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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者,姿态摆得很低、很低,满脸带笑,仿佛人畜无害,慈眉善目一般。
然而从马一文那边得来的资讯,陈九暮却知晓这位“龙二”,不但是青丘一族的旁支女婿,而且还是外门长老……
江湖人称“翻云手”。
老头儿不但实力强横,而且还是一等一的狠人。
半年前的夺格之战,这老头对上拥有三位钻石、十数名铂金的川中豪门,却是一战而胜,生屠满门。
然而这样的人,此刻却满面笑容,低姿态地站在自己面前,如此客气……
很明显也是有备而来。
说不得就要将他们当做“小鸡仔儿”,来一场“杀鸡给猴看”,给这场寿宴,立一立规矩。
也好震慑一下各路觊觎涂山的四方豪雄,不过陈九暮听了,却并不在意,而是微微一笑,朝着这涂山的外门管事拱手说道:“云顶墨家,陈九暮,见过龙长老!”
“云顶墨家?”
龙长老一听,眉头一挑,说:“果然是贵客……”
随后他将地上哭泣的接待扶起,问:“因何吵闹?”
那接待爬起来,当下也是将图图所说之事,与龙长老说起,随后抽噎着说:“三人并无请柬,又无族人接引,我便将人领入此间稍歇,却不料对方口出狂言,还自称老祖孙婿……”
他如此委屈说出,旁人听了,顿时就义愤填膺,觉得这墨家来人,过于傲慢。
龙长老却皱了一下眉头,然后看向了陈九暮这边:“几位可有请柬?”
陈九暮摇头:“没有。”
龙长老又问:“何人邀请而来?”
陈九暮回答:“黔灵妖后口头邀请,昨日也有涂山客栈的掌柜姜李三娘见过了面……”
话音未落,却瞧见有一个侍女匆匆而来,在龙长老的耳边低语几句。
龙长老起初并未在意,但听完却是诧异一阵,问:“阁下居然是云顶墨家,新晋升任的九长老?”
陈九暮并未开口,旁边的图图却是昂首说道:“正是!”
知晓陈九暮身份不凡,那龙长老也客气了几分。
他拱手说道:“陈长老远道而来,确实是贵客!只不过前面礼棚,是按照请柬计算,已然满额……”
图图却指着第二等的棚子说道:“满额?那儿空地这么多,凭什么让我们待在这儿?”
那龙长老对外杀性凛然,此刻却格外好脾气,说:“那儿主要是给携带大量礼物的宾客暂留,三位既无太多行李,便且在此暂留——一会儿山门马上开了,便请贵宾进山……”
话音未落,却瞧见一个翩翩佳公子,带着一个书童,正被一个貌美接待,请了过去。
图图指着过去的两人,恼怒地说:“这又是什么意思?他们也是双手空空……”
那公子听到,打量了一眼,却并未理会。
但书童却停下了脚步,对着这边的图图说道:“我家少爷,足足准备了十大车的寿礼,只不过半道被人劫了,这才罢了……”
图图一听,顿时笑了:“你们是魏国公府的?”
这话一出,那公子却停下脚步,眯眼打量图图,问:“你怎么知道的?”
图图却不理他,而是对着龙长老说:“所以您这儿的招待,是看礼物多寡,然后区别定论的?”
此言一处,龙长老再好的脾气,终究还是忍不住了。
毕竟道理是这么一个道理。
但公然说出,着实有点太打脸了……
……
于是,龙长老看向了陈九暮。
这位涂山的外门长老,缓声说道:“陈长老,我方招待不周,却是怠慢了阁下——只不过,我们的名单上,也确实没有邀请云顶墨家……”
没有邀请吗?
这时陈九暮终于开了口:“你的意思是?”
龙长老说:“陈长老你说是妖后邀请的你,这事儿呢,我也无从考证。但来者都是客,马上到点了,且进山中赴宴,到时候一切都由老祖做主,您也别拿捏我们这些办事儿的不放,如何?”
