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北方大局(三)

东风浩然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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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听赵振中谈及阎锡山在未来政府中的地位有保证时,贾、梁二人无不心中窃喜,可听完赵振中列明那三个前提条件后,两人心中刚升腾起来的热乎劲却一下子凉了大半截!

    在这三个条件当中,后两个是脱胎于民众党此前所公布的五个“凡是”之中的,因有过此前的铺垫,现在对贾、梁二人震动并不太大;可那要彻底清除国民党在山西影响的第一个条件,却给贾、梁二人以极大震动!

    贾景德和梁化之此前接到阎锡山来电,要两人想法探明民众党对未来政权架构的设想,看有无与该党联合执政的可能性,可从赵振中所说的第一个条件中,贾、梁二人却感觉到民众党似乎要搞一党独裁的样子,这简直是当头被敲了一棒!

    相比于这三个前提条件,赵振中随后所说的宽待政策,贾、梁二人可就没怎么太过在意了,都把心思用在捉摸第一个条件上。

    “这三个前提都不容易做到,特别是第一个。”贾景德干涩地苦笑一声,快速转动脑筋组织了一番言辞后,又接着说道,“阎公是同盟会元老,其后又率部加入国民党,不管是他自己,还是整个晋绥系,身上的历史烙印都很深重,不是短期内说清除就清除的。再者,晋绥中人受‘三民主义’影响颇深,若是骤然清除有关影响,恐怕会使大家疑虑重重,误以为贵党是在党同伐异、排斥异己,这也对山西今后的稳定不利。在这方面,还望赵主席最好能多给些时间。”

    贾景德话说得比较委婉,而梁化之却径直说道:“现在全国党员有数百万人,赵主席若是现在就以党争为念,势必会造成人心惶惶,这既不利于抗战大局,也不利于贵党今后解决南方问题。当然。若是贵党准备一党独裁,那又当别论!”

    不管贾、梁二人是事先商量好了有意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还是临场无心而为,赵振中神色间都未有大的变化。只盯着贾、梁二人看了看,并意味深长地说道:“韬园先生和化之兄都对我党未来的建国方略以及将来政权的架构比较关心啊,看来,我党也应该给个明确说法,好让两位以及阎先生等人放心。”

    停顿了一下,赵振中却并未如贾、梁二人所期待的那样先提及有关问题,而是就两人所说剖析道:“阎公确实是同盟会元老。但同盟会中人并非就是国民党人。从阎公以往经历看,他甚至还曾站在袁世凯一边,拥护北洋政府并同孙文的护法军政府为敌。至于其后阎公率韬园先生等部属加入国民党,参与北伐,以及服从南京政府,那不过是因形势所致,是因事入党!

    特别是在中原大战前后,阎公更曾驱逐南京政府在山西设立的所谓党部。并在北平另组政府。从这过往经历可以看出,对阎公来说,所谓的‘三民主义’不过是块招牌!所以。眼下在山西清除国民党的影响并不会太费力!只看阎公愿不愿意做罢了!”

    批驳完贾景德所说之后,赵振中也不管其神情尴尬和脸色变化,又转头对梁化之说道:“在抗战之前,国民党在全国共有普通党员五十二万人,但因战争冲击以及汪兆铭投敌所造成的影响,到39年时,该党在全国的普通党员数量已下降到了二十八万左右。尽管其后重庆方面又大量吸纳新党员,且平均每年以三、四十万的数量递增,但到现在,其普通党员也不足一百八十万。就算再加上军队中的党员以及海外党员。国民党党员总数现在也不过是三百多万。

    我党现在已掌握了大半个中国,等解决关东军、收复东北三省后,这北方更将趋于一统。在这滔滔大势之下,国民党想以三百多万一败再败之众同我党抗衡,恐怕就连重庆方面的蒋某人也未必会有多少信心!就算蒋某人孤注一掷,那也注定是以卵击石!”

    有关国民党党员数量的情况。在后世随便就能从有关资料中获得,但在这个年代,却是属于保密范围。尽管重庆方面的所谓保密措施已被抗战中的一系列战事、变故证明如同筛子,可贾、梁二人却从赵振中随手拈来的数据中分明感觉到民众党清除国民党影响的决心,以及早有做好的准备!

    “韬园先生和化之兄不必紧张,我刚才所说乃是就事论事,并非要针对两位。”看着在自己一番言辞之下,显得有些坐立不安的贾、梁二人,赵振中又缓和了语气,轻笑着说道,“从刚才谈话中,两位就对我党是否准备今后一党独裁极为关切,在这里,我不妨先向两位透个底,好让两位以及阎公等人宽心。那就是,我党并不热衷于独裁**,未来的政权架构可以是我党主导,多党并存的局面!

    当然,这个多党也是有条件的,不是随便什么人拉起一小撮起哄架秧子的就能成立政党,就能以此为契机染指国家政权!这一点是绝对不可能的!”

