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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顺当铺在巡津街上,算得上是故洗城里数一数二的当铺。
别说店铺里的掌柜,就连柜台前的管事,都是见过无数宝贝的人,有些珍品玉器,只一眼就能看出个真假来。
所以,在看到那个蓬头垢面,有几分狼狈的女子拿着那支烟雨玉的簪子要来当五百两银子的时候,刘管事出了去通知掌柜的外,还叫人去通报了京兆衙门。
这烟雨玉独产晋国,以白如飞雪之中嵌这如烟似雾的淡紫,勾勒出各种亦幻亦真的纹样而闻名。
因为稀少,这玉如今多是皇室贵族在用,如手上这支就着里面的淡紫色雕刻出多多梅花外,余下都是通体雪白的簪子,不管是玉质还是雕工都是上乘,怎么看都该出现在这样一个看着便十分潦倒的女人手里。
“姑娘这玉簪是从哪里来的?”等掌柜过来的空档,刘管事没有将玉簪退还,只是拿在手里细看,有意无意地与窗外的人说话。
“若是觉得价高,我们可以再商量。”沉碧抬手理了理鬓边杂乱的发,撞上刘管事狐疑的神色,皱眉,“最多可以再少五十两,这可是难得的好玉。”
“就因为是难得的好玉,在下才想要问个清楚,只要姑娘说出这簪子的来历,价钱我们好商量。”
“我这又不是什么假玉,你只管收东西给钱就好,问什么来历?”沉碧面色微沉,伸手想去将刘管事手上的玉簪抢回来,“我不当了,你把簪子还我。”
“姑娘若是今日不说出这簪子的来历,别说簪子,你也别想踏出这当铺半步。”还不等沉碧将玉簪抢回来,便见着小二带着几个衙差进了当铺。
“这簪子是别人送给我的,是我的东西,我家中需要用钱,拿出来当都不可以了吗?”见真如夏初瑶所说,这簪子出现在当铺势必会引来官差,沉碧抿唇定了定心神,冷冷看着朝她走过来的两个官差。
“这烟雨玉是晋国的贡品,非皇室贵胄不可用,你竟然还敢拿出来典当,老实交代,是从哪家主子那里偷来的?”其中一个衙差接过刘管事手里的玉簪,细看了片刻,拧着眉示意同行的衙役将沉碧反手扭了抓住。
“你们干什么!”沉碧满眼的惊慌,略微挣扎了两下,“这是晋王殿下赏给我的,是我的东西,你们若是不信,可以去晋王府上问问。”
本以为她是从哪个世家贵族的家中偷出来还钱的,几个衙役想绑了她回京兆衙门审问,再看这两日会不会接到报案。这会儿听到她提起晋王,倒觉得这事儿有些不好办了。
眼前这支玉簪一看便知价值不菲,既然她又提起是晋王府的东西,他们总归是要上门去问一问才行。
商量之后,几个衙差押了沉碧,缴了玉簪,往晋王府去了。
今日穆玄青正好在府上,听得京兆衙门的人又来了,本以为还是为着刺客的事情,便叫了望舒去应付,等得看到望舒拿了那支当初送给夏初瑶的玉簪匆匆进来的时候,穆玄青虽带着几分疑惑,随望舒一起去了前厅。
“这的确是本王的东西,这人也是本王府中的婢子,多谢几位将她押送回来。”穆玄青见过沉碧几次,望舒还替沉碧治过伤,虽然面前的情况他并不了解,不过还是顺了几个衙差的话,将沉碧留了下来,让望舒给几位衙差准备了些银两,才将他们送出了晋王府。
“听说你被赶出了镇国公府,这支簪子,怎么会在你手里?”看着手里的烟雨玉簪子,穆玄青眸色深沉,看向跪在地上的沉碧。
这枚玉簪是去岁宫中刚得的新品,他讨要回来,本是打算等得战后送给夏初瑶的,只可惜她一战未归,簪子随他到了故洗城,那日去国公府赴宴,也是突然想起自己手里还有这么一支簪子,便带过去算作赔罪的谢礼,却不想,机缘巧合下,还是将簪子送到了他最初想送的人手里。
“这簪子,是当初奴婢出府的时候,小姐赏赐给奴婢的。”沉碧跪在厅里,泪眼婆娑,“因着家里重病的等着用钱救命,奴婢是实在没有办法,才将这么贵重的东西拿出来典当的。”
“你可知这玉簪价值千金,如今还列作晋国进贡大齐的贡品,这般拿出去随意买卖,是会被治罪的。”听得夏初瑶竟然将这簪子拿来赏给了一个婢女,穆玄青心中多有几分不是滋味,自桌边站了起来,“看在你从前是国公府的婢子的份上,这件事情本王就不追究了,你走吧。”
