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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曦想象不出,什么叫鸡飞狗跳,她幼时虽淘气,额娘也是管得紧,贵族官家的规矩都不小,就算是男孩子们,也轻易不敢上房揭瓦。
难以想象,皇后一个年轻姑娘,能把宫里闹得不安宁,元曦那年进宫赴宴,见到的天家气象,可是叫人连气儿都不敢喘的。
不过这话总是一阵一阵的传,元曦说:“前几日我还听阿玛对额娘说,皇上和娘娘肩并肩地去打猎,横扫整片围场,无人能及。”
佟国纲嗯了一声:“那也是的,皇上和皇后看起来,没有外人说的那么糟糕,不过皇后脾气大也是真的。”
见元曦若有所思,佟国纲问:“怕将来被欺负?”
元曦摇头:“我还未必能选上呢,想那些做什么。”
佟国纲却道:“元曦,将来真进了宫,即便皇上不喜欢你,你也可以让太后喜欢你,咱们不去算计人,也不去坑害人,就图自己一个安逸安生,你说是不是?”
元曦被逗乐了:“额娘也是,哥哥也是,怎么就认定我能选上?”她脸上还挂着几滴泪水,笑着跑开了,但回过头又冲哥哥做鬼脸,还是从前活泼可爱的模样。
此时下人找来,对佟国纲道:“大少爷,夫人请您去说话。”
他以为母亲是为了弟弟告状,不大耐烦地跑来,谁知国维在屋檐下罚跪,见了他还求哥哥帮他讨饶。
佟国纲见了母亲,刚要解释方才的事,佟夫人却说:“我今日去了一趟贝勒府,见到了东莪格格,你阿玛一直惦记着格格要我去探望,可我寻思着不合适,他就天天和我唠叨,天天找我的麻烦。”
“额娘思虑的是,东莪格格身份尴尬,如今寄人篱下,想要照应探望都不易。阿玛念王爷旧情,可是……”佟国纲心里觉得不对劲,忙问母亲,“额娘找我商量是?”
佟夫人紧张地说:“你阿玛想让你娶东莪格格。”
佟国纲愣住。
佟夫人急坏了:“这怎么成呢,你阿玛那个糊涂蛋,上赶着惹祸上身。国纲你听额娘的,他若是来找你商量,你绝不能答应。东莪格格娶进门,必定是祸害,绝不能答应。”
“但这事儿,儿子做不了主,阿玛若是向皇上请求指婚。”佟国纲怔怔的,脑袋里一片空白。
“就是你这糊涂的爹,现在上头正愁怎么打发东莪格格呢,若是你阿玛去求,皇帝一准答应。”佟夫人急道,“你阿玛要报摄政王的恩德,不能拿你们来做人情,总之这件事,决不许你点头。”
母子俩算是商定了,之后元曦因担心哥哥为了自己被母亲责备,跑来哥哥的屋子问他有没有事。
佟国纲对妹妹提起这些话,元曦亦叹道:“小的时候,每次去摄政王府,格格都会给我们拿好吃的,拿稀罕的东西给我玩儿,说起来,我已经很久没见过格格了。”
“曦儿,将来你进了宫,别对人提起你从小和格格玩耍的事。”佟国纲叮嘱道,“这是上头的主子们,都不能弄清楚的事。”
元曦又笑了:“哥,我要是选不上,你们都该失望了吧。”
佟国纲揉揉妹妹的脑袋:“你若选不上,哥哥把鞭炮从外街东头一直放到西头,好好庆祝一番。”
元曦撅着嘴,想说什么,又不好意思说出口,玩笑着敷衍过去了。
暮色降临,慈宁宫门外,塔纳捧着花瓶,花瓶里是香甜怡人经过修剪的桂花枝,皇后穿着红彤彤的裙衫,在门外晃悠来晃悠去。
好久终于见到皇帝的身影,孟古青眉开眼笑,踩着花盆底跑来,却又埋怨道:“你可真是的,我都等了半个时辰,苏麻喇都来问我好几回,怎么不进去。”
“朕临出门又叫事耽误了。”福临笑意欣然,“往后等出了门,再派人知会你。”
孟古青则带着几分怯意问:“皇额娘会原谅我吗?”
