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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王久久不语,没有半点血色的面容波澜不惊,十分平静,只是微微垂着眼睑,搭在膝盖上的手悄然握紧,把手背上的青色血管凸显了出来,又将光滑的锦缎抓出了道道弯曲褶皱。
“皇叔祖......能否详细解与我听......”他先是深吸了口气,又长长的吐了出去,说话时断时续,竭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一些。
晏春秋眼帘微抬,深深的望了胤王一眼,眼神说不出是赞叹,还是哀伤:“明月皎皎,清辉朗彻,终究不如皓日大气堂皇......自我大胤王朝第一代天子率领人族,驱逐妖魔,威伏四夷,让亿万子民摆脱了朝不保夕的日子,定都邺京城,建立了远古之后第一个人族王朝,又册封诸侯,镇压四方,国运之兴隆强盛,如日中天......”
“时至今日,王朝已历三十五世,然,内忧外患,盛况愈下,已不复昔日荣光,今朝天象生变,明月落而复升,与皓日同天争辉不逊分毫,何解?”
“此乃以月代日,颠倒乾坤之兆,之后又见众星耀世,环拥日月,可谓群雄并起之象,乱世在即,大胤王朝,恐有山河易鼎之险......”
胤王胸膛微微起伏,气息不畅,忍不住剧烈的咳嗽了起来:“何者为月?何者为星?皇叔祖......皇叔祖知否?”
晏春秋提他抚了抚背,理顺了气息,沉吟道:“星者,不外乎四方异族,大小诸侯,至于这颠覆大胤社稷的代日之月,暂时还不能确定......实际上,重华你不必过分忧虑,兴许是老夫解错了也说不定。”
胤王笑了笑,笑得十分勉强,过了好一会儿,双目望向穹顶,语气悠悠道:“先皇给我取名重华,是希望我能中兴大胤,重现大胤昔日荣华,但我的文治武功远不如先祖,仅是中庸之姿,如逢盛世,尚能守成,偏偏......唉,我欲收拾山河,再造乾坤,但终究还是......有心无力!”
“民间素有流言,大胤王朝,四九而终......皇叔祖,你说,大胤王朝,是否真会应了这四九而终之言?”胤王转过头来,双眼焕发出了强烈神采,灼灼的注视着晏春秋。
“不会!”
晏春秋斩钉截铁的说道。
“对,不会,寡人还能撑个十年八载,这最后几年,寡人必会竭尽全力,替太子扫平道路,即便天欲亡我大胤,寡人也会叫它知道何谓痴人说梦!”
激动地抓住晏春秋的臂腕,胤王语调罕见的变得铿锵有力,满脸决绝之色。
晏春秋深吸口气,长身立起,深揖一礼道:“王上,臣自诩知天懂命,假如真到了事不可为之际,臣也愿赌上这副朽木残躯,尝试一次......逆天改命!”
“好,常言道不破不立,纵逢大劫,我大胤也能浴劫重生......皇叔祖请坐,重华还有些事儿需要向您请教!”
胤王抚掌大笑,亲切的拉过晏春秋重新坐下,叙叙详谈起来。
闭门锁窗的宫室内,两人一问一答,一答一问,灯火映照之下,将两人倒映在墙上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
日月星辰同现的罕见异象,让南宫正没有心情再品尝谢家小娘子劲道柔韧的羊肉葱花面,匆匆支付了七枚青铜刀币,留下了一句“下次再来”的话后,离开了谢家面馆。
行走在青石街道上,南宫正的思绪逐渐飘飞,想到了某些人,想到了某些事,想到了很多很多,内心感慨莫名。
七年前,他穿越到了大胤王朝安阳郡的青坪村,恰巧遇见了一队突破边关封锁的蛮族骑兵屠村,虽然侥幸逃脱了一命,却也成了惊弓之鸟,深刻体会到了“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的内在含义,之后不敢继续在边疆郡县停留,寻人问好了路,便开始向大胤王朝的腹地进发。
这一路上,他不是露宿荒郊,就是夜卧桥下,饥一餐,饱一餐,尝遍了人世间的辛酸苦辣,也遭受了不知多少记嫌弃的白眼。
没穿越前,做梦都想穿越......
真正穿越了,才体会到穿越的“好”,以前看小说时,见主角如何发家致富,如何一鸣惊人,换到了自己身上,根本不是那么一会事儿,现实与想象实在有太大的出入了。
好在苦尽甘来,霉运也终有散尽的时候,一日大雨,南宫正慌忙的躲进了一座山间破庙,庙里篝火燃烧,已先到了一个访客。
这个访客是一位面容儒雅的青袍老者,对于他的到来,老者恍若未见一般,自顾自的用一根尖端焦黑的木棍在地上描描画画。
南宫正恰巧是美术学院毕业,当时闲得无聊,便驻足观看了起来,随即惊为天人,自小到大,他还没有见过一个人能用烧焦的木棍,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寥寥几笔勾勒出了一幅水环山,山傍水的图景,笔墨虽少,意韵深远。
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南宫正读书期间也曾观摩过不少名家的画,但却远远比不上这青袍老者以炭为墨,以地为纸所作出来的画,他的心神,仿佛让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到了画中世界,徜徉于山水之间。
当他回过神时,外面的雨已经停了,青袍老者不复之前的冷峻神色,含笑问道:“小家伙,你懂画?”
南宫正深觉大家面前,不敢班门弄斧,谦虚的回答道:“略懂,略懂......”
青袍老者一指地上的画,笑容又和蔼了几分:“不必拘束,你且说说看,你从这副画里看到了什么?”
南宫正没有用什么锦绣诗赋,华丽辞藻来概括形容,仅仅是铺平直述,把自己的感受如实说了出来。
青袍老者听了之后,默然良久,正当南宫正心怀忐忑,怀疑自己是否说错了什么话时,他突然开口笑道:“小家伙,你愿意与我学作画吗?”
“管吃管住的话......我就学!”前些天实在饿怕了的南宫正,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找一个长期饭票了。
青袍老者瞪大了眼睛,似乎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气得当场拂袖而去!
“不管吃,不管住,我也学!”
南宫正见状,连忙追了上去,一边追,一边大喊。
自此之后,南宫正便与青袍老者学起了作画,后来才知道他所学的不是简单地作画,而是以画入道,七年过去,他已然脱胎换骨,变成了一位龙门境下品的修行者了。
至于他的师尊,乃是一位神府境上品的修行者,俗名已忘,自号溪山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