    虽然美国在二十年代就出现了木质过山车,可贾景德、梁化之却并未领略过。但在今天的会谈中,赵振中对有关问题的拿捏,却让两人乍惊、乍喜,其间心情之起伏跌宕,实不亚于在云霄飞车上穿梭一回!特别是贾景德,此前一直在为如何试探出民众党对未来政权架构的底线而颇为苦恼,现在见赵振中竟主动提及,那真个是心花怒放!

    “那依赵主席看,在未来政权框架内,除了贵党之外,能参政的政党需要达到何种条件?”贾景德按捺住心中的喜悦,适时地问道。

    “有关具体标准将来应当以法律的形式来严格限定,不过,我个人认为,最起码也要符合三方面的要求。”赵振中扳着手指列举道,“第一条,就是要与蒋记政府以及自孙文以来的所谓国民政府彻底划清界线,并彻底清除那种内不能安定民众、外不能以争国权的‘三民主义’影响,真正站到为国家、为民族谋利益的立场上来!

    从孙文时期动辄拿满蒙利益换取日本或苏俄援助,以发展力量在国内大打内战。到其后蒋某人当政时内战变本加厉,对外却一再退让、出卖国家和民族利益,甚至还扒开黄河大堤水淹三省数千万民众,对于这种外忍内残的反动政权。必须得到彻底清算!任何一个想要参与未来国家建设的政党,都必须划清与国民党之间的界限,清除其影响!这一点,绝不能改变!

    第二条,任何一个参与未来政权的政党,都必须是不受外来势力左右或彻底断绝与外来势力联系的,是由中国人自己建立。并为国家、民族谋利益的政党。

    自民国以来,特别是从孙文先后勾结日本、苏俄干预中国内政以来,先是二十年代中、前期北洋政府和南方政权之间的乱战,其后又是国、共两党十年内战,这其间无不渗透着外国列强干预中国内政的影子!对于这种现象,必须进行彻底清理!

    第三条,任何一个参与未来政权的政党,都必须要有民众基础。曾在国内地方建设上尽过力,得到民众拥戴;或者在抗击外来侵略中,组织有关力量为国家、民族流血牺牲过的。换言之。也就是对国家、民族有过历史功绩的!

    随着抗战胜利进程的加快,以及我党不施行一党独裁政策的公开,几乎可以肯定,今后会出现或这或那的所谓‘政党’,以谋求在新政权中分一杯羹。不过,这些人是注定要失望的,我们不可能让那些以往在抗战中唉声叹气,在大势底定之下却又急于跳出来想瓜分胜利果实的投机分子来染指国家政权的!

    在我党看来,未来国内能参与国家政权,决定对内对外事务的。也就是寥寥几个党派而已。其他那些光耍嘴皮子功夫,摇动笔杆子纸上谈兵、纸上建国的,而且以往对国家、民族没有任何实际功绩,却想一步登天的腐儒,还是不要干预大政方针得好!

    纵观我国历史上各个朝代,虽然军人当政往往脱不了穷兵黩武的影子。甚至会闹得民不聊生,却总比文强武弱的朝代导致异族入主中原要强得多!

    不管是两晋以后的五胡乱华,还是两宋其间的金兵南下以及其后的蒙元入侵,抑或是明末清兵入关,无不与清流腐儒占据朝堂,不通实务却夸夸其谈有莫大关系!甚至可以说是,‘腐儒当家,房倒屋塌’!对于这种情况,我们必须要杜绝!国家建设需要的是实干家,不要那种随便拿份地图用笔画画就是建国方略的‘嘴炮党’!”

    阎锡山当初是同盟会元老,其后又加入国民党,对“三民主义”之类或许还有些念想,可贾景德当初加入国民党却是因事入党,可谈不上什么信仰。而梁化之在前几年接触到民众党方面编写的《如此“党国”》的小册子,并又向阎锡山、朱绶光了解到同盟会当年的有关情况后,就已对重庆方面所宣扬的那一套深为质疑。所以,这贾、梁二人面对赵振中对孙文、老蒋以及所谓“三民主义”的抨击,也就不存在什么抵触心理,反而开始捉摸着回去后如何同阎锡山商量建党的事情。

    而贾景德虽心中惊喜,却仍有些不敢置信,又进一步试探道:“若是按赵主席所说的标准,那阎公和晋绥系似乎也可另建一党了?这真的能行吗?”

    “阎公是蒋记国民政府要员,却也是同盟会元老。虽然现今不少国人将同盟会等同于国民党,但这只是蒋某人上台之后为孙文涂脂抹粉所导致的。须知,当初的同盟会可不是孙文一家说了算,而孙文更曾拿了日本官方所提供的钱款,置会内同志于不顾,自行奔走南洋另立门户!”赵振中淡然笑道,“从以往资历上来看,特别是以往在山西地方建设上所取得的成就,以及抗战以来的功绩,阎公是有资格另行组建政党,并在未来国家建设中发挥力量的。就看阎公有没有这个魄力了!”