“殿下!”见他起身要走,沉碧跪着几步到了穆玄青跟前,阻住了他的去路,朝他重重叩了个头,“求殿下大发慈悲帮帮奴婢吧,奴婢的幼弟身患重病,若是没钱,只怕熬不过这几日了。”
“即便是你家中有难,该求的也不是本王,以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去求求你从前的主子,让她这次赏点能叫你卖出去的东西给你。”手里捏着玉簪,穆玄青蹙眉,有些不耐烦地看着挡了她去路的人。
“奴婢被迫做了那样的错事,实在是没脸再回去找小姐。”眼看望舒要上前来拉她,沉碧俯身急急地说道,“奴婢从小就在尚书府跟在小姐身边伺候,粗活细活都会做,只求殿下留下奴婢,若是赚不回钱去,奴婢全家都会活不下去的。”
“你是自小就进的尚书府?”眼看望舒都已经将人自地上架起来,要拉她出去了,听得她的话,穆玄青唤住了他们。
“奴婢十三岁进的尚书府,跟在小姐身边十年,小姐还教过奴婢识字,研墨裁纸这些奴婢都学过。”到目前为止这位晋王的反应都早被她家小姐猜得八九不离十,沉碧沉声说着,望着穆玄青,满眼都是期盼。
“望舒,去给她取些银两。”穆玄青沉默了片刻,终点了点头,“你先回去安顿好家中,明日便到晋王府来,在外院做些杂活吧。”
得了穆玄青的应允,沉碧终于松了口气。虽然只是在外院做杂活,不过好歹她终于可以留在晋王府里了,也算没有辜负夏初瑶所托。
御风从沉碧家带消息回来的时候,夏初瑶正在和沈临安下棋。听得穆玄青将沉碧留下的消息,夏初瑶也终于松了口气。
她先前跟穆玄青说起过夏棠幼时中毒的事情,还请他帮忙查探。这一次让沉碧过去,她也有些担心,本想着以穆玄青的谨慎,或许不会为了她这点小事,就贸然将一个他还不知底细的人留在府里,却不想,他终还是如她所愿。
沉碧去了晋王府的事情是个秘密,落松苑里除了沈临安和御风外,其他人并不知道。
她将与沉碧联络的地方选在了佟掌柜的胭脂铺子,这几日为了嘱咐佟掌柜将诸事准备妥当,夏初瑶这几日常带着黛绿出府,去胭脂铺子走动。
胭脂铺子离国公府不过三条街,夏初瑶也没有用马车,每日都是领着黛绿沿街走过去。今天佟掌柜新做了胭脂,拉了夏初瑶和黛绿识货,等得两人从铺子里出来的时候,已是天色朦胧。
夏初瑶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几个地痞模样的人堵截在了小巷子里。
此时天色变暗,夜市却还未开,街上行人不多,他们所在的小巷子在街尾,前面刚好被一棵枝繁叶茂的榕树挡了大半,外面的人很难注意到里面的情况。
“你们想做什么?”看着在她们刚过转角便将她们堵死在巷子里的几个年轻男子,夏初瑶伸手将黛绿挡在了身后。
“你就是夏棠?”为首的一个碧衫男子挑眉笑看着缩在墙角的两个人,目光落在了挡在前面的夏初瑶身上,“先前倒没听说,可惜了这么漂亮的一张脸。”
“你别过来!”眼看那碧衫男子自同伴手中抽了短刀,夏初瑶眉峰一蹙,手边没有武器,便也只能握拳抬手挡在身前,拉开了架势,“这些时日故洗城戒严,到处都是巡防营的侍卫,你们若是动手,出了事情,必定逃不了。”
看着眼前的几人持刀的架势,倒也不像是什么高手,看衣着和身形,应该只是些酒肉混混。身后的黛绿抖得厉害,夏初瑶抿唇定了定神;“不管是谁叫你们来做这样的事情,现在我出双倍的价,或者你们开个价,只要能放了我和我的婢女,你们要多少都可以。”
“大哥,她说的也有些道理……”刚刚递到的人听得她的话,已经有些迟疑了,他们只是收了钱要来教训一下这个国公府的三夫人,可是,如今故洗城这样的局势,对方又是镇国公府的人,他们本就不该在这个时候做这么冒险的事情。
“哪儿来的这么多废话,给我动手。”领头的碧衫男子跟其他人不同,他今日做这件事情,更多的是为了报恩还债,听得同伴迟疑,颇有几分不耐烦,扬手一挥,将手里的短刀急急朝着夏初瑶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