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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缓缓的推开,一道欣长的背影现于苏凤锦的眼前,她紧了紧拳头,瞧着那削瘦的肩膀,忽的觉得,这些日子,赵阮诚似乎也不曾好过,思及他过些日子便要娶太傅家的小姐,又笑了,他哪能不好过,已经是赵榜眼了,又是侍郎大人,日子不知有多好呢。
赵阮诚缓缓转身,他儒雅清俊的面容逆着外头的灯光,一袭烟青色的窄袖长袍上简单的绣着玉兰花的花枝,那是苏凤锦嫁入赵府之后替他做的几件衣裳里其中一套,烟青色原是极衬赵阮诚儒雅气质的,本以为他已经扔了,没曾想他还收着,还穿在了身上。
苏凤锦一时不知说什么,站在原地有些踌躇,她觉得赵阮诚看她的目光里含着许多打量,约是意外,没曾想她竟穿得如此低调的跑了来。
赵阮诚摩擦着衣袖口内部的那个锦字,温声道:“听闻前些日子你在府中受了不少苦,如今身体可好些。”
苏凤锦朝赵阮诚福了福身:“一切都好。赵大人不必挂念。”
赵阮诚只当不曾听见她话中的疏离:“我点了些你爱吃的菜,来尝尝。”
“赵大人,我大哥他怎么样了?我……”苏凤锦不想与他费时间,可是赵阮诚却似乎并不想谈苏明央的事情,见赵阮诚替她倒了杯茶,她退了两步:“赵大人,若是没事,我就先回去了。”
赵阮诚见她转身要走,忽的笑了:“这些日子一直在忙苏兄的事,不曾好好吃过一顿饭,你也不愿陪我吗?”
苏凤锦面色微僵,转过身去,低声道:“赵侍郎还会缺人陪吗?”
“若是不得心的,陪不陪的,又有什么区别。”他意有所指的坐了下来,苏凤锦坐在他对面,紧了紧手中的筷子,只觉心里慌得厉害,她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坐下来,大约是因着那一句一直在忙苏兄的事罢。
赵阮诚挑了鱼刺,将鱼肉淋上汤汁推到苏凤锦的跟前,笑道:“我记得你最爱吃鱼,这是长风亭做的新菜,你尝尝。”
苏观锦将鱼推了回去,只捧着碗扒干饭:“不用了,我已经不喜欢吃鱼了。”
“那尝尝别的。”赵阮诚太温和了,尽管他已经将苏凤锦休弃了,可是他却依旧能够笑得宛如那些伤害不存在一样,他清俊儒雅的面容上甚至透着几分试探。
苏凤锦紧着手中的筷子,吃了一小半碗便搁下了:“我吃好了,赵大人,可否告诉我,我大哥究竟如何?我出来有些时辰了,若是再不回去……”
“你大哥在牢中……被云尚书屈打成招,眼下已经招了罪行了,确是还不曾会试便与太子暗中勾,结,后来殿试成功,也有太子在其中推波助澜,若没有太子暗中相助,想当户部主事,以你大哥的资质,怕是难。”所以苏明央才会提前结识太子,成为太子的幕僚,只是没想到,那开设赌坊一事会暴露,从而功亏一篑。
“那,那我大哥他……他怎么样了?伤得重吗?皇上会如何判决?阿诚,我没有旁的法子了,求求你帮帮他吧,你要什么,我定会想法子给你,阿诚……”苏凤锦不安的纠着帕子,目光忐忑的瞧着赵阮诚。
赵阮诚搁了碗筷,轻笑:“你不要担心,我已经暗中将那份罪状改了,他不会有事,许过些日子,皇上气消了就会放出来,太子到底是国之根本,皇上再如何气,也不会杀了自己亲儿子,顶多关一关,训斥一顿再罚一罚也就好了。”
如今的赵阮诚说起话来已经不是那个儒雅温和满口诗书言论的赵阮诚了,他的话中已经含了几分官腔,张口闭口便是皇上万岁,天下民生,国之根本,苏凤锦点了点头,拿了首饰出来,推给赵阮诚:“我来得匆忙,没功夫去典当成现银,赵大人,我知道你上下忙活定是要不少的银钱,我……我只有这么多了,若是不够,我再想法子。”
赵阮诚盯着那一小包银子与零星的几件首饰,那些首饰还是新的,但是款式已经有些老了:“我记得这是你的陪嫁。”
“这些陪嫁不过是些死物,若是能救得我大哥,那也值得了。确是有些老旧,只是……还是能换些银钱的,若不够,大人开个数,我回去再想办法。”苏凤锦不舍的瞧着那几支簪子,那是她娘亲留给她的,也算是唯一的念想了,如今这点念想也没有了。
赵阮诚叹了叹气,将那些东西推了回去,温声道:“你大哥我自会救,这些东西你收回去,还有这些,你也一并拿着,就当是……当是我休弃你的补偿。”