    就在贾、梁二人怦然心动,满脸喜悦之色时,赵振中却又说道:“坦白地说,我党并非离了阎公就无法解决山西问题。只是考虑到他虽在抗战中差点做出糊涂事,可综合衡量其数十年间的所作所为,还是有功于山西民众。有功于国家和民族的。

    我党希望阎公能主动走出这第一步,但若是阎公不愿,那我党也不会勉强。韬园先生和化之兄回去后,不妨告诉阎公。符合有关标准的也不只是阎公和晋绥系,愿意做这第一个的也大有人在!”

    “有关问题还需阎公来决定。不过,我想不管是为国,还是为民,或者仅仅只为数十万晋绥将士考虑,阎公都应当会做出正确选择的!”

    不接受民众党的条件那就意味着山西问题将以武力解决,而在民众党强悍的武力面前。其后果却是可想而知。贾景德深知其中利害,连忙起身拱手致意道:“贾某此前还以为贵党今后要搞一党独裁,现在才知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赵主席及贵党人员不为一党之私,而将国家、民族利益放在首位的胸襟,实在令人钦佩!贾某和化之回临汾后,必将有关情况详细通报阎公,促其早做决定!”

    贾景德、梁化之都觉得回去说服阎锡山没问题,可当两人回去把与赵振中会谈的详细说了一遍后。阎锡山却皱着眉头、背着手在其办公室里转开了圈子。

    “从现实来说,赵振中开出的条件确实算得上优厚,对晋绥将士也完全交代得过去。可这么好的条件却也不好接啊!”转了几圈后,阎锡山站住脚跟,皱着眉头说道,“按照赵振中的要求,我们不但要放弃对山西政府的把握,还要拱手交出整个晋绥军,就算以后能成立个政党参与新政权,那也是没了根基、任其拿捏的浮萍!

    更令人心忧的是,一旦我们接受对方条件,那势必会成为继民众党之后。第一个对‘三民主义’和国民党进行肃清的。这既是被民众党当枪使,又肯定会招致重庆方面的激烈报复!赵振中这是要把我们架在火上烤啊!”

    梁化之是阅历不足,看不到这么远,而贾景德却又在赵振中的拿捏之下,乍惊、乍喜间一时失了方寸,虑不至此。可阎锡山乃是从清末到民国。在军、政两界摸爬滚打数十年的“不倒翁”,在听贾、梁二人说明前后经过,再仔细一琢磨,便明白了民众党的用意所在。

    可明白归明白,在民众党方面要么接受条件和平解决,要么拒绝条件武力拿下的态度面前,阎锡山还真想不出除此之外的第三条道路来!

    “阎公,眼下晋西南已处在民众党武装四面包围之中,形势已是如此,除非真的要拼个鱼死网破,否则,我们真的打不起啊!连关东军凭借满蒙地区的严寒都挡不住民众党武装,凭我们在晋西南这一隅之地,是根本经不起人民军空中、地面双重攻击的!”贾景德苦笑着劝解道,“再说,眼下服个软,放弃一些,却很可能在未来政权中赢得继民众党之下的超然地位。这也算是有失有得吧!毕竟,我们只有或战或和两种选择,而民众党方面却掌握着主动权,选择更多一些,甚至还可能完全抛开我们,以民意做大旗来掌控整个山西!”

    阎锡山虽迫于形势,心中已愿意接受民众党方面的条件,却仍作态道:“道理我都明白,利害我也都清楚,可‘三民主义’喊了二、三十年了,现在转回头,却要带头消除其影响,这简直是在自己打自己的脸啊!这心里怎么都不得劲儿,以后还不定有多少人要骂我阎某人呢!”

    若是阎锡山说别的,贾景德、朱绶光等人或许还会信上几分,可阎老西竟扭捏作态,说什么敬畏人言,贾、朱等人那是半点儿都不会相信!

    当年袁世凯称帝之时,连其北洋心腹干将段祺瑞、冯国璋等人都联名致电,表示反对,可并非北洋嫡系中人的阎锡山却先是致电劝进,后又通电斥责护**,甚至连袁世凯被迫取消帝制了,阎老西还在通电中对南方反袁力量不依不饶。

    作为曾以推翻满清帝制为己任的同盟会中人,阎锡山却公然站在袁世凯一边为其称帝摇旗呐喊,从那时起,他的名声就已经臭大街了!何况,其后他一手挑起的中原大战又几乎将北方数省打成了一片废墟,造成数千万民众流离失所,哀鸿遍野,更不知因此招致了多少骂名,就是说其为万夫所指也不为过!

    可现在,阎锡山竟顾及起名声,担心起骂名来了!这实在让熟知其根底的贾、朱等人感到滑稽,甚至还有些腻歪!不过,阎锡山乃是晋绥系掌门人,又是贾、朱多年来的上司,两人虽然心中不耐,却也不会不识相的公然说三道四。

    “民众党方面给出的时间并不多,若是在明年开春之前我们还没有具体措施,恐怕他们真会武力解决山西问题!”贾景德揣摩到了阎锡山的几分心意,提醒之后便又建议道,“阎公若是想进一步了解我们将来在新政权中的地位,以及组建新政党的有关事项,并得到赵振中的保证,那只有与其当面会谈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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