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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浪翻滚,井水微凉。
井下的三个人除了受伤的毕星不能过多的着水外,李修已经开始给自己洗漱一番了。外面危机已解,接下来就是面君的时刻。总要干干净净的打扮一下,才好见人。毕竟,是书呆子李修要腾飞的时刻,清清白白一书生的形象,很重要。
“你还真洗啊?那你帮我擦把脸。”
李修已经光了膀子,连头发都散开了,哗哗的往身上浇水。
“你要想立功可洗不得,越脏越好。”
毕星想了一下,还真是这么回事,讪讪的一笑:“我还不如你看的明白呢。”
外面的火越大,温温的井水越舒服,就是伙计有些心疼,心里暗暗发誓,绝不喝这口井的一滴水。
李修把长衫揉搓一把,让毕星顶在脑袋上举高高,井外面的温度还是很高的,李修估摸着半干的时候,才会有人进来找他们。
果不其然,大半个时辰过后,外面的红光才算停了下来,也依稀听见了脚步声。喊了几声,头顶的青石井盖被人掀开,一声惊呼响了起来:“井下有人!还活着!”
毕星大喜:“我乃龙禁卫,外面可是救兵?”
一个人脑袋露了出来:“龙禁卫?还有一个活得?那秀才呢?!”
“你们是何人?”
“九门提督府,奉皇命寻找汝等。”
李修打了一个激灵,抬头拱手说道:“学生李修在此,还请搭救我等出去面圣。”
外面一片欢呼,万幸万幸!秀才没死,九门提督府还能少点罪责,上面的事儿他们也管不了,有了找人和救人的功绩,板子打不到自己身上就行。
重新找了根绳子,把李修三个人拉了上来,只见一个是浑身带伤蓬头垢面,一个却是干干净净面不改色,还有一个直接上来就瘫在地上,三人三色各不相同。
李修接过了长衫穿好,把湿湿的头发拢在背后,扯根布条随意的一扎,说不出的写意不羁,长身立在一旁不言不语,等着他们的发落。
消息很快传到了承天门,天子和百官有些意外,原以为这么大的火,肯定是追兵得手后纵火焚尸。没想到,还活了下来,这可是意外中的幸事。
李修不死,昨晚到今早的事,就有了铁证。皇上只要让三法司秉公办理,谁家该死谁家明白。朝上再有不同意见,也绕不过去京城内动刀兵的坎。毫不夸张的说,那个秀才,很好的做了天子剑的剑把,让天子有了用剑的理由。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也说不定啊,就看那秀才君前答对的如何了,是简在帝心还是安抚了事,全在他个人。
人群中可是小声议论起来:“陇西李家的人?那可是近千年的望族,皇上应该有收心的打算。”
“是啊是啊,我朝刚过百年不久,要是能收一两家望族进朝堂,意义不小。”
“我听说是敦煌宗人,他们那一宗不是都出家了吗?”
“就不能留下个后代吗?望族传承自有一套办法,否则哪有望族之说。我朝四代之家都难说能不能继续传下去,人家都近千年了。底蕴啊,不可同日而语!”
“慎言慎言,还是看下去再说吧。朝中陇西人氏可有为首的吗?”
旁边一人想起一人:“有啊!金陵国子监的祭酒李守中大人,不正是陇西人氏吗。”
听见这个人名,众人都默契的点点头,不错,陇西到底还是占住了文华。看似不参与朝中政事,单凭祭酒这个身份,桃李遍天下自不必说。真有事的话,发动起来可是一份大大的助力。
居中而坐的天子,也在品着李修的背后。
敦煌宗不是什么大宗,却是朝廷连接西域之地的关键所在。
李修能来京入国子监旁读,还是他的主意。因为来的不止李修一个人,而是存留到今的关陇八家都有子弟前来。
这也是他作为当今天子必须的手段,父皇在位的时候,也是如此。那时陇西李家来的是李守中,如今已是金陵国子监的祭酒,替皇朝稳住了江南的文士。
自己登基后,来的就是这个李修了,不成想给自己来了这么一手,虽说是暗合了自己的心意,却也有了诸多麻烦。留着用呢,自己的心思可就一览无遗了,帝心怎可轻易让天下人猜得透;不留的话,又显得君恩刻薄了些,难免关陇世家会有什么心思。
哎呀,你要是死了多好,朕给你报了仇就算了事。偏偏没死,朕还要拿捏一番,真是麻烦。
请过自己的授业先生礼部尚书来,向他问计:“先生,您怎么看那秀才的事。”
礼部尚书思索片刻,抬头看了看远处的兵马,低声说道:“老臣给圣上讲一段往事,圣上自会有个决断。”
“哦?快快讲来。”
“是,此事还要从太上皇在位时,最后一次下江南说起。”
“那一年,李守中刚刚接了祭酒的位子,携子女去甄家参拜太上皇。恰逢荣国府二房的嫡长子贾珠等在金陵府试,甄贾两家本是老亲,正欲亲上加亲时,甄家的太妃突然欲求李家女给甄家郎,想来个双喜临门。”
天子冷笑一声:“外戚做的还不够?竟然想把手伸进世家望族!”
