆秋的话来。
卿如玉本是要嫁给太子的,可是战青城插了一手,卿如便没有做成太子妃。联想起先前的种种,苏凤锦到底不过是个替代品罢了,这么一想一颗心又凉了几分,抬起脚,一脚踹上了战青城的肚子,将战青城揣翻在地。
战青城本是留意着苏凤锦的神色,不曾注意便着了她的道。
这会儿从地上爬起来,阴沉沉的瞧着她:“苏凤锦,你就在这里装你的清高吧!我去享我的齐人之福!”
苏凤锦一个枕头砸了过去,挽珠从外头跑了进来,见这二人又吵了架了,一时又急又气:“小姐……”
“关门,睡觉。”苏凤锦扯了被子将自个儿裹得严严实实,挽珠站在门口,瞧着战青城一颗心慌得厉害。
“爷,其实小姐……”
战青城拿了伞,一张脸阴沉沉的迈入滂沱大雨里,直奔旁屋去了。
去了旁屋之后一脚便将门踹开,那檀香猛的坐了起来,微弱的红色烛光落在檀香那白皙的皮肤上,她只着一件肚兜,坐起身还可见那傲人的弧度,战青城直接无视,朝床踹了一脚:“起来,穿上衣服。”
檀香慌慌张张将衣服齐齐整整的穿好,见战青城浑身都湿透了,低声道:“奴……妾身替爷换一件衣吧,外头的秋雨寒得紧。”
“还有被子吗?”苏凤锦的视线从屋子里头扫了一圈,这里头除了桌、桌椅便没有旁的东西了,简直寒酸得可怜。
“有两床。”檀香心里隐约还透着几分期待,却不知战青城是何意。
其实檀香也如雅竹了一般,打小就伺候着战青城的,只是后来年十六的战青城出征去了便少有交集,如今回来了,檀香在老夫人身旁伺候着,也就没有了近战青城身的机会了,加上先前绣春的前车之鉴,檀香便再不敢妄想,可如今一块天大的馅饼又砸了来,战青城便活生生的坐在床上,便也由不得她不信了。
战青城径自解了衣,赤着上身穿了里裤躺在床上,见檀香还傻站着:“你去软塌上睡。”
“爷……”檀香面容透着几分薄红色,将扔在地上的衣袍拾了起来挂好,欲言又止。
战青城朝她挥了挥手:“不过演戏罢了,慌什么?日后若是见了旁人,这戏如何演还用我教?”
檀香咬了咬唇,失望的瞧着那滴雨的青色长袍,长袍上头绣的翠竹当真栩栩如生,如今被雨水打湿了便越发的好看。
“是,妾身明白。”她垂眸转身抱了两床被子搁在软塌上,又抱了个碳盆来,搁在衣服旁生了火烤着。
夜色在雨声里一点点的爬走,次日天色蒙亮的时候雨便停了。
将军府的屋檐旁发出刀嘀嗒嘀嗒的声音,目光所望之处洁净得紧,晨光折在将军府里头,鸟儿栖在寒树枝头轻啼,战青城从旁屋出来,便瞧见苏凤锦着了单薄的衣坐在秋千架上发呆,手里头的绣架掉了也不知道。
战青城瞧着她小而嫩白的手,鬼使神差的便伸了过去,苏凤锦触电般抬手便是一巴掌。
啪的一声响在苏凤锦的脑子里回荡,她浑身就似被抽光了力气一般,瞧着自个儿的手,指尖轻颤。
战青城却弯腰拾了苏凤锦掉地上的绣帕放在她腿上,摸了摸脸,啧了一声:“打人的力道怎的这般轻?”
芳姨面色一白,站在门口大气不敢出。
倒是檀香过来了,瞧着战青城脸上隐约的巴掌印心疼得紧:“爷,您脸上……”
战青城不动声色的避开了檀香伸过来的手,幽幽的扫了眼众人:“今日之事,谁也不许说出去。”
见战青城拂衣而去,春芽鄙夷的瞧着苏凤锦:“你原就是大奶奶,不过是摸了个手,装的什么矜贵。”
芳姨扫了眼还杵在一旁的檀香,咳了两声,朝苏凤锦低声道:“大奶奶,外头风冷,回屋多穿件再出来。”
不等苏凤锦回答,芳姨便将苏凤锦拽回了里屋,刚关上门,便开始数落:“姑奶奶,你怎的打爷还打上瘾了不成,不过就是在旁屋里头睡了一宿,瞧爷那一身皱巴巴的衣都不曾换便走了,这儿可是将军府,不是旁的小门小户的,若是传出去了,岂不是说东屋的不会伺候人?”
