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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韦家的家主韦笑笑容可掬的在一家家车马行巡视。
长安韦家的行当,与五姓七家并不重合,看上去要低档得多,但正是这看起来低下的行业,却帮助了太上皇进入长安,襄助大唐成就了一番辉煌。
相比产业,韦家最大的财富是人!
即便被迫舍弃了产业,只要人还在,就能东山再起。
“马老鞭,你丫还好好的呐!哈哈,成,多干两年,让你娃儿接鞭!”
“贾把式,你可得拿出点真把式来!”
“老瘤,腿没事了吧?”
韦笑一一交谈,丝毫没有高高在上的架子,不时还能给车把式们当胸擂一拳。
“家主,额家娃儿想学把式。”
“家主,娃儿想读书。”
这一声,立刻让车马行静了下来。
在惯性思维里,读书都是富家子弟才能高攀的神圣行为。
穷人子弟想读书,真是异想天开,哪怕如今的纸张、书籍价钱已经很低了,可你请得起先生不?
当初在蓝田县推广蒙学的行为,只是一阵风,自小王庄学院自立门户之后,蓝田县绝大多数蒙学收缩、再收缩,最后泯然众人。
“可以,韦家的私塾不差这一套桌椅。不过,规矩你明白的。”韦笑大度的应下了。
规矩从来不见于文字,却又铭记人心。
韦家资助出来的士子,日后必须与韦家同一立场,共同进退。
不过,有几个人能考虑那么远?
连第一步都走不出去的话,奢谈什么以后?
即便知道韦家的目的,你又能怎样呢?
一个老把式思索了一阵,缓缓开口:“家主,现在都是水泥路居多,确实跑得更快,也拉得更多,可对车轮的磨损也更厉害了。”
韦笑怔了一下。
这个问题,还真没法解决,只能是勤换车轮了。
老瘤插了一句:“这问题不是有人解决了吗?看看人家小王庄的马车,轮子外头都包着一层轮胎,很有弹性的,能减少轮子的磨损。”
韦笑第一个念头是:抢过来!
长安韦家不是甚么善男信女,缺德事虽然干得少,却也不是没干过。
第二个念头是:惹不起!
小王庄不可怕,可怕的是小王庄里有个魔王,偏偏韦家还欠了魔王人情。
但是,轮胎的事还是让韦笑牵肠挂肚。
抢不了,那就改为买好了。
也算是韦家对魔王释放的一点善意。
车马行除了拉货的马车,也有很多载人的马车。
长安很大,且不是甚么人都有骡马骑乘,搭乘马车的人不少。
曾东秀就是其中一员。
身为礼部一名掌固,挣的钱不多,操心的事不少,每日来回都得穿过半个长安城,又不是养得起马的阶层,搭马车自然是无奈的选择。
马车的木板上虽然垫上了层布,可依然颠得屁股痛。
曾东秀已经习惯了这种折磨——谁让自己是步兵呢?
但是,今日的感觉很不一样。
马车已经前行,可曾东秀感觉不到太大的颠簸,这完全是一种享受啊!
到衙门口,曾东秀下车,情不自禁的回头看了一眼。
马车还是马车,基本上没有太大的变化,就是两个车轮外面套了一层黑乎乎的东西。
好神奇的东西哦。
……
王恶回到小王庄,墨伍带着几名中年人前来拜会。
当先的中年人是墨家的巨子慎独,自称是墨子首徒、墨家二代巨子禽滑釐(音:禽古奚)之后。
不用他们开口,王恶已经明白他们的来意,无非是看王恶近来的成果不少,想拉他入墨家。
慎独坐下,轻抚茶盅:“想来墨伍也曾经对左少卿提起墨家之事,慎独今日前来,是诚心诚意邀请左少卿加入墨家。”
王恶怪怪的扫了一眼慎独身后站立的墨伍等人。
即便有位置也不能坐着,还得摆出侍从的样子侍候,区区一个民间组织,搞得比官衙还麻烦。
“很抱歉,此事不能考虑。”王恶果断拒绝。
“为甚?”慎独很奇怪,你一个儒家之外的人,听到墨家的招揽不应该欣喜若狂吗?
“往好里说,人各有志,王恶不想有任何一家来约束自己。”王恶优雅的品茶。
新二十泡茶的手艺慢慢有长进了。
慎独沉默了一阵:“往坏里说呢?”
王恶叹了声气,得罪人的话又得出口了。
“墨家自春秋后期就已经没落了,抛去不现实的政治主张,专心从事研究,这很好。但是,墨家苛刻的纪律、与世隔绝的态度,王恶不敢苟同。”
“不知道多少人是活在崇高的理想中,反正额是不行。”
“据说墨家有很多研究成果,可是,真正为世人服务的有多少?除去春秋时期的老本,墨家还有甚么是为世人所知的?”