礼部尚书不予置评,等着当今不说话了,才又继续讲述:“太上本不想多事,谁知贾珠竟然是忠顺王府世子的伴读,宁国府的贾敬更是当年义忠王爷的伴读,就阻了这门亲。把李家女说给了贾珠,断了甄家两家在这一代的亲事。”
天子点点头,心里明白过来,父皇是要把贾家孤立出来,作为本朝的公爵来说,宁荣二府可是历经了太祖、先皇、太上到自己这四代君王。
不能说权倾朝野,也是重权在握,尤其上两代的宁荣国公,都是手握重兵的武勋,父皇这么操作,倒也是一个稳妥的法子,慢慢的就把宁荣两家的兵权尽除,又断了他们家的枝蔓。
礼部尚书继续的说道:“结亲之后,都道是等着贾珠中举,荣国府一脉从此就能分成两宗。一宗是长房袭爵的贾恩侯,一宗是中举封官的贾珠。本来是个传承的法子,想不到忠顺王府的世子惹了大祸,作为伴读的贾珠也难逃责罚。贾存周知道后,又重重打了一顿贾珠,伤上加伤,那贾珠竟然一命呼呜的去了,留下个遗腹子和娇妻守寡在荣国府。”
天子嗤笑了一声,他自然是知道这件事的,水溶作为当年自己的伴读,就是凭借贾珠的告发,才让自己整死了王叔家的那个嚣张跋扈的堂哥。
太上那时还因为此事,特意的把贾珠的亲妹妹招进了凤藻宫做才人,只是自己一向不喜欢她罢了。
“先生的意思是,贾家没有分成的家,着落在那个秀才身上?”
“分家不如没家。”礼部尚书小声的说完这句话,就闭上嘴看着皇城下慢慢而来的几个身影。
天子眼睛一亮,自己费那么大劲又是杀人又是死人的,才把一个宁国府钉在了除爵的边上。这样的招数再去对付剩余的那几家,可要难得多。都有了防备,谁还轻易上当?
如今多了一个李修,这里面的文章大可做得!
贾元春不是告密说义忠亲王一脉藏在川陕甘一代吗,那里正好是关陇几家的势力范围。
王子腾作为联系人,朕暂时不能打草惊蛇的除了他,李修要是能顶替了王子腾的位置,凭借他的身份给朕做个内应的话,铲除义忠一脉可就有了眉目。
什么身份合适呢?
正思量着呢,礼部尚书自言自语的说道:“也不知道贾家还有没有女孩了,我看这秀才倒是一表人才的样子,保不齐就是个举人。当年贾家也是这么嫁的女,林海在江南干的也是不错。可惜了,心太软。”
天子往下一看,只见一个扎着头发,一身布衣的小少年,在左右龙禁卫的护持下,来到了金水桥头。
李修也就能走到这,那桥不是现在的他能踏上去的。
不敢抬头,撩衣服跪倒,龙禁卫过来一人大声的禀报:“启禀万岁!嫌犯李修带到!”
