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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97
“父亲!”
雪村低低的惊叫了一声,扶起昏迷在一旁的真一察看,而阿修罗则有些慌乱的望着我们,似乎因撞破了我与阿伽雷斯的“好事”而感到不知所措。
阿伽雷斯阴沉沉地瞪了他一眼,将我紧紧搂在怀里,身躯将我□□在外的部分遮挡得严严实实的。这时,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了追击的动静,见鬼,我心想着,看来想在这儿完成我在人类形态下与阿伽雷斯的最后一次结合压根是不可能任务,因为射-精会造成我和阿伽雷斯的虚弱。我缩了缩手脚,阿伽雷斯托起我瘫软的身体,仅靠强壮的双臂带着我向上攀去,抵达了那道通往茫茫大海的悬崖。
我望着底下,硝烟味的烈风倒灌而上,令我感到一阵窒息,身体的强烈反应却奇迹般的因此减轻了不少。
无边无际的黑暗的海面上散布着燃烧的废墟,好像天幕中的星辰着了火殒没其中,灰色的浓雾无声的弥漫着,哭诉战争的惨烈与残酷。而我和阿伽雷斯即将就要跃入这片充斥着死亡气息的海域,可此时我竟然一点也不畏惧。
“德萨罗,别害怕。”阿伽雷斯凑近我的耳畔,低沉的呼唤着我的名字。他环抱住我的身躯,靠近了悬崖的边沿。
“等等。”我抓住他的胳膊,忍不住回头望了望雪村他们,看见雪村已经将真一扶了起来,神情复杂地望着远处斑驳的火光,似乎在犹豫什么。
阿修罗的蹼爪握着他的一只手,指了指山坡尽头的悬崖。距离并不远,人鱼的声音异常有穿透力,我可以听见他用生涩的日语结结巴巴的低鸣着:“雪…村……我们去…海里……”
雪村怔了一怔,失神地看了阿修罗几秒,又看了看我与阿伽雷斯,我肯定他的眼里闪烁着羡慕与渴望,但我同样肯定他的内心正在剧烈挣扎着。
“雪村先生!”我叫了一声,他朝我点了一点头,忽然间转过身,架起真一就往山坡下走,这让我不禁大吃一惊。然而阿修罗紧紧拽住了他的手臂,他的鱼尾因无法在倾斜的山坡上支撑而失去重心的伏倒在地,尖锐的蹼爪刷拉一下划破了雪村和服的袖口,却一丝一毫也没松开他的手腕。鲜血从雪村白皙的手臂上流出,沁红了他的袖子。
“别…回去!”
阿修罗半伏在草地上,他的双臂环住雪村的小腿,就好像一个即将失去最珍贵的宝物的孩子般,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神里闪烁着紧张、局促与愤怒的幽光,我竟一时无法将他和幻像那个浑身浴血的阿修罗联系在一起。我未曾想到他原本是这样的,由此可以知道人鱼并不像那个老妇与真一所描述的那样,天生就是残暴的恶煞,而是真一这些法西斯分子残忍的行径将人鱼们活生生逼成了复仇的魔鬼。
雪村的肩膀微微抖了抖,他僵硬的回过身去,漂亮的黑色眸子里氤氲着雾气,却像是不敢与阿修罗对视似的,将目光径直投向了我。他咬着下唇,牙齿仿佛刀刃似的切割在嘴唇上,颤抖的扬高了声音:“德萨罗先生,请你们快些离开这座岛吧,也带阿修罗一起走。我不能背叛我的家族,我必须得回去承担责任。”
我愣了一愣,哑口无言的张着嘴。该死的,我有什么办法说服雪村跟我们一起离开呢?听说日本人的偏执是出了名的,尤其是雪村是生在军国主义时期的背负着“使命”重压的家族里,还有一个真一这样的父亲,见鬼,我不知道他从小被灌输了多少那些我无法理解的思想。我的父亲虽然喜欢使用武力,但绝不像真一这样残忍得毫无人性,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儿子。
阿修罗用力攥住雪村的和服下摆,竭力仰起身体从草坡上立起来,鱼尾卷住他的身体,使他动弹不得。雪村趔趄了一下,面色苍白的看着他,似乎在跟阿修罗说些什么,但我一句也听不清。我只能看见夜色里阿修罗目光灼灼,视线仿佛能将雪村在眼里焚烧成灰。而下一刻,令我料想不到的是,阿修罗突然伸出了蹼爪攥住了真一的后颈,将他拖到一边,威胁意味的转头冲雪村嘶鸣起来:“跟…我…离开……”
“阿修罗!”雪村惊呼道慌忙挡住了阿修罗的手腕,却被他猛地扯进怀里,朝悬崖处拖拽上来,任凭雪村怎样挣扎也不放手。可这时,我惊异的发现倒在旁边的真一竟然醒了过来,当看到雪村与阿修罗后,他的反应异常迅速,我甚至还没来得及提醒雪村,就看见真一朝他们揉身扑了过去。我大吼道:“小心!”