“王恶不才,成果或许不及墨家万一,但额研究的贞观犁,现在全大唐基本在用;额胡弄的轮胎,全长安的车马行在用;额研究的手雷,大唐军队在用。”
“所以,为甚额要加入墨家,而不是墨家加入额呢?”
王恶的话不算多,却有点戳心。
墨家近千年来的研究,确实是秘而不宣,淡出了世人的视线。
慎独叹了口气:“墨家会如此,是因为儒家啊!”
王恶笑出了后槽牙:“你这意思,汉武帝之前的战国、秦朝,都是儒家持政?”
慎独被怼得开不了口。
大家都已经习惯让儒家背这口锅,而儒家也乐得背这口锅,怎么就你跳出来质疑?
年轻人,你这样会没朋友的。
“墨家有大才,这一点谁都不能否认。导致墨家沉沦的,是墨家本身的立意。”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是客观存在的规律,而墨家想凭借自己的能力,维持那种诸侯分立的局面,纵然墨家先贤惊才绝艳,也只能失败。”
“额不否认墨家的苛刻的纪律与崇高的理想,但人不能生活在理想中,柴米油盐才是人生真谛,苦行僧一样的生活,有几人能够承受?有那本事折腾,自己去外头凭手艺挣钱过好日子他不香吗?”
慎独很愤怒、很无力。
王恶的话很戳心,偏偏每一字都像尖刀插入自己的软肋,还都无从辩驳。
这些墨家的沉珂,墨家内部也曾经分析过,但却无力改变,只能眼睁睁看着墨家越来越式微。
王恶的出现,让慎独眼前一亮。
也许,这样的人物加入,能给墨家一个改变的契机呢。
唯一没料到的是,王恶没有加入墨家的想法,反而想让墨家臣服于他。
“太过分了……”墨伍忍不住叫了一声。
慎独扬手止住墨伍。
“难道墨家加入左少卿麾下,便能获得发展的机会?”慎独认真的问。
王恶摇头:“不敢承诺,只能说你们曾经的成果,额会认真梳理,能创造价值的,绝对不会放过。对以后墨家的研究,额不会去干涉,最多给个建议。”
慎独沉默了一阵,拱手道:“左少卿的意见,墨家会慎重考虑。”
……
吏部。
融州黄水县令王玄策在考功署接受了第三次问询。
很无奈的感觉。
流民作乱,规模不大,王玄策带着县尉剿灭了。
顺便的,王玄策把流民全斩杀了,只因为流民入境时伤害了黄水百姓。
这是大唐常见的处理方式,王玄策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出错了,惹得吏部考功署几番问询。
王恶大摇大摆的闯进吏部,一路所见的官吏都吓了一跳,匆忙给他行礼。
魔王窜衙了,还有比这让人揪心的事吗?
满腹心事的王玄策低着头,与横冲直撞的王恶撞了个满怀。
“你完了,撞伤本官,这伤好不了了。”王恶不知怎地,看着王玄策叫嚷,拙劣的碰瓷技能尽显无遗。
“王玄策身无长物,上官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王玄策无奈,脑中只闪过一句话,长安城中无好人!
王恶的眼睛亮起。
居然是王玄策,如果不算王恶,他应该是唐朝鸿胪寺最牛人物了吧?
一人灭一国,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这是你说的!”
不由分说,王恶押着王玄策去找吏部尚书高士廉。
“哦嚯,这个倒霉的七品县令完蛋咯!”
“可不是吗?被人看上位置,借着屁大的事折腾就算了,还惹上了魔王!”
有唏嘘、有感慨的,唯独没有同情的。
在吏部久了,看谁起落都麻木了,生不起同情之意。
高士廉正训着考功署郎中,看到王恶,瞬间转化为笑脸:“稀客!赶紧的,上好茶!”
“这个叫王玄策的棒槌,据说是什么黄水县令,冲撞了额,许国公,调他到鸿胪寺,额好生调教,不为难吧?”王恶大大咧咧地开口。
考功署的郎中吓出了一身冷汗。
本以为王玄策是个只有背影没有背景的人物,鬼晓得为甚魔王会为他站台!
“调到鸿胪寺倒是不难,只是这职位有待商榷,合适的大约只有从七品的主簿,地方官平调进长安降半品,正七品县令改任从七品主簿也说得过去,可你鸿胪寺有主簿了啊!”高士廉有些为难。
王恶呸了一声:“你不说这事还好,一说额就一肚子气,凭甚两个少卿,只有一个对应的主簿?额不管,你得想办法。”
高士廉苦笑着应下。
甚么办法?
无非是请示尚书省与陛下,力争而已。
王恶来吏部的主要目的,还是为小王庄学院学子的未来争一争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