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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锦弦自己也没有发现,自从和申青重新住在一间房后,每天都特别早下班,因为下午四点一刻左右,会听胎音。
他不想错过,便借着过各理由早早的回到病房,有时候文件也拿回病房里批,当仪器里的胎心开始跳动的时候,他的心也跳得特别快。
他最怕听到医生说,今天需要再多吸吸氧,心率没有昨天好。
但大家都知道,胎儿如今的大小,还不敢剖腹,申青的吸收不好,即便现在乔然在负责她的饮食,爷爷也每天裴宅医院几趟的跑,监督她吃东西,她也一点不见长肉。
母体里孩子毕竟要生长得更好,申青也特别希望孩子能够多吸收母体的营养,以后病痛会少一些。
直到还差一个星期八个月的时候,申青和裴锦弦正坐在书桌前下着围棋,手中白子刚刚落下,裴锦弦手中黑子才刚刚夹起,这时候嘴角勾起一点点狡猾的笑容,坐在侧角的申青却突然扣着桌沿大口呼吸,裴锦弦一慌,眸色陡然大骇,忙站起来,将申青扶住!“阿青!是不是舒服!我马上叫医生!”
他不敢走开去按护铃,拿起电话直接拨给院长。
申青却在这个时候,突然休克!
有严重妊高症的孕妇,头晕或者休克都是随时可能发生的情况,但知道和看着发生,还是让裴锦弦措手不及!
进手术室前,申青努力的睁开眼睛,拉住裴锦弦的手,喘声叮嘱,“不要告诉我哥!”
裴锦弦怔然后,点头。
他永远都忘不了,当戴着口罩的医生拿着手术单给他签字的时候,自己握着的手,颤得厉害。
医生叫家属签字时,他正打电话回裴宅,。可是申青的情况十分特殊和危险,几乎就在推进手术室的时候,院方就把已经准备好的手术责任书拿了出来了。
“我要保大人。”他签字的时候还在喃喃,似是不放心一般,又边签字边重复,“无论出了什么事,我要保大人。”
隐约记得电视里都是这样演的,医生总会给一个让人难以抉择的选择题,大人和孩子,要哪个?
医生看着裴锦弦样子,眉头都蹙了起来,“还不到那个时候。”
“裴锦弦”三个字,写得格外丑,没有哪一笔是流畅的,更遑论遒劲,每条线都像极了坑坑洼洼的路面。
听到医生说的话,裴锦弦一直吊着的心,只是稍稍的放下一点点。
如今正大光明的站在手术室外,体会着每一个为人丈夫,为人父亲的紧张,害怕。站在手术室外,呼吸粗急。
拳头顶在眉心,揉着那里,他努力说服自己,她已经进了手术室,他操心也是无济于事,他能做的,就是等待。
努力让自己去想刚刚那盘没有下完的棋,可是一想到棋,画面飞转,马上就是申青双手紧紧扣住桌面,大口喘气时的样子,她脸色惨白,因为无法呼吸而感到痛苦。
他平静不下来,只是想着,他已经跟医生说过了,他要保大人,她一定会没事。
可是宝宝他也想要。
每次他一讲故事的时候,宝宝就会特别安静,若那小脚一直乱蹬着折腾申青,他便把手腹在申青的肚子上,拿着书,声音缓缓的开始讲故事,手心下的小脚便慢慢的缩回到原处,多灵气的小家伙,还在肚子里就什么都懂。
裴锦弦被负面情绪折磨得坐下来,躬下裑子,手肘撑在汏腿上,头颅埋进双掌里,有一种想要把头发揪下来的冲动。
漫长的等待,手术室外的亲属只有他一个人。
那时候她抱着他,头搭在他的肩头,说她到G城将近五年,什么也没有,最后只有她肚子里的那个孩子是真实的,是她真正拥有的。
什么也没有。
她跟着他,弄得凄凉如斯。
申青的眼睛被头顶像外星人入侵地球时的飞船吸盘一样的手术灯照得有些睁不开,头脑却在这个时候异常清楚。
医生也很庆幸申青没有彻底休克,休克对产妇来说,是危险的,不管是对产妇本身,还是对胎儿。
申青一直都有提前剖腹产的准备,所以当医生说,已经不能再等了,孩子如果继续呆在母体内,大人小孩都可能会保不住。
申青听到这话,当然是本能的往孩子可能会保不住那一方面去想。
“我要这个孩子的!”
“我一定要这个孩子!”
阳光照进VIP病房,申青徐徐打打开眼睫的时候,看到下颌光洁的裴锦弦,除了眼睛里的红血丝,他依旧仪表堂堂,穿着整洁的白色T恤,看不到一点邋遢的样子,果然不像焦虑过度的样子。
肚腹上没有沉沉的压重感,手术应该已经结束了。
嘴张了张,想问,孩子呢?