“父亲!”雪村望着他惊叫了一声,同时真一的手里寒光一闪,将什么东西狠狠扎在了阿修罗的尾巴上。阿修罗爆发出一声惨叫,鱼尾狠狠甩向真一,却被他利用在陆地上的优势躲开,反手将锐器从他的鱼尾上抽出来,便向阿修罗的头颅袭去。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我瞠目结舌,那一刻我甚至以为阿修罗死定了,但雪村及时的抓住了真一的胳膊,竟用身体为阿修罗生生挡下了他的袭刺。我清晰的看见那锐器从他的背后穿透出来,一大片触目惊心的红色从他的和服上绽了开来。刹那间,阿修罗爆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嘶鸣,真一愕然地看着他亲手酿成的悲剧,趔趄着后退,被阿修罗向他重重袭来的鱼尾猝不及防的扫下了山坡。
我僵硬的望着这急转直下的局势,整个人仿佛当场凝固住,眼睁睁的看着雪村栽倒下去,阿修罗挣扎着将雪村抱进怀里,托抱着已经不省人事的他竭力向悬崖上攀来。受伤的鱼尾令阿修罗的每一寸挪动都异常艰难,他抬起头朝我们哀鸣着,那声音听上去就如同我曾在雪村死去时听到那样悲凄不甘,令我的心脏缩水般的紧缩起来。我不曾料到阿修罗与雪村之间的悲剧不可挽回,他们明明离彼此那么近。
我感到难受极了,下意识地向下挪动身体,想要帮帮阿修罗,却被阿伽雷斯抓住了胳膊。他盯着阿修罗皱起了眉,似乎也动了恻隐之心,却在我耳边警告道:“离他们远点,否则你会遭到袭击。”
话音刚落,我便感到阿伽雷斯环抱我的手臂骤然收紧了,将我完全笼罩在他的身躯下,然后朝上猛地一跃,我甚至还没来得及惊呼出声,整个人便被袭遍全身的失重感灌满,霎时间猎猎风声擦过皮肤,几乎要将躯壳与身体里的五脏六腑都撕扯开。
我甚至感到我的灵魂跟不上我与阿伽雷斯下坠的速度。时间仿佛在半空中停滞,被无限制的拉长,又被疾风绞碎。天旋地转之中我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听不清,除了阿伽雷斯牢牢拥紧我的力度。我感到我们就像一根箭矢那样刺破时空、刺破死亡、刺破黑暗,冲入那个属于我们的辽阔的世界。
最终,随着震耳欲聋的一阵破水之声,冰凉却舒适的海水包裹全身,下坠的速度顷刻间缓慢下来。海水涌动的声音积压着耳膜,我眨了眨眼睛,视线被释放到朦胧而昏暗的水下环境之中游离,我的后颈被宽阔的蹼爪捧住,目光才对上眼前狭长的双眼。斑驳交织的月光与火光环绕着我的阿伽雷斯,他银灰色的头发就仿佛在海水里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我发誓他此刻看上去就好像一位来自冥界的神子。
可他并不是要带我前往冥界,而是前往我与他归属的宿地,即使真的要前往冥界,啊哈,我大概也做好了飞蛾扑火那样坚决的心理准备。
我这样想着,伸手环住我认定的爱人的脖子。双腿随之被阿伽雷斯的鱼尾温柔而用力的卷绕住,好像要一分一寸把我揉进他的血肉里。我抚到阿伽雷斯的脸庞上,而他抵着我的鼻梁,深深吻住了我的嘴唇。那瞬间我忽然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为我与阿伽雷斯终于到来的重逢。
“扑通——”
头顶突然响起的落水声打破了我的思绪,我抬起头去,看见上方不远处的海水之中,支离破碎的月光勾勒出一对紧紧纠缠的影子,我无从分辨雪村是否还活着,只能看见阿修罗紧紧的拥着他,摆动鱼尾穿梭过那些燃烧的废墟,游入海水深处,最终消失在我的视线尽头。
“雪村能活下来吗,阿伽雷斯?人鱼的母巢能够治愈……还没有来得及变成人鱼的人类吗?”
