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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修的办法真是不难,门外候着的就有山子野等工部大匠,园子是他们修的,省亲的不管是谁,满意了要有赏赐,焉能不来。
出大门亲自去找来他们,就问了一句:“脚手架和拉索可带了来?”
山子野心头一喜,连声说都备着呢,君前献艺非同小可,赏赐也必定是极丰厚的。
李修是有意成全他们,论起他在京城结交的诸多人中,山子野这一支,才是能让他实现“天书”中种种技法的人,所以才痛快接了贾家的差事,用他们家的台子唱自己的戏。
喊来同样在门外旮旯里臊眉耷眼的薛蟠,锤了锤他肉墩墩的胸口,安慰他道:“不就是蹲了几天刑部的大狱么,有什么的,出来又是一条好汉。”
“修哥莫闹。”薛蟠萎缩着不敢抬头:“我算是真领教了国法,再也不敢胡闹了。”
“当真?”
薛蟠自然是一番赌咒发誓,刑部大狱中诸多惨状骇的他是魂飞魄散,哪敢还再进去真的领教一二。
“跟着我进去出把子力气。”
薛蟠没那么多心眼,李修又是他救苦救难的“活菩萨”,自然说什么就是什么,也不顾自己刚刚出狱身虚体弱,拍着胸口应承下来。
备好了工具,又与护卫验明了各人的身份,李修带着一众工匠并薛蟠回到了省亲别墅内。
通过了层层的护卫,渐次来到了正等着挂匾的“顾恩思义”殿前,留下了薛蟠与工匠在一旁候着,自己唱名要进殿面君。
出来的是一名宫娥,自称是抱琴,李修瞧着她眼熟,总也想不起来再哪见过她。
抱琴也不瞒他:“在圣恩寺前与公子照过面的,我以前也是贾家的丫鬟。”
李修做个揖,随即笑言:“原来如此,姑娘便是琴棋书画之首的琴姑娘了。修见过琴宫娥。”
可不是如此么,贾府四春元、迎、探、惜四位小姐配属的大丫鬟正是抱琴、司棋、侍书和入画,正好是琴棋书画。
抱琴不禁莞尔,请着李修进殿,却放慢了脚步轻声的询问李修:“李敦煌使甄家玉嬛出家可有金屋藏娇之意?”
“哦?见过了是么?”
抱琴点点头,方才林黛玉带着一众女孩儿前来,其中就有身着缁衣的带发女尼---妙玉。
李修脚下不停,也压低了声音告诉了抱琴,其实也是告诉贤德妃:“古人云爱屋及乌,贾家替贵妃养一个金丝雀在家,好过她流落到有心人的手中。不知这番意思可还能说的过去?”
抱琴别有深意的看了李修一眼,不在作答,只是引着他进殿面君。
趁着李修行国礼与君王作答时,把方才这番话告诉了贾元春。
贾元春仔细思量了片刻,又想了想一身缁衣更显出尘清冷的妙玉,点了一下头,认可了李修的办法。
她也知道皇上让李修安置这个妙玉的意思,不过是想把妙玉放置在林庄内,圣驾用探访书院的名义方便常来往。
而李修怎么肯让林庄背上个金屋的名头,林黛玉还要不要清名,书院还要不要声誉,我李修还要不要万古流芳?
所以他把妙玉带回了京城,就安置在省亲别墅内,让你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是看的见却摸不着。
你想来么?
想来就得带着贾元春一起来,大不了每个月都省次亲,只要你豁的出去脸,贾元春是乐见其成,爱屋及乌吗,李修都给讲明白了,他俩要是真能成,怎么也绕不过自己,李修不想做宠臣,自己可是想要做宠妃。
想到这嘴角就扬了起来,愈发看李修愈顺眼,多好的外臣啊,贾家没了王家,必要拉拢这个敦煌李家。
她都能想得明白的事,圣上又岂能不知,恨的是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瞪着跪在地上的李修,心里百般的不满。尤其是那妙玉,刚才在外面还略显内疚的瞧了几眼李修,更是让君王醋海生波。
李修几次递话过去想站起身回话,天子就是不接茬,任凭他跪在那里好似受罚一个样。
旁边心疼了林黛玉,一双柳叶眉就蹙了起来。
没这么欺负人的,没李修从中做事,你此刻还能不能坐这个位子都未可知,如今你宫中之危刚解,就要过河拆桥不成。果然伴君如伴虎,自古君王多凉薄。
眼神飘过殿内众人,正中间坐着的是君王与省亲的贵妃,他们身后侧立的是宫娥、内侍;殿下跪着的是李修,自己和一众女儿都在殿右屏风后,计有妙玉、湘云、宝钗、和贾府三春六人。
贾探春面前是笔墨纸砚,她坐在桌前愁眉不展,仔细看着圣上的墨宝几番想下笔都停了下来。
薛宝钗过去问了几句又躲了走,湘云想过去看看又被她拉住不许,惜春守在探春旁仔细的调着墨色,迎春和妙玉则抄写着题记,何年何月何人何事在此题笔,各个都有事忙。
眼珠一转有了主意,放下自己要写的颂圣诗,踱步到探春身旁,探头先看看御笔,果然是颜体。女子多思而柔美,写不尽颜体的雄伟端庄,往往只在柳、赵二体上下功夫,饶是贾探春有一手的好书法,可要临摹出帝王的颜体,一时半会儿也真是为难了她。
“难在了哪儿?”
