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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得此言的沈临安微微有片刻的愣神,默了一默,才想起来外面的人是谁,眉心微拢,转头去看睡在里侧的夏初瑶。
一夜未睡,夏初瑶现在困极,听到只是来服侍梳洗的,便也不想理会,抓了被子蒙头转身,不理会沈临安,准备好好补上一觉。
“进来吧。”沈临安声音里满是叹息,也只能让外面的人进屋。
“桃儿给三爷和姐姐请安了。”
来人一袭天水碧的锦缎长裙,淡妆云鬓,朱唇点染,一副娇美的模样,带着个丫鬟,在里间门口朝着里面的两人盈盈一拜,脸上的笑意柔和。
“之前听得拂衣他们说三爷平素都是这个时候起来温书,桃儿便想着过来伺候三爷梳洗。”一双桃花眼里带了柔情万千,来人一面说着,一面示意身边的婢子去打水进来。
“这些都是丫鬟的事儿,无需你来做。”抬眼没有看到平素该来伺候的拂衣,本已站起身的沈临安又坐回了床边,不动声色地扯了扯鸳鸯被。
夏初瑶转头看到他藏在身后的左手,眨了眨眼,便也探头越过沈临安,去看来人。
“既然嫁进落松苑,日后伺候三爷和姐姐便是桃儿该做的事情。”对上夏初瑶好奇的眼神,夏桃的话顿了一顿,随即又挽起了温柔的笑,不再理会她,只从一旁丫鬟捧着的铜盆里拧了棉帕,走上前来,“姐姐还在休息,便让桃儿伺候三爷洗漱更衣吧。”
夏初瑶撑着起身,揉了揉眼睛,定定看着款款走过来的碧衫女子。妆容精致,娇媚若三月桃花,那温和的笑容里脉脉含情,一张脸总让夏初瑶觉得有几分似曾相识。
沈临安刚想开口推拒,却见得门口沉碧快几步进来,朝他们恭恭敬敬作了礼,这才转身看一旁的碧衫女子,朝她俯身福了一福:“夏姨娘安好。”
“先前三爷吩咐了今儿三爷和夫人要晚些起,奴婢们一时疏忽,错过了来伺候的时辰,还请三爷和夫人责罚。”门外跟在沉碧身后提了水进来的下人和捧了熨烫好的衣物的婢子们听得这话,也跟着沉碧一起下跪领罚。
“无妨,本也打算多睡一会儿,现下既然醒了,便叫人备水沐浴吧。”看到沉碧的时候,沈临安终于舒了一口气,他便也不再去看夏桃,只是沉声吩咐了一句,又转头将半支起身子看他们的夏初瑶按回床上,“如今天气转凉,你身子弱经不起折腾,便好生躺着,免得招了风寒。”
想他说得有道理,如今这具身子,多说几句话,多做几个动作都能叫她累着,夏初瑶觉得还是先乖乖躺着看戏比较好。
一旁进来的夏桃脸红一阵儿白一阵儿,沈临安几句话,说得好似她未在跟前一样。
“你与你姐姐一样,都是尚书家的千金小姐,即便是进了落松苑,也用不着做这些下人该做的事情。你姐姐既是我的妻,我便也会替她照顾好你,日后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落松苑的下人去做便是。”
等将夏初瑶按回床上,沈临安这才转头看这位夏尚书家的三女儿,比起娶夏棠,眼前的人才更叫他头疼。
那圣旨一旨两婚,将嫡出女儿夏棠许给他做夫人不说,还让夏桃也一并入府做姨娘。这等齐人之福,惹旁人羡慕。都说那镇国公府的公子就是不一样,娶妻纳妾都是圣旨钦赐,面子大得很。只沈临安自己知道这个中苦楚,无权无势,即便是镇国公家的公子,那还不是任人拿捏,半分反抗的余地也无。
“桃儿不过是……”夏桃本还有几分委屈,被他那如沉潭古水般的眸子一扫,说到一半的话便也说不下去了,只能垂眸低头。
一时间,屋子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就在沈临安想着要怎么将夏桃打发出去的时候,正巧外面的沉碧进来说水已经准备好了。
“不如让桃儿伺候三爷沐浴吧。”更衣不成,见他要去沐浴,夏桃又大着胆子开口。
虽说她做妾室,夏棠是正妻,可是就夏棠那般的性子和她与沈临渊的情分,只要她夏桃努力一把,日后这落松苑里谁做主,那还说不定呢。
刚要迈开步子的沈临安听得这话一顿,转身一把合着鸳鸯被将夏初瑶从床上捞了起来。
“你……”看沈临安垂目给她使了个眼色,夏初瑶将余下的话全部吞了回去,也只是乖乖靠在他怀里。
“夫人昨夜一夜未睡,委实辛苦,为夫这便服侍夫人沐浴。”
一句话说得屋里的几个姑娘全都面红耳赤,夏初瑶扬眉抬头狠狠瞪他。
