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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自由贸易号停泊瑞典、馒头等人忙着送礼的同时。
英国,伦敦。
从汉诺威返回英国的国王车驾的后面,一群英国的糙汉追着车驾在那骂。
“要杜松子酒!不要国王!”
“不减酒税,就滚回汉诺威!”
因为前些日子对杜松子酒征收高额消费税,伦敦的街头已经发生了多次的暴动和抗议。
或许,这只是一个引子,挤压在英国人心中的怒火已经淤积了太久。
英国国王……连英语都说不利索。
国王的母语是德语,王后的母语也是德语。
国王是“汉诺威蛮夷、窃据英国国主之位”,过度温和的外交政策,都围绕着一件事:干涉欧洲大陆太深,汉诺威可能会遭殃。
法国或者普鲁士,确实游不到伦敦,然而汉诺威周围可没海。
所以英国这几年的外交政策,畏畏缩缩,以保王室“龙兴之地”。
这种温和的外交政策,使得英国的海商们大为不满,海商无不怀念大建海军的护国公。
英国是岛,汉诺威是神罗选帝侯,天然矛盾。只是蜷缩在岛上,可以游刃有余挑动欧洲大战;汉诺威,却又必须保持欧洲大陆的均衡,不能选边站,只能对法对普妥协。
保大英?还是保汉诺威?
这是摆在英国国王面前不可不考虑的抉择。
马车上,国王乔治二世看着伦敦的暴民,忍不住用德语骂了一句。
“这群讨厌的蠢货!我诚心诚意地希望魔鬼把你们都带走!还有你们这帮大臣,你们的议会,你们这个小岛。整个英国被魔鬼带走,我就回老家汉诺威去。”
车窗外,响彻着此起彼伏的骂声,没有丝毫的停歇。车轮压过路面的咯咯声,也掩盖不住这些酒鬼的愤怒。
英国人不让他顺心,自己的儿子也不让他顺心。
他不喜欢英国,他更喜欢汉诺威,也更愿意统治汉诺威。这一次前往汉诺威,再度让自己的妻子做英国摄政王,而不是自己的长子,长子已经相当不满。
王后坐镇伦敦摄政,世子心急如焚,惊呼世子尚在且成年,岂有母后监国之故事?
世子周围,团聚着清流辉格党,威廉皮特等人已经崭露头角,号称“真正爱国者”,希望世子即位,对外开战,保大英不保汉诺威。
乔治二世的烦心事,不止如此。
他本来应该在去年就返回英国的,常年在外,英国人很不满。
结果归来途中遇到了风暴,推迟了返程,整个英国立刻都传出了谣言:国王已死、世子当立。
等到得到消息他没死,只是遇到风暴推迟回国后,英国顿时又出现了诸多的讽刺戏剧。
好在户部尚书、内阁大学士罗伯特·沃波尔揣摩上意,在国会强制通过了《Licensing??Act??of??1737》,在英国大搞文字狱。
所有戏院必须申领牌照才能上演含有对白的戏剧。
所有对白,必须经过内务府总管(Lord??of??Chamberlain)的审查,如审查不合格,则处以重罪。
查封了一批莎士比亚的戏剧,因为这些戏剧中的某些对白,明显是“另有所指”、“其心可诛”、“借古讽今”,有暗讽“汉诺威蛮夷窃据英吉利国主之意”。
而内务府总馆又是精通德语却疏于英语,按照《Licensing??Act??of??1737》之法令,他不止要负责审查对白,还要负责发给剧院执照。
既疏于英语,又不想担责任,索性一共只给两家剧院发了牌照,其余的通通查封,莫谈国事。
但毕竟英国的法律有漏洞,大家一看戏剧有法令规定,戏剧家纷纷改行写,反倒促成了英国文学的发展,与满清禁戏而红楼出有异曲同工之妙、照相辉映。
这一次乔治二世匆忙从汉诺威返回,因为户部尚书、内阁大学士罗伯特·沃波尔传去了消息,希望他尽快回国,有两件大事必须得到国王的许可。
当初之所以选择户部尚书罗伯特·沃波尔做内阁大学士,主要是因为罗伯特能弄钱,南海泡沫的烂摊子,是他摆平的;而且他可以确保每年给内帑弄三十万两银子(10万英镑王室年金),又颇通上意……虽然此人不会德语,君臣交流要用蹩脚的拉丁文,但禁不住枕头风,王后力保。
为此,乔治二世特赐唐宁街十号,为户部尚书宅邸,兼领内阁诸事。
总体上,此人做的还颇得乔治二世满意,深知乔治二世保汉诺威不保英国、英伦只暂居之地、汉诺威方为国本的想法,在外交政策上平和斡旋,力求避免战争波及到汉诺威。
这一次非要乔治从汉诺威回来,非要处理的两件事,都很麻烦。
其一,便是英国的死敌向中国派出了使节团,访问非常成功,签订了没有公开的密约;而中国这边也派出了非正式使团前往瑞典,归还瑞典俘虏。
几位内阁大学士认为,欧洲大陆将有大变,俄国恐遭围攻。
而法国在访华过程中,必多诋毁英国,不可不察;又逢奥地利王至今无男嗣,恐欧洲将有大变。
东印度公司在亚洲的利益,没有中国的许可无法开展。如果法国诋毁英国——而这,几乎是不需要考虑的必然,正如英国人会抓住任何机会诋毁法国一样——之前中国都是不接受欧洲使节团的,这一次法国人既然去了,英国也必应派遣使团前往中国,以免双方误解,更应澄清法国对英国的不实之言。
虽然不知道法国说了什么,但肯定说了。
而且,毕竟,英国人很清楚,他们在中国有前科。
前明天启年间,英国伙同荷兰,劫海船、抢舟山、攻澳门不克,这些事也不需要法国造谣,只要把这些陈年旧历拿出来,必要触动天朝的神经。
之前倒是无所谓,天朝就像是在亚洲睡着了一般,连东南亚都不管。现在可不同,为了打俄国,都跑到瑞典来送俘虏,这是睡醒了啊。
除了要挽回英国的形象,防止大顺这边听了法国谣言切断了和英国的贸易,还应该去中国考察一下,为啥中国只进不出?