他说得诚恳,颇有些“委曲求全”的架势,让旁人听了,都不由得低声议论起来。
陈九暮这边一口气憋着,瞧见对方这般话语,也是点了点头。
如此一番冲突过去,十点也是到了。
却听到前方一声招呼,原本郁郁葱葱的林中,突然就浓雾散开。
紧接着一条道路,却是浮现。
山门大开,负责接待之人,也是各自指引,将人领入。
最先进入的,自然是贵宾厅的。
那清幽竹楼,依次打开,却是出来了不少人。
许多达官显贵、一方豪雄,纷纷登场。
有的瞧着眼熟,似乎在当初三大妖王攻涂山时,曾经在城头露过脸。
也有的陌生,但瞧那气势,却是不凡。
陈九暮正打量着,却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来,朝着他打了招呼:“陈兄,又见面了。”
陈九暮抬头,却见来人正是不久前分别的李定国。
他的身后,也有几人。
领头一个,是个俊朗不凡的佳公子,双眸如星,一身白衣,气质不俗。
那人似乎也知晓陈九暮,行了一礼。
李定国帮忙介绍,陈九暮方才知晓,这位便是张献忠之子、定边妖王外孙。
张文韬。
……
在李定国和张文韬的邀请下,陈九暮跟随大队,一起进城。
如此秩序,倒也让龙长老松了一口气。
少却许多争端。
但陈九暮走时,却下意识地朝着贵宾棚方向,打量了一眼。
在最边上一处单独竹楼里,似乎隐隐约约,有点儿不对劲——他本来打算留着,瞧一眼的,结果那里面的人,却一直都没有出来……
似乎有些避讳。
在旁人的催促下,陈九暮没有停留,跟随大队,一路行进。
进城之时,两边景色变幻,仿佛走马观花——此乃护山法阵,若是开启,能挡十万大军。
陈九暮也不细看,一路进了城中,却见这涂山宝地之内,别有一番景致。
竟然是一处小镇,各色人等,于此生活。
不少都是妖族,并非只有青丘狐族一家,而是百花齐放,各有特点。
其中不少强者,气势不凡。
想来也是青丘狐族,于此处寿宴之上,有意秀一下肌肉。
李定国显然是瞧见了刚才的冲突。
他有意与陈九暮交好,路上闲聊之时,突然低声说道:“陈兄,我这几日,打听了一下,那涂山娘娘,和他夫婿,似乎对云顶墨家颇为不满……”
陈九暮一愣,问:“真的?”
李定国眨了眨眼,说:“所以,你好自为之吧。”
陈九暮心中豁然,终于明白了自己这一路以来,遭受的冷遇,到底缘何而来。
他并非蠢人,甚至一下子就猜到了这不满的源头。
此事,说不定,还得追溯到钜子他老人家的身上去——苍耳子白玩了人家闺女不说,甚至都没给一个名分……
涂山妖王,以及大儒张圣,能待见云顶墨家的人才怪。
念及此处,陈九暮不由得心中发苦。
钜子啊钜子,你当年惹的祸事,咋就应到了我的身上?
……
沿着大道,一路来到了一处大宅之前。
宅院前的广场宽阔,门第不凡,进去之后,又有青石广场,又有礼仪司官,在此登记礼物,并且按照礼单唱名。
或许是陈九暮与李定国,一路交谈,拖延了点时间。
前方已经来了不少人等。
都是能进礼棚的贵宾,那叫一个阔气。
“璧山唐门,千年何首乌一株,天山雪莲一对……”
“巴中何家,前朝皇家玉如意一对,千年冰玉床一张……”
“大雪山一脉,百年朱果十颗,顶级伥鬼菟丝子半斤……”
“锦官苏家,苏轼墨宝一副,苏门注经一套……”
“常熟钱家……”
“金陵魏国公府,寿礼十车,其中锦缎五十匹,金象两座……”
念到这魏国公府时,礼单那叫一个长,害得那礼宾差点儿都要秃噜嘴皮子了去。
陈九暮好笑——魏国公府东西都丢了,这会儿干唱了个啥?
能拿得出来?
而这个时候,也轮到了陈九暮等人这边。
他早有准备,让阿鹿将礼盒奉上。
负责登记的,是两个老头子,一看就是经验丰富、眼法高明的掌柜。
两人打开了檀木盒,打量一眼,问:“礼单呢?”
阿鹿说:“没有礼单,就这个。”
旁人听了,在礼单上写上:“云顶墨家,青铜古剑一把,锈迹斑斑……”
图图看得一阵恼,说:“写上剑的名字。”
负责记录的老头儿顺着问道:“何名?”
图图傲然说道:“至圣先师剑!”
老头儿顺着写着,结果写完“至圣先师”四个字,陡然停笔。
旁边另外一个负责查验的老头儿,也是陡然一愣,慌张问道:“什么剑?”
这回陈九暮终于开了口。
他平静地看着对方,说:“至圣先师剑!”
两个老头不约而同地失声喊道:“不可能、不可能……”
陈九暮笑了,挑眉说道:“怎么,你们觉得我骗了你们?”
负责登记的老头儿,斩钉截铁地说:“小伙子,我怕你是不知道,至圣先师剑,到底代表着什么意义……”
另外一人,则冷笑着说:“东西不贵重,并不丢人;但若冒然充大,就太跌份了……”
后面排队的人,忍不住说道:“对呀对呀,赶紧的,我们这儿还等着呢,小孩子吹什么牛逼?”
“对呀、对呀——穷就穷,拿不出手也无所谓,混沌饭吃而已,装什么?”
“云顶墨家嘛,素来节俭!”
“节俭?说白了,一帮穷逼……”
“……”
众人都在排队,如此拖延,直接引发了公愤。
一时之间,群情汹涌。
那边的龙长老瞧见这场面,很是心累,匆匆赶来。
而这时,陈九暮却笑了。
他说:“是吗?”
随后,他伸手,按住了那檀木盒子。
盒子之中的青铜古剑,陡然跳出。
下一秒,一股青蒙蒙的浩然之气,冲天而起,却是朝着天幕之上,陡然刺去。
轰!
青丘宝地的护山大阵,似乎都遭受了冲击。
一时之间,天摇地晃。
整个天地,似乎都在为之震动。
众人皆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