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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遮云苑主屋的时候,夏初瑶才发现,朱氏正坐在里面与老夫人喝茶,一旁还站着跟她们说话的俞大夫。
被老夫人撞见便已是很丢人了,这会儿朱氏也在这里,瞧着这阵仗,只怕也是听了老夫人一说。夏初瑶只觉得面上发烫,低头一一见了礼。
“今日正好俞大夫回来,过来给老夫人把平安脉,想着年前与你说起过身孕之事,便也把你叫过来瞧瞧。”老夫人只应了她一身,便没有说话,倒是一旁的朱氏起身将她拉到桌边坐下,然后朝俞大夫点了点头。
俞大夫前一阵子离开国公府去寻药,这两日刚好回来。他从前在宫中当过御医,听说还是千金圣手,朱氏既然这般说了,夏初瑶也不好推脱,只能按了他们的意思,让俞大夫替她诊脉。
反正自大婚之后,她虽然习武练剑,强身健体,却也是大伤小伤没有断过,也因着伤病,一直都在调养,自然是不怕俞大夫诊出点什么问题来的。
也正如她所想,俞大夫诊完脉之后,也只是说她一切安好,开了几副滋补的药品,叫她注意好生调养。
“先前老身所问,可是这几日?”一旁老夫人抿唇听了许久,等得俞大夫都准备要告退了,才幽幽开口问了一句。
俞大夫垂目看了一眼有几分不明所以的夏初瑶,默了一默,复而摇了摇头,等得老夫人点头应了,便匆匆告辞离去了。
看着俞大夫形色匆匆的模样,夏初瑶还没有搞清楚这眼前到底是唱的哪一出,便突然见得老夫人猛地一拍桌案,震得手边的茶盏都是一晃,声音也骤然沉厉:“夏棠,还不跪下?!”
这般沉喝,叫夏初瑶身边的朱氏都是一惊。
虽然颇有几分不情愿,可眼前皆是长辈,夏初瑶也只能提裙下拜,工整地跪到了老夫人跟前。
“夏棠,你嫁到我沈家半年有余,这肚子却半分动静也无,偏偏俞大夫瞧着有半分问题都没有,你说,这是因何缘故?”
“这……”听得老夫人的话,夏初瑶垂头蹙眉,“这身孕子嗣,也看缘分,想来是因着孙媳跟这孩子缘分还未到,所以……”
“缘分未到?”话才说了一半,却被座上的老夫人冷声打断,“都到这个时候,还不说实话?想我沈家和临安都待你不薄,你说,做出这种欺瞒哄骗之事,到底是何居心?”
“欺瞒哄骗之事?”先前以为是为着今早的荒唐,抓了她过来训诫,这会儿先斥她身孕之事,扭头又说她欺瞒哄骗,夏初瑶越发有些发蒙,不由得抬头看向老夫人。
“母亲先别急,这不是小事儿,棠儿也嫁到我们沈家半年多了,也该先将这些事情问清楚,再下定论也不迟。”朱氏今日本是来遮云苑请安的,结果进来之时,正好撞见梁嬷嬷在与老夫人说起这件事情,乍听得也有些惊讶。
前几日她还在愁寻月苑里的事情,沈临渊发脾气,骊阳公主那尊大佛她也不好多言,寻月苑里的传言早叫她操碎了心,今日又闹了这么一遭,她只觉得自己有些心神不济了。
“这般铁证如山,摆在眼前,我还诬陷了她不成?”当初那方元帕是朱氏验过的,也是因着那方元帕,当时她们对这门婚事也终于放下了几分担心,若不是今次去落松苑撞了个正着,叫梁嬷嬷瞧见那床榻之上的痕迹,她竟是不知,被瞒了这么久。
令她气愤的,是这夏棠这般居心叵测便也罢了,竟是能诓了沈临安一起来欺瞒他们。
“孙媳不知做错了什么,还请老夫人明示。”劈头盖脸便被骂了一顿,偏偏还不知道这老夫人为何突然发这么大的火,夏初瑶直起身子,仰头蹙眉看向老夫人。
“做错了什么,你自己去外面跪着反省吧,不得我令,不许起身。”见她还敢直起身来,老夫人心下怒意大盛,抬袖竟是将桌上的茶盏都拂在了地上,细瓷在夏初瑶身畔碎了一地,尚有余温的茶水也都溅在了她衣裙上。
“你……”夏初瑶蹙眉,便想起身。
“怎么,还不出去跪着,等着老身让朔儿请家法不成?”