苏凤锦张开手,芳姨将外袄替苏锦穿上,那件淡蓝色衣袍衬得苏凤锦面容越发白嫩,鸦鬓般的发低低的挽起,一缕发落在颈边,远远的瞧着只觉苏凤锦温柔又乖顺,瞧得人的心里欢喜得紧,怜爱不矣。
檀香在屋子外头站了一会儿便出了东屋,春芽在院子里头晒了些花,反正主屋里头伺候的来来去去也就他们几个,这将军府的人对东屋的关注度原是极低的,只是的近来战青城一直宿在东屋,便招来了各种各样的眼光,偶尔有婢女经过时多会透过铁栅栏的门往里头瞧上两眼,偏东屋的主院离铁栅栏门还有段距离,所以什么也瞧不见。
饶是这样,这些日子从门口路过的人也不在少数,有时候一日路过的比起先前一个月路过的还要多。
苏凤锦换了件衣,起身去了樱花树下,那樱花已经不知什么时候落光了,花瓣飘在地上、积水里、树边的小池子里,秋风一吹便随着水荡开一圈圈波纹,那些竹片在风中晃动,偶尔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踮起脚尖拿起一个最矮处的竹片细瞧,上头的字迹被雨水冲刷得差不多了,苏凤锦是什么也没有瞧出来,她忽的发现,原来誓言是这世间最不靠谱的东西,一场秋雨便模糊了,若再过目几日,冬雪一罩想来便是什么痕迹也寻不着了。
苏凤锦擦了上头的墨渍,打开砚台取笔沾了些墨,落笔时却又不知写什么,鬼使神差的便写了两个人的名字。
昨天晚上她想起很多东西,有好的,也有坏的,都是有关战青城的。
如今瞧着半树的竹片,心里忽的又暖了几分,不知是要继续沉沦下去,还是趁早收脚,一刀两断。
忆秋从外头跑了进来,见苏凤锦在竹片上写的两个名字,气得很:“我听说姓战的又填房了?他人呢?”
苏凤锦忙将风风火火的忆秋拽住:“你怎么知道?”
“这不是正巧将军府的出来买菜嘛,那卖菜的又去红袖坊卖菜,正巧我是去收银钱的,一听他们聊我才知道的,那人在哪里?”忆秋衣袖子往上撸了一把,气势光汹汹的往外走。
“他原就是个将军,战功赫赫,要什么人是得不到的,这府中三妻四妾的原也不少,我作什么要生那个气,他爱娶谁便娶谁,爱同谁好便同谁好,我作什么要稀罕他!”老夫人原也不待见她,苏凤锦虽是个闷闷的性子,可是也不喜欢被旁人误解,更不喜欢受些无名的冤屈,只想起昨日便火从心上窜。
忆秋只得将步子挪了回来,语重心长似个小大人一般:“你能这般想就最好了,这姓战的也忒不是东西,先前他没来招你的时候你在战府的日子倒也还好,可如今,三天两头的受伤,也不知他一个将军是干什么吃的,哦对,我先前来的时候好似瞧见那姓战的同兵部尚书坐在一辆马车里,当时风吹起一点点,我还当我是瞧错了,如今不在府上……那就是他了?”
兵部尚书魏大人,是魏兰馨的父亲,战青城同魏兰馨的父亲在一起,不可就是同他的岳父在一起吗。
苏凤锦忽的想起战青城说的什么孝敬岳父之类的鬼话,这样的话他原是同不少人说过的,到了苏凤锦这儿都不知那一句话出来能不能得些口水沫儿。
她坐在椅子上,面色苍白的瞧着桌面上墨黑的砚台,只觉心里空荡得厉害,就好似有一颗石子在空旷的房间里头弹跳,一下又一下,扰人心神。
忆秋无端想起录海所说的那句话,有些人的存在本身,便带有原罪,瞧着面色苍白的苏凤锦,想着这般柔弱沉默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怎的就带有什么原罪了?难这话是在说战青城?
这般想想,却也不是没有可能。
两人各怀心事。
挽珠端了些糕点过来,搁在桌案上便捏了鼻子直皱眉:“这榴莲糕这般大的一股味儿,也就你这般喜欢吃,这可是最后一瓣榴莲做的了,你省着些吃。”
忆秋坐在软塌上,懒洋洋的晒着秋日里并不怎么温暖的太阳,伸了个懒腰,眯着眸子喃喃道:“还是这儿舒服,挽珠,一会若是状元爷差人来寻我,你就说我不在。”
挽珠神秘兮兮的笑道:“我听说状元爷是要给你相亲呢,不知是哪家的公子,你竟这般躲着,若是有幸,也好叫咱们多瞧两眼替你看看。”
“相亲?忆秋不过十五……”苏凤锦默了,她十五的时候可尝不是同赵阮诚订了亲,到了十六便成了亲,发生了这么多事,可那十五岁的岁月却仿佛还在昨日。
忆秋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不是相亲,是追债,状元爷这几日有笔钱转不过来,那人急了,成天的追着要债,牛皮糖似的,撵都撵不走。
苏凤锦将竹片挂在树枝上,抬头瞧着秋末里干枯的枝桠问:“忆秋,樱花开得这样好,可它为什么不结果呢?从三月有份到如今,开了两季花,可却不曾结过一个果子。”
没有果子的树,又是怎么长出来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