每年巨量的白银流向中国,英国却找不出能往中国卖的货物,偶尔能卖一点呢绒,可这几年东印度公司抱怨,呢绒的份额都被法国人占了,哪怕法国呢绒的质量不怎么样。
这可不是一件小事,东印度公司牵扯的利益不少,对华贸易虽然是大大的逆差,可公司是盈利的。
加之看起来似乎大顺在拉起来一个对俄国的包围网,法国人肯定乐于如此。如果被瑞典和大顺在东西两端……可能再加上一个土耳其,三面牵扯了俄国的精力,法国在中欧的扩张将无可阻挡:如果真的如此,法国是有联合普鲁士,趁着王位继承问题肢解奥利地哈布斯堡的能力的。
这对英国,可是大为不利。
此番前往中国,既是为了贸易、也是为了探查一下大顺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至于第二件事……
醉汉们叫嚷着废除杜松子酒税的街头,有一个只有一只耳朵的人,手里拿着一玻璃瓶子,瓶子里装着朗姆酒,朗姆酒里泡着一只活灵活现的耳朵。
此人正在那里大声疾呼。
“先生们!先生们!没错,按照《塞维利亚条约》,我不能往西班牙的殖民地走私货物,西班牙人也的确有权登船检查。”
“可是,先生们,我只是经过那里,而且在我真正走私到港口之前,怎么能算走私呢?”
“然而,西班牙人却割下了我的耳朵!”
他把玻璃瓶子里的耳朵扬的高高的,六七年前割下的耳朵,此时居然如此新鲜。
“先生们!这是对英国的侮辱,我们需要西班牙人给英国一个道歉。”
“或许,有人会说,走私,听上去是违法的。”
“可在我看来,这是一种荣耀。英国的崛起,就建立在走私、劫掠和海盗上,德雷克爵士难道不是走私贩子吗?难道不是海盗吗?”
“就算我走私,有什么错呢?”
“去他妈的《塞维利亚条约》,去他妈的走私违法!让炮舰去和西班牙人讲道理,这是他们唯一听得懂语言!”
“我们的国王是德国人,只想着保卫他的汉诺威;我们的首相是马屁精,只会向西班牙和法国屈膝投降。真正的爱国者,应该站出来,将走私视为荣耀、将劫掠视为战功。”
数年前因为走私,被西班牙缉私队割下耳朵的詹金斯,大声疾呼,呼唤民众的爱国热情。有专门人为他写的口号,背后的金主准备的很充分。
几年前他被割掉耳朵的时候,闹腾了一阵,可并没有掀起什么浪花。
这一次,金主们再度找到了他,炒作起来这件已经过去数年的旧闻,煽动起来民众的情绪。
虽然南海泡沫的影响刚刚平息,虽然英国为了征税连杜松子酒都开始加高税,虽然水手们三番五次的暴动要求提高生活水平……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大商人、走私船主、工商业者们需要更大的市场,主导整个大西洋的贸易,获得往西班牙殖民地走私货物的权力。
更远的地方,孩童正在那唱着刚刚学会的童谣,这可以换来一些糖。
主佑英,走私成,只因西人太霸凌。
西印度,菲律宾,缉私查办数不清。
割耳朵,吊绞绳,烧杀掳掠太无情。
帆炮艺,都学会,要平西贼不费难。
攻航道,劫商帆,欢天喜地抢宝船。
西班牙,心胆寒,南美北美尽萧然。
波旁家,尽除完,大英一统靖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