“夫人!”一旁沉碧与绫罗先夏初瑶一步,一左一右架住了夏初瑶,低唤了一句,压了压她的手臂。
“绫罗,你留下,我有话要问。”眼看着脸上颇有几分不忿的夏初瑶被她的两个婢子架着往外走,走了几步,老夫人又叫住了绫罗。
若是要问清楚,这落松苑的事情,问绫罗便好。毕竟从前是在遮云苑里伺候的,当初沈临安与夏棠大婚不久,便被徐静送到了落松苑,对于这半年来夏棠在落松苑所为,她自是最清楚不过了。
这话叫三人都是步子一顿,绫罗轻轻拍了拍夏初瑶的手臂,示意她安心,这才转身又回了里屋。
“沉碧,先前你说梁嬷嬷到底从房里拿走了些什么,怎么这会儿老夫人竟这般生我的气?”撩了裙摆在屋外的小院里跪下,眼看着这屋外伺候的人大抵也一早就被遣走了,夏初瑶侧头看向跟她一起跪着的沉碧。
还不等沉碧开口,却是突然想明白了老夫人那几句话的意思。
大婚当日,她不愿与沈临安圆房,那一方元帕,还是沈临安划了自己的手染的。
想来是今日收拾屋子时被梁嬷嬷看出了蹊跷,这一去半年,她也未曾想到过这件事情会被逮到,眼下还真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
屋里老夫人将夏初瑶这半年在沈临安身边所做之事都细细过问,绫罗说得仔细,却也多有些含糊之意,问了半个时辰的功夫,也未问出个所以然来。
“母亲,这事儿毕竟也是他们两人的事情,如今总归都是真的了,我们也不要这般苛责。”看得出老夫人心中有气,朱氏还是忍不住在旁劝到。
虽说那方作假的元帕骗了他们半年之久,不过当时的婚事也非你情我愿,沈临安素来都是有自己想法的孩子,这件事情,老夫人咬定了是夏棠拐了沈临安来骗她,朱氏却觉得,里面只怕还有几分沈临安的主意。
“当初夏家接到圣旨时,那夏棠寻死腻活,不愿出嫁,怎么一转头就乖乖上了花轿,这夏家与沈家虽无过节,可临安这身份非比寻常,谁知道这夏家到底打的什么心思,想当初东晋王在刑部大牢的时候……”
“母亲!”听得老夫人提起“东晋王”,朱氏忙开口打断。这称呼自那年事发之后,便一直都是忌讳,旁人不可轻易提起。
只是,如今这般一听,朱氏倒也不好再劝了。
沈临安不止是沈家的儿子,还是东晋王之后,东晋王当初权倾大齐,党羽多,得罪的人也多。她虽然不知道夏家与东晋王有什么过节,可当初东晋王收押刑部大牢,可是手遍了刑部酷刑的。
“母亲,此事是不是要告诉老爷?”这般一想的话,此事便不只是家宅内院之事了,如今沈临安高中状元,因着夏棠这个状元夫人,夏家也风光不少。若是夏棠嫁入落松苑真有所图,这件事情只怕还是要早些提醒老爷知道才好。
“若有必要,我自会与朔儿说起,如今便先不要惊动他了。”抬眼看了看窗外跪在院子里的人,老夫人轻叹了口气。
“那夏棠呢?她本就体弱,这般跪着也怕不妥,要不叫进来问个清楚?”这夏棠先前便断断续续受伤,这身子养了半年,也没见养好多少。她倒是不怕她跪坏了身子,只是怕他们的新科状元晚间回来知道了此事,又要大动干戈。
“瞧瞧她那般脾气,不给她压压,她只怕真敢顶撞于我。”先前若非沉碧和绫罗拉着,只怕那纵身而起夏棠便要欺身上来质问她了,“叫人去落松苑看着,别让那些不晓事儿的跑出去扰了临安。”
她那个孙子,是她一手带大的,这些年,什么脾性她是最清楚不过了。
既是他认准了的人,日后只怕是只会捧着护着,半分疑虑也不会再起。
只是,这内宅大家的女人们,心思最是莫测。还好她今日撞破了此事,否则日后这府里,连个提防这夏棠的人都没有。
朱氏垂目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绫罗,看着窗外的人影,默了良久,也只是轻叹了一口气。
老夫人的护孙之心,她是看得明了。
虽说这些时日,夏棠在她身边帮衬不少,小半年来也未曾见过她有害沈临安之心。不过,想想她对这桩婚事,对沈临渊突然转变的态度着实有几分可疑。
便是不为了沈临安着想,就是为了沈家,也该让老夫人来将此事好好查上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