“为夫说错了?”被瞪的人只是一脸宠溺的笑,开口反问了一句,抬眼见着夏桃一脸的惊诧和复杂,“这落松苑里虽然下人不多,却也不需得你一个主子做下人的事,若是得了闲,可以叫拂衣带你去园子里逛逛。”
到门口又嘱咐沉碧:“一会儿将早饭送去书房,我要温书,吩咐他人不得打扰。”
沉碧应了一声出去,话都这般说了,夏桃也不好意思再待着自讨没趣,领着贴身丫鬟便也告退了。
“这般抱着不累?放我下来吧。”等门合上,脚步声都远了,夏初瑶才开口。
“你都轻得只剩骨头架子了,能累?”一直看着门口的沈临安这才回过神一般,低头看怀里的人,却没有放下来的意思。
她生得娇小,如今瘦成这样,抱在手里除了那床鸳鸯被,也没觉得多了多是分量。
“你不累,我可是很累的,戏都演完了,还请三爷自去沐浴更衣吧。”她被裹在被子里,手也伸不出来,光这般被他松松搂着,提心吊胆害怕自己被他给手滑摔了。
“谁说为夫在演戏了?水已经备好了,夫人便同我一起沐浴吧。”沈临安箍着她的手紧了紧,就势抱着她往对面浴房走。
夏初瑶见此一惊,在他怀里猛地挣扎着要下地来,却被沈临安箍得牢牢的。
等进了浴房,才将她放了下来,她转身要往外跑,被他拉住。
“这左手受了伤碰不得水,一只手多有不便,这伤又不好叫外人瞧见,你看……”扬了扬刚刚被藏在袖子里的左手,特意将手心朝上给她看。
“……”这伤也是为着她才伤的,夏初瑶抿了抿唇,虽然不言语,却也没再往外跑。
见那沈临安转身便脱了寝衣,站在门口的夏初瑶下意识地抬手捂了眼,却也忍不住从指缝里往外看。
如他这般的读书人跟他们混迹军中的人是不一样的,那一身白皙的皮肤看得夏初瑶都有点自愧不如,只怕从前的自己即便是个女儿身,也因着常年从军风吹日晒,养不出他这样的颜色。
他虽然肤白,却是半分不显阴柔,看着清瘦的身子脱了便瞧见一身精壮的肌肉,线条分明,似武人所有,哪里还像个文弱书生。
看着看着,就见他走到浴桶旁,夏初瑶手一松,忙叫到:“别,裤子不许脱!”
“不脱怎么洗?”两手搭在裤腰上,转头敞亮着胸膛,好整以暇地看着门口瞬时红了脸的女子。
“脱了你就自己一只手慢慢洗吧。”
“过来吧。”见她作势要走,沈临安笑了,穿着寝裤抬脚踏进了浴桶里,整个身子都浸在水里,招手让她过来。
夏初瑶乖乖给他舀水冲洗头发,一双手贴着头皮轻轻揉搓,像模像样。
“你这一身肉,怎么练的?”一面拿了棉帕替他擦头发,夏初瑶看着桶沿上线条优美,肌肉隐现的手臂,忍不住颇为羡慕地问了一句。
“嗯?”仰头看她,便对上一张红扑扑的,盯着他看的小脸。
“平素里为了强身,也会学一些拳脚。”她眼中那是真有羡慕的神色,被她看得有些喉头发紧,沈临安微微动了动身子,移开目光。
“什么拳脚?”他一动,夏初瑶回过神来,注意力又落到了他的头发上,等细细地从头上到发尾都擦得不滴水了,直起身子,满眼亮晶晶地看着他,“你教我好不好?”
“你想学拳脚?”
沈临安愕然地看着她猛地点了点头。
“不成。”
“小气。”
“现在不成,你这身子太虚弱,得先好好补补。”见她垮下了小脸,沈临安笑了,言罢突然又想起了点什么,默了默,才开口,“你学拳脚,是为了大哥?”
夏棠与沈临渊自小情投意合,那个平素里冷面少言的大哥也只有谈起夏棠的时候,脸上才能见着几分柔和。他从前与沈临渊下棋时就曾听过沈临渊提起,说什么夏棠身子太弱,想着什么时候编一套适合她学的功夫来教她练练,也叫她能少病一些。
“这个嘛……”这话她不好回答,沈临安既然这般问了,她一口说不是也太招人怀疑,若说是吧,又不知沈临安要想到哪里去,“是想着自己身子太弱,学学拳脚能强身,如今嫁了人,进了别人家的门,得学着自己好好照顾自己不是?”
她可不得好生养着,不然还不等沈临渊回来,不等大仇得报,她这刚捡回来的一条命便要被这具病怏怏的身子给拖累死了。
“如此,等你养好了身子,我教你便是。”
“多谢……你了。”夫君二字实在是叫不出口,放了手中的棉帕,得了他的应允,夏初瑶欢喜地转身,“头发洗好了,余下的你自己随意洗洗吧。”
“夏棠。”沈临安扭头看她,一脸的笑意,等她要跨出房门,又将她叫住。
“你既然嫁给了我,我便会好好照顾你的。”声音温和却是坚定,缓缓吐出,仿佛一句誓言般郑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