李修多少有些慌乱,他算知道了套路,不到自己死的时候,是不会换那人出来生事。可那人也太能惹事了吧,不愧是个反贼。
现在该轮到自己面对天子了,这样也好,万一还是他的话,备不住要弑君可怎么办。自己死了倒是没什么,陇西李家跟着自己可就倒了大霉。
守住本心,自己没错,何惧之有。
承天门上下虽有百官和众多护卫,此时都鸦雀无声的紧紧看着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一夜之间就把京师搅得风雨飘摇。
看他不过十四五的年纪,却比中原儿郎生的高大些,也壮实许多。虽然跪在那里,却腰板笔直。随着天子让他抬头来看,浓眉大眼四方脸的一个少年,自有一种年轻人的蓬勃之气。
相貌堂堂,说的就是这种脸型。不怒而威,正气凛然,还有一股书卷气在身,好一个义气的读书郎。
天子打量了李修一番,心中有了主意,低声唤过戴权:“你去寻贾才人一番,问问她家还有没有姊妹。问好了给朕回话。”
戴权不敢怠慢,顾不得听天子如何问询的李修,急匆匆去了凤藻宫。
贾元春也不敢怠慢戴权,问明来意后,心中犹如滚水一般,沸腾不止。
“圣上是欲招臣妾姊妹一同服侍么?”
戴权笑而不答,却说了另一番话:“贾才人进宫有了不少岁月吧。”
“臣妾十二岁入宫,如今十年整。”
戴权叹口气:“也是难为了才人。圣上才登大宝三年,您都在此十年了,连个名分都没有,可说是无缘。”
贾元春正是好颜色的时候,虽然独处凤藻宫,依仗着当年太上的照应和家里的关系,倒也是活得轻松。
本来也是给新皇预备的妃子,可圣上就是不理她,她连个自荐枕席的机会都没有,也是尴尬的存在皇宫内。
戴权这么一说,元春知道机会来了。
按说自己都二十二岁了,宫中做个小小管事的女官,再熬个两三年皇上还是不宠幸的话,就能请旨出宫自行婚配。
想吗,她当然期盼这一天,可是不能。
贾家的荣辱在她的身子上,她清白的出去,贾家也就完了。不出去,就要死命的挣个名分。
谁能帮自己这个太上时进宫的侍女呢,眼前的戴权就是那副登天的梯子。
元春咬咬牙,冲戴权盈盈一拜:“还请戴内相教我,必有后报!”
戴权满意的一笑:“才人不必多礼,早早准备一番吧。晚上可向圣上当面说清家中姊妹情况可好?”
元春长出一口气,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吗?十年辛苦,一朝告密,看似将贾家的后路堵死,可也是给自家一个重生的机会。
戴权见多了后宫妃子这幅的模样,也不再问什么,转身回了承天门,在天子耳边说道:“贾家还有三个孙女,一个外孙女、一个侄孙女、一个表外甥女。”
皇上听糊涂了,戴权苦笑一下:“再问才人就不说了。说自己还没见着圣驾呢,可不敢找姊妹进宫。”
“哼!醋劲还不小!等着朕去好好问问她,非要她把义忠的下落说出来不可!”
皇上说完这番话,又看了一眼下面跪着的李修,心中倒是对他挺满意。
刚才的一番的问答,李修还是恭敬有加又有条有理的说出了他想听得话。
怎么安顿他呢?
看看刑部阁老,刑部尚书和左右侍郎商议了一番,都觉得李修无罪,不过是冒失了一些,不该当街闹丧。
皇上嘴角一撇,有了个膈应人的办法:“贾家的人下葬回来了吗?”
戴权问了一下左右,回话说道:“今天下午才能回来。”
“那好,等他们回来,让他们进宫来,把这秀才领家去。朕给他们出气的机会,打生打死的,反正宁国公的爵位是没了。让他们看着办吧。王子腾怎么还不回来,杀个人这么难吗?”
戴权回话:“王大人已经杀了王子胜,怕惊了圣驾,故此没敢见驾。”
“杀了?戴权你去看看,翰林院给拟道旨,该抄家就抄家,该发配就发配。刑部和大理寺也去,记着,遇赦不赦。这个秀才就在这里等,功名不除,等着贾家出完气,就让他继续科考。”
众官口称万岁,送天子回宫。再看看还跪着的李修,心里都笑,贾家要不蠢的要死,就得把他供起来。什么打生打死,谁还敢动他一指头看看,死了的王子胜,就是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