苏凤锦脸色猛的一白,盯着赵阮诚新加上的几叠大数额的银票,只觉得这是莫大的讽刺,她紧了紧拳头,将那些银钱全部收了起来,牵强一笑:“赵大人当真是大方,这一千两银票……凤锦谢过了。从此以后大人与凤锦,两不相干。”
赵阮诚紧了紧拳头,温声轻笑:“凤锦,我们是没有办法做到两不相干的,在这长安城里,我们终会遇见,你要明白,休书一事……我也是不得已,凤锦无论你信是不信,我原是想过与你白头偕老一生一世的。”
苏凤锦捏着手中的银票,慢条斯理的收好,笑得苦涩:“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赵大人就不要再提。若是无事,我就先回去了,我大哥之事,还请赵大人多多帮忙,到时候若是需要凤锦帮忙的,只要不过份的,凤锦必当报答。告辞了。”
赵阮诚坐在原位,瞧着苏凤锦踉跄而逃的背影叹了叹气,外头的灯盏带着朦胧的视线透进来,衬得赵阮诚竟有些形单影只。
赵舍走了进来,替赵阮诚添了杯酒,低声道:“少爷,那女人也忒不识抬举,您休弃了她还帮着她救苏大公子,已是莫大的恩德。”
赵阮诚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她是个傲气的女人,如今却愿因为一个苏明央低声下气……”
“少爷,奴才听说将军府那位对她可好了,祖宗一样的供着,若是哪日她变了心……”赵舍实在不解,放不下又为何要休了人家。
赵阮诚忽的将酒瓶狠狠的砸在地上,扯了唇角笑得凄苦:“变了心又如何?身、子不干净了又如何,她入了我赵家,将来死,也只能葬在我赵家的坟地里做我赵家的鬼!”
赵舍只当赵阮诚是喝醉了,忙应和着:“是是是,少爷,那您这是……要救苏家大哥了?这事可难办得很呐,搞不好还得把自己给拖下水。”
赵阮诚盯着那碟子鱼,忽的道:“吃了它。”
赵舍愣了愣:“少爷?”
“我让你吃了它。”
在赵阮诚逼视的目光里赵舍忙拿了筷子,将那碟子鱼肉吃了,鱼肉鲜嫩,淋了汤汁,味道极佳,赵舍也不知赵阮诚这是怎么了,将那条鱼全吃完了,赵阮诚才恢复了往日里儒雅清俊的模样,起身走了。
苏凤锦偷偷的从后门回了东屋,东屋里极少有这样灯火通明的情况,她不知情况也不敢贸然入内,只得站在后窗外头扒着听里头的动静,却发现里头是安安静静的,苏凤锦一时摸不准,就在外头站了好一会儿,直到一道忍无可忍的声音传了过来。
“在外头站着做什么?快进来。”
苏凤锦心头猛的一跳,绕过后窗,走正门入了内室,战青城正坐在一桌子菜前,笑盈盈的瞧着她这一身小厮的打扮,挑了挑眉。
“堂堂一个将军夫人,怎么穿成这个样子?去换了。”看着碍眼!战青城漫不经心,不曾问她去了哪里,苏凤锦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却在感概还好没有牵系到老夫人,要不然,许又要讨一顿好打了。
想起老夫人苏凤锦浑身骨头渣都在疼。
挽珠扶了苏凤锦去换衣服,隔着两个屏风,挽珠也不敢大声说话,低低的道:“小姐,你走了之后爷就过来了,结果……结果没瞧见你人,让咱们做了一桌子菜就走了,你们差不多是一起回来的呢。”
苏凤锦心头猛的一跳,战青城忽的走了来,本是想听听这两家伙说的什么话,谁知却看见了苏凤锦衣袖子里掉出来的那一张大面额的银票,他快苏凤锦一步,拾了银票捏在手里笑得人畜无害:“锦儿什么时候赚了这么大一笔了?我怎么不知道?”
苏凤锦心头一慌,也不敢伸手去抢,只低声道:“我……我捡的。”
“哪里捡的,嗯?”他深邃的眸子里酝酿着狂烈的风暴,面上却装作不知情。
“后……后花园,镜湖,我在镜湖边上捡的。”苏凤锦打着草稿,说话吱吱唔唔。
战青城直接将那银票收进了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两银子搁苏凤锦的手里,笑眯眯的道:“倒真是缘分,送了云兄与宋状元出去的时候我还在想,那一千两银票丢哪了,不曾想竟被锦儿捡着了,这一两银子当是奖励,可要收好了。”
苏凤锦气得吐血,她当时只想着有了这一千两,到时候她被战青城休了,跑路就不用愁了,可是她完全忘记了战青城这个千年老狐狸!早知道就不要了,眼下没打着鱼,还惹一身的臊!
“多,谢!”苏凤锦咬牙切齿。
战青城眯着眸子:“不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