探春也不抬头,只盯着那四个大字,跟黛玉说道:“摹其形我有八分把握,可是揣其意,我写不出帝王的霸气。”
黛玉仔细地看了看那几个字,暗自点头,圣上是在荡平了内宫之患后,携得胜之意驾临的贾家,所以字里行间充满了傲意,这让与自己一般大小的探春摹不出来。
偏贾探春还是个字痴,徒有其型而无其意的字,她宁肯不写也不愿污了墨,故此踟蹰不肯下笔。
黛玉正是为了这个来的,她要用字让李修站起来说话,凭他是个帝王,也不能欺负了他去。
“这有何难,我给你推荐一个人,让他给你通了这关窍。”
“还有这等人物?快快请来他。”探春大喜,她还以为是一位不知名的书法大家到了这里呢。
黛玉冲那边还跪着回话的李修一扬脖子:“你去问他。”
贾探春这才发觉李修进了大殿,正在与君奏对。
“他?他的字是隶书好。”
黛玉一愣,探春一呆。
“连他什么字写得好都知道了,我还真是多余。”黛玉说完就走,再不肯管李修的事,跪着吧,把我那份也跪出来才好。
探春脸庞如飞霞一般漫红一片,想说自己是无心,却也来不及了,林黛玉回到那桌前提着笔刷刷点点的开始写诗,还故意的背对着自己,摆明了不想和自己说话。
这可怎么办?
正不知所措的时候,旁边一直配墨的贾惜春悠悠的说了一句话:“先帮了他站起来再说吧,一个个的都是一见李修误终生的样子,他有那么好吗!讨厌的很,还说我的坏话!”
探春猛地一个激灵,一推惜春:“你去求了他进来。”
“凭什么是我去?”
“那上边的是你亲舅舅,你不去谁去?”
贾惜春哼了一声:“林姐姐又没求我,我才不去认这个亲呢。”
话音刚落,林黛玉已经写完了诗又过来了,薛宝钗和史湘云也不落后,都捧着几张纸一起来。
林黛玉到了探春和惜春近前,把诗往惜春手里一送说道:“劳烦郡主一趟吧,我们是见不得君王的。”
惜春还没回过神来,手里又多了薛宝钗和史湘云的诗稿,宝钗还和颜悦色的与她说话:“此间妹妹出去面圣最是合适,真真想不到,金枝玉叶就在我等的眼前,可笑我等还当妹妹是我们一样的人物呢。”
这句话音还没落,那边已经走开的林黛玉飘过来一句让贾惜春不得不去救李修的话:“想到的人还在外边跪着呢,帮了忙反落个不是,可见人情是做不得的。”
妙玉心里有鬼,停了笔说话:“有心为善未必能有善果。”
林黛玉瞟她一眼,自顾自坐下手里抓起一只笔说道:“无心为恶的更可恶,无心都能做错了事,可见有心之时了。”
“你们打什么哑谜?”史湘云一头的雾水。
“她们啊是说该不该救人的事。”
“救人?”史湘云追着问说话的薛宝钗:“救谁啊?”
贾探春叹口气站起了身,刚想说几句,迎春走了过来拉起惜春就走,推着她到了屏风前说道:“什么金的玉的,没外边那个跪着的,谁是什么还两说呢,看得人心寒。”
林黛玉得意的一笑,眼神巡睃了一遍三春,拿着笔在手里虚空点着写字,口里还念念有词:“柳下笙歌庭院,花间姊妹秋千。记得春楼当日事,写向红窗夜月前。凭谁寄小莲?”
贾惜春哀叹一声:“好吧好吧,我去就是了。你们倒是姐妹同心了,我要不去,连姐妹也做不得了是不是。”
贾探春一咬牙:“我陪你同去,总不能让人家说咱们绿鬓能供多少恨,未肯无情比断弦是不是。我可有一样说在前面,金啊玉啊的,和我贾探春可是无关,哪个有缘哪个无缘,不是我该想的事。”
薛宝钗误以为是说自己和贾宝玉呢,忍着气回了一句:“不过是个说法罢了,谁还要去当真。”
她不当真,史湘云可是当真:“宝姐姐又怎么你们了,合起伙来欺负她一个,我不服。”
林黛玉噗嗤一笑:“你快坐下吧,我们说的是冯京,让你给当成了马凉。不服的事多着呢,有你哭的时候。”
“哼!”史湘云狠狠的哼了一声,拉着薛宝钗坐到了一旁,不与她们说话。
迎春和黛玉相视一笑,二人都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想要知道李修能不能脱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