福临故意道:“看你有几分诚意了,大不了,到屋檐底下跪几个时辰,做错了事,总要受罚的。”
孟古青一脸紧张,光听着膝盖就发疼,福临却牵了她的手,大大方方地往慈宁宫来。
暖阁里,玉儿正襟危坐,看着孟古青跪伏在地上向她行大礼认错,宫女们急匆匆地抱来蒲团,都没来得及给皇后垫上。
玉儿道:“往后没有蒲团,不要下跪磕头,你是大清最尊贵的人,知道了吗?”
孟古青也是乖觉,讨饶道:“额娘,我再也不敢胡闹,求您原谅我。今日的事,实在是我不该,求额娘责罚。”
福临在一旁说:“额娘,叫她去屋檐底下跪两个时辰,自然就清醒了。”
玉儿嗔道:“你这是在挖苦你的额娘?”
说着便让孟古青起来,招呼孩子坐在身边,小两口一道来认错,不论如何,他们之间是把话说明白了,那么玉儿没必要再絮叨指摘,更不可能惩罚皇后。
“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从今往后,身为中宫该负担的责任,该为皇上分忧的,都要好好去做。”玉儿捧着孟古青的手道,“若是受了委屈,皇上若是欺负你,还有额娘在。这宫里总有说理的地方,遇事别着急,你一急,别人就该看不起你了。”
“儿臣记下了。”孟古青答应着,抬眼偷偷看了福临,福临冲她皱眉,让她好好听着母亲的教诲,她才忙把目光收回来。
这些细小的动作,玉儿都看在眼里,正如苏麻喇说的,看得出来,福临挺喜欢皇后。虽然她自己是闹不明白,这样的孟古青有什么值得喜欢的,可儿子喜欢,她只能跟着喜欢。
帝后请安后,在慈宁宫用了晚膳才离去,孟古青一出慈宁宫,就“原形毕露”,非要拉着福临的手一起走,福临也不嫌她,两人说说笑笑地离开,这样的光景,自然是谁见了都乐呵。
但邻着慈宁宫不远处的小宫院里,宫女们却窃窃私语谈论着帝后的事,巴尔娅叫了两回人都不应,她从卧房里出来,问道:“你们说什么呢?”
几个宫女忙围上来,不服气地说:“福晋,您是没看见,那个皇后娘娘也太没规矩了,竟然和皇上手拉着手走在宫道上,还蹦蹦跳跳的,一点也不尊重。”
巴尔娅垂下眼眸,轻声道:“你们别胡说,小心苏麻喇姑姑生气,怎么好在背后议论皇上和皇后呢。”
她要宫女打热水,然后转身就回房,可是晃晃悠悠的,要扶着门才能站稳。
“皇上是不是,再也不会来见福晋了?”她的宫女们互相说着,巴尔娅听见一句半句,心里更是痛苦。
这日夜里,福临宿在坤宁宫,隔天去上朝时,孟古青也醒了,只是睡眼惺忪,迷迷糊糊地,看着又可怜又好笑,福临走时揉揉她的脑袋说:“赶紧清醒了,去给额娘请安。”
孟古青咕哝:“往后天天都要这样吗?”
福临嗯了一声,朝吴良辅使了眼色,就先走了。
吴良辅不得不硬着头皮,对皇后说:“娘娘,待皇上选秀后,往后每日六宫的妃嫔也都要来向您请安,然后再去慈宁宫请安,每日晨昏定省,不可……。”
“知道了知道了,你赶紧走吧。”孟古青没好气,扶着塔纳的手回寝殿,慵懒地趴在床上说:“折腾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何必学汉人瞎讲究,我就是看不惯,到底是我们做汉人的主子,还是汉人做我们的主子?”
塔纳却道:“说起来,刚进宫苏麻喇姑姑就关照过,说宫里那位巴尔娅福晋身体不好,这些日子不过来请安,等她身体好了,再来向您行礼。”
孟古青抬起眼皮子:“我怎么不知道?”
塔纳道:“这些日子忙,奴婢觉着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没向您禀告。”
孟古青翻了个身,冷声道:“传我的话,让她来给我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