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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刺目的阳光灼热眼睑,开物终于吃力地睁开干涩难受的眼睛,头痛欲裂的宿醉感让他觉得眼前都是白花花的影子,遥远而不真实。
“终于醒了?”
耳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带着一丝久等之后的不耐和隐藏得很好的焦躁。
他抱着头缓了缓神,渐渐看清有一个身影正坐在一旁的屋脊上,手里捏着一只酒盏凑到嘴边,也不知道是在闻酒香,还是尝酒味,声音却好像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酒量这么差,还喝什么酒!”
“妖皇的千年桃酿,闻之沉溺,饮之即醉!你要是喝一口,十天半个月都醒不了!咳咳……”开物本能地哼了一声,声音却嘶哑干涩,他咳了咳,才勉强觉得好受一点:“我睡了多久了?”
莫弃闻得有些醺醺然,闻言不动声色地将手里这杯唯一剩下的酒放了回去,头也不抬地答:“三个月。”
开物本能地跳将起来,还没落地就已经清醒过来,一巴掌拍了过去:“你小子也敢诳我?!”
只是刚一动手,宿醉后的太阳穴突突地疼,他抱着头又恹恹地蹲了回去。
“下次白寂再带这酒来,我一定要甩回到他脸上去……”
他嘀嘀咕咕地发出了抱怨,又忽然闷声道:“那个鬼女人说的话,都听到了?”
莫弃眯了眯眼,“嗯”了一声。
“苍蓟山脉在隅州,整条山脉横贯了隅州南部,山脉深处是苍山,有传说那里是人间界最后的混沌之地,是一处死地。而且,最近有些传言,说有一个厉鬼占据了苍山,自号‘苍山鬼王’,隅州南部也因为苍山的混沌之气外泄,而搞得瘟疫蔓延,哀鸿遍野——总之,那里很危险!”
莫弃听得频频点头,却道:“清歌说,她不需要纯净之花。”
“那个鬼女人肯定也挖了陷阱等……”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然后蓦然抬头,宿醉后苍白的脸上闪过惊讶:“你说……”他没有说下去。
莫弃却想没有看到他的惊讶:“我答应了清歌,我们不去苍山。”
开物半晌都没有说话,良久才问:“清歌呢?”
“睡着了,还未醒。”
说这话的时候,莫弃的眼神明显黯了一黯。
开物抿了抿嘴,又沉默了半晌,才哼了一声:“看来,你也觉察到了……小歌儿的清醒的时间,已经开始慢慢变少了,如果放任不管,终有一天,她会……长眠不醒。”
他做出了这样的预测,斜眼看着莫弃的反应。
只见莫弃目光冷沉莫测,却忽然笑了一笑:“那我只有吵得她睡不着才是了。”他顿了一顿,忽然又道:“你不是说,等我到了酆都,要让拳带我去酆都深处的阴河泡一泡的吗?”
开物闻言再也忍不住一声冷笑:“想去阴河自然可以,不过小心别淹死了!”
莫弃点了点头:“借你吉言,我一定不会让你如愿的。”
气得开物差点太阳穴又疼了。莫弃却不理他,径自转头望向昨晚的房间,脸上明显有一瞬间的失神。
“等清歌醒了,记得告诉她,我会从阴河里抓一条最肥的鱼上来,让她想一想,是烤着吃,还是煮着吃。”
开物:“……”
等他走了,昔年的匠神一屁股坐在屋顶上,神色恼怒:“见鬼了,是哪个说阴河里有鱼的?!”
那种地方,即便是长出了鱼,也是不能吃的吧!
“你现在可以想一想,要怎么让阴河长出鱼来了。”
同样是宿醉,等莫弃走了才睁开眼的莲忆明显要清醒很多,除了脸色苍白憔悴一点,她理一理裙裾,还是优雅而慵懒的莲妖,妖冶动人。
开物哼了一声,问:“你有几分把握?”
莲忆轻轻摇头:“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开物又抱着头缩了回去,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愁的,半晌都没有再说话。
……
……
清歌睁开眼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躺回到了床上。
透过窗棂,阳光一直斜射到了床边——在她的印象里,酆都昏暗湿冷,难得有这样明媚的眼光,竟让她一瞬间有种离开酆都的错觉。房间里弥漫着药草的清香,静谧安然。
从胸口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的疼痛已经有些感觉不到,只觉得全身软绵绵空落落的。她用力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门口传来了笃笃的敲门声。
开物端着个托盘从门外进来,进门就皱眉:“太阳都晒屁股了!”
清歌愣了一愣,确实感觉自己好像睡了很久,就问:“我睡了很久?”
开物轻轻哼了一声:“还好,午时才刚过而已。”然后将手里的托盘一推,“这是阿莲给的药,你先喝了。”
那个莲妖,已经开始想办法了吗?
她没有多想,将药碗里的药喝了个底朝天,问:“莫弃呢?”
这一回开物哼得格外明显:“跟着拳去阴河泡澡了。”
“泡澡?”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阴河水噬魂销骨,但利用得到,是有利于修行的。”他只好解释,然后又道:“去之前,他让我告诉你,他会抓一条最肥的鱼上来,让你好好想想是烤着吃,还是煮着吃。”
她觉得睡了一觉醒来,连脑袋都有些转不过来了。
开物在一旁道:“我觉得还是煮汤喝比较好!”
清歌:“……”
莲忆果然开始想办法,各种各样的奇珍异草都翻了出来,变成各种口味的药汁,换着花样给她做试验。
第二次睡醒睁开眼的时候,莫弃还没回来,开物把她拎起来,看满满一大锅子的热腾腾的鱼汤。开物在边上故作不屑:“呐!那小子给你抓的鱼,也没有他说的那么肥嘛!”
莲忆在内室挑选药草,传出了一声冷笑:“吃好了给我收拾干净,不要弄脏了我的药草!”
结果事实证明,阴河里面即便是长出了鱼,也是难吃得连神都无法下咽的!
第三天一睁眼,她还是问:“莫弃呢?”
习惯,有时候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千百年来,她早已习惯一个人,然而此刻,她却习惯一转眼,身旁总有个人。
开物良久无言。
他无法开口告诉她:她第一次睡着,是昏睡了三天才醒的,第二次睡了半个月,而第三次,足足昏睡了一个多月。
也无法告诉她,那个叫莫弃的男人,而今怕是已经远在隅州了!
他还记得莫弃临去前的眼神,以及最后留下的话,故作不屑:“阴河里扑腾着,要自己游上岸,还有得拼呢!”
清歌转头望向窗外,神色淡淡,好半天都没有应话,也不知道是相信了,还是起疑了。
他说:苍山,我们不去。
所以,他一个人去了。
而遥远的苍山,暗潮涌动,也已经注定了不得平静!
只是这一刻,无论是毫无所知的清歌,还是心有准备的莫弃,都还没有预料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