突然想到了什么,最终还是缄了口。
裴锦弦看到申青张开眼睛,腾地站起来,自己坐着的凳子翻掉了,匆匆走出病房去叫护士,却忘了申青的床头就有护铃。
也不是忘了,只是看到她一睁眼睛,他的眼睛就忍不住的在泛红,眼泪就差点在她面前流出来。护士和医生都进了病房,裴锦弦没有跟进去,而是快步下了楼,找了个空旷的地方站着,让风吹进他的眼睛里,吹干里面的水雾。
他每天坐在她床边,看着她眼睛紧紧闭着的样子,手上是管子,口鼻里也是管子。
给她拿压载剖腹产伤口上的盐袋的时候,他看着横在小-腹上被缝成起来的地方,忍不住大吸一口气。医生看了他的表情,还安慰他,“其实她这个伤口很好,因为宝宝小,切口也切得小一些,而且缝合得也很完美,以后还可以穿比基尼,内缝免拆的线,只要不是疤痕性皮肤,饮食上注意点,以后长平一点问题也没有。”
他哪是在意她肚子上的伤口是否有碍观瞻,而是他想着她身上到底有多少伤口,他给她的,或者别人给她的,还有枪伤,密密麻麻的,每次都是用最好的药,虽然最后只留下浅浅的泛白痕迹,并不影响什么,可那些伤痕造就之时,她该有多疼。
他似乎就没有让她过过好日子,临了末了,也不敢把自己的一切都给她。
心电图均匀的波动,就是不见她醒过来,有时候想想,清醒的那个人,真是痛苦,这样眼睁睁看着自己所爱的人受苦。
到时候自己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时候,申青若还没离开,她得比现在痛苦一百倍不止。
她说他大男子主义,说他专断独行,说他蛮横无礼,说他——矫情。
都罢了,反正她说的都对。
她说的这些,他都占全了,没一样好的。
所以他只能这样对她了,按照他的想法,强加给她,自以为是好了。
那时候摸着她的鬓角,湿湿的,手术后的她,开始出虚汗,被褥换了一*又一*,钟妈说中国人习惯坐月子,空调不敢打得太低,怕冷气钻进她的骨头里。
他一天不知道给她擦多少次身。
有时候从早上等下午,从下午等到深夜,她眼皮都不动一下,其实这么多天,她本来就没动一下。每日都在惶恐中渡过。
好在她醒过来了。
明明盼着她醒,却在她来时,都不敢多看她一眼,生怕看多几眼后,自己的眼里会有泪花
申青醒来过后,已经昏迷七天,医生说剖宫产的产妇要下*走动,她一直插管,尿路怕是都感染了,所以一直挂消炎药水。
孩子在保温箱,无法母乳,申青的母乳也在涨奶之后,回奶了,她不像别的母亲一样,她不用哺乳自己的孩子。
她住的病房本是高级单间,不与人同住,为了让自己尽快康复,她还是按医生的要求,多走一些路,走得也慢。
其实生完孩子之后,她的不适症状好多了,有时候很不敢相信,原来冒得高高的肚腹,就这样平下去了,头晕的症状也没有了。
有时候还是会忍不住的把手放在肚腹上,以为那里还能摸到些什么,结果再也没有一双小脚来和她的手心玩,然后是落寞和失望,她高估了自己。
抬起头看灯,爷爷说,坐月子不能流眼泪,她把一下一下的眨着眼睛,眨干那些水份。
产后十五天
申青喝完月子汤,不管是肉还是里面的汤,她都吃得很干净,一个好的身体,比什么都重要。
裴锦弦还是每天都过来看申青,申青并不看他。
裴锦弦注意到了申青的刻意冷漠和视而不见,他其实了解她,怀孕的女人分外脆弱,而如今,她越来越像以前那个申青。
她说过,生完孩子后,不要把孩子抱给她看,也不要告诉她孩子是男是女。
他不说,不代表爷爷不说,爷爷有次拉着申青的手,一脸喜色的告诉她,“阿青,我刚刚去了ICU看……”
申青轻轻的弯了嘴角,“爷爷,忘了吗?不提了,好吗?”
爷爷上扬起的嘴角最终落了下来,他动的什么心思,申青知道,爷爷是想用孩子让她舍不得,这样还可以继续留在G城。
“锦弦,这段时间不要在我面前晃了好吗?你这样进进出出的,我很烦,我想清静些。”申青翻着手里的书,裴锦弦把书拿走,合起来放到书桌上,“爷爷让我过来的,钟妈说坐月子时不能看书,对眼睛不好。”
申青幽幽叹了一声,“裴锦弦,做人不能太自私,既然要照顾失去家族庇佑,无比可怜的白珊,就不要被爷爷摆布,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你一个前夫,何必在我面前晃?难道你真的一点也不在乎白珊的感受?以前不顾我的感受,现在不顾白珊的感受,你真是不可理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