我不由自主地攥紧拳头,心脏仿佛一颗沉入海底的石子。我看向阿伽雷斯,他同样若有所思的望着他们远去的方向,却没有回答我,而是搂紧我的腰,带着我朝海面上快速游去,游到悬崖之下嶙峋的礁石群里。
阿伽雷斯将我托抱到一块平坦的礁石上,自己也爬了上来,搂着我躺下来。他剧烈的喘息着,胸膛好像遭受地震的大地那样起伏着,潮湿粗重的呼吸阵阵呼在我的脸颊上。我知道经过一番折腾,我无所不能的首领大人也精疲力尽了,当然,我比他的体力消耗得更加彻底,连用力呼吸的力气也没有。
蜷缩他的怀抱里,我失神的望着那遥远的海平面上的日出的景象。黎明正缓慢的从海与天的交界处挣破黑夜,耀眼的光辉逐渐自深蓝的幕布之后透出,驱散了整片海域之上弥漫的灰色雾气。四周正明亮起来,除了我们的身处的这被悬崖的巨大阴影所遮蔽的礁石群。这让我感到异常安全,该死的,我发现与阿伽雷斯在一起以后,我开始渐渐的迷恋黑夜,就如同迷恋上他像沼泽一样的深情。
我闭上双眼,嘴唇覆上阿伽雷斯的心脏处,近乎一个虔诚的教徒似的轻轻吻他那浸染着海水味道的胸膛,更忍不住伸出舌尖触碰,因为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我才能在我睡着前确认他是真的存在于我的身边,他真的穿过了一个时空,与过去的他自己融合,重新成为我的“生鱼片”。也许是亲眼目睹阿修罗与雪村走向难以预知的结局,我的心中充满了慌恐。坠入海底后的激动心情只持续了短短几秒,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强烈的不安感。见鬼,我总觉得这像是一个虚幻的梦境,一切都只是我的假想。
“德萨罗?你在想什么?”
低沉的声音透过他的胸腔震动传入我的耳膜。*的蹼爪放在我的后脑勺上,指头轻轻梳理着我乱糟糟的湿头发,将盖住我眼睛的刘海扒拉开,他眼睑低垂的瞧着我,眼神该死的温柔又诱惑,让我差点儿就把我的疑问抛在了脑后。我低头贴近他的鼻梁,盯着他的双眼,沉声问道,“雪村能够在亚特兰蒂斯活下来吗?”
阿伽雷斯沉默了一会,“我无法确定。幼种的母巢可以修复所有幼种,但并没有任何人类进入过母巢。”
“但愿他们好运吧,老天。”我沉沉的叹了口气,将头埋在他的颈窝里,睡意很快潮涌般的袭来,我几乎就要睡了过去,可海风一吹,我这才感觉到残余布料湿黏在身上有多么难受。
我艰难地从阿伽雷斯身上撑起来,将身上破抹布似的衣服褪掉,然后光溜溜的趴回他的身上。这样肌肤相贴的感觉似乎让他感到十分惬意。他半合着眼皮,似乎就快要睡着了,蹼爪放在我的脊背轻轻摩擦着,就仿佛在爱抚一只幼兽,鱼尾仍以令人舒适的幅度拍打着我的小腿,尾鳍激起的浪花不时溅在我的背上腿上,就好像点点火星,让我不由得想起在礁石上与更年轻的阿伽雷斯共度的疯狂夜晚。
我引诱了年轻的他自己,他拥有那段记忆,可某种程度上说他并没亲身经历。噢,真想知道他想起那天晚上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迷迷糊糊之间,我有点幸灾乐祸的猜想着,用手指若有似无的描摹阿伽雷斯的脸部轮廓,却被他的蹼爪捉住了手腕,凑下来重重地舔了一口我的耳垂,“德萨罗,当你在思考有关我的问题的时候,我能感应到你在想什么。”他的声音压得更低更哑,“我很满意你的主动,所以等你的发情期再次到来的时候,再让我尽情的体验一回吧……”
“你这个贪得无厌的家伙!”我恼羞成怒的骂道,耳根轰地一热。我揪住他的耳朵,却被阿伽雷斯含咬着我的下巴,喉头里滚动着欠揍的闷笑声,蹼爪胡乱轻揉着我的头发。我低下头放肆的咬着他的耳垂,闹得一点力气也不剩了,他将我的头按在他的胸膛上,诱哄似的喃喃:“睡吧…德萨罗,在我们离开这个时空,关闭通道之前,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处理。”
“什么?”
“一个意外的入侵者,我没有料到他的生命力那么顽强。”阿伽雷斯眯起眼睛,“他从我们原本的时空来,就有可能会破坏掉这个时空发展的轨道。”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你说…莱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