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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好心写信去提醒了尹晚晴。”史曜连的语气里似有笑意,“该不会是经过了这么多时日的相处,你对她也有点儿动心了吧?”
“你将我当成什么人了?浪荡公子?”面对史曜连的调侃,史曜乾回答得漫不经心,“我好心去提醒尹晚晴,一来,是因为这个女子对我够好,她的存在总会给我带来利益,她派人刺杀颜天真,这一点我十分不悦,在得知此事的那一刻,我便做出了一个决定,若是杀手成功了,我便要她给颜天真陪葬,若是杀手没有成功,那我就留她一命。”
略一停顿,他又道:“二来,我并不想让凤云渺称心如意,我就是想气他,看他不顺心,我就高兴了。”
情敌互相找麻烦,这原本就是合情合理的事。
这一刻脑海中浮想起凤云渺背着颜天真走过山路的画面,心中便觉得有些沉甸甸的。
他在得知颜天真有危险之后,立即喊上了史曜连前晚红凤山。
冒着大雨,顺着泥泞的山路寻找,看见了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但就是没有颜天真的,心中自然是松了一口气。
等他们找到颜天真的时候,凤云渺已经在她身边了。
凤云渺又是比他早了一步。
他们并没有靠近,而是躲在树丛中观察,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确保不会被凤云渺察觉到他们的存在。
他们亲眼目睹了凤云渺对着仅存的那名灰衣人用刑。
他也从凤云渺那儿,学到了一套新的折磨人的法子。
捏碎十指指节,压碎脊柱,隔着一寸压一下,那滋味必定十分令人难忘。
而在凤云渺这样的折磨之下,那灰衣人果然很快就承受不住,招供了出来。
以他们之间的距离,自然是听不到灰衣人的声音,但好在可以看出他的口型。
根据他当时的口型,可以辨认出‘晚晴郡主’这四个字。
尹晚晴被出卖了,凤云渺自然就不会善罢甘休。
尤其之后,趁着凤云渺失血,袭击了他,顺便将颜天真也带走,这么一来,凤云渺在醒过之后必然暴怒。
凤云渺怒,倒霉的铁定会是尹晚晴。
“若换成我是凤云渺,我也一定会杀尹晚晴泄愤,这火要是憋在心里发不出去,会憋死。”马车外,史曜连道,“虽然你通知了尹晚晴,可这个女子实在不怎么聪明,她最后能跑得了吗?”
“她若是躲不过这一劫,我也没辙,该提醒的我已经提醒了。”史曜乾慢条斯理道,“她活着或许会对我有用,死了我也不心疼,给她写封信提个醒也只是举手之劳,你以为我真就那么在意她的性命。”
“你呀,还真是有点无情。作为一个旁观者,我都能看出那尹晚晴对你十分不错,再看颜天真,她根本就没把你当回事……”
“你一定要说些让我不高兴的话吗?”
“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
“我本无情。”史曜乾干脆利落地回了一句,“从前,除了你这个亲哥之外,我对谁都无情。”
“如今却要再加上一个颜天真。”史曜连冷哼了一声,“若是你的身子没毛病,我倒真不是很介意你跟她在一起,可你别忘了你是有毛病的!女人这个东西,你最好别沾上。”
“你用不着一次又一次地强调,我耳朵听得都快起茧子了。”
“客栈到了!”
史曜乾说着,勒马停车,“下车罢。”
三人下了车,便住进了客栈里头,订了两间房。
虽说是订了两间,但实际上,三人住进了同一间。
颜天真是昏迷着的,自然得有人看着。
“居然要我睡地上,我已经不记得多少年没睡地上了。”
望着在地上铺被褥的史曜乾,史曜连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史曜乾瞥了他一眼,“唯一的一张床,只能给她睡,莫非你还想和她睡?”
“我才不要跟她睡呢!我宁可睡床底下。”史曜连恶声道,“你也不准跟她一起睡!”
“我像是那种随便跟人睡觉的人吗?我们分明订了两间房,你若是不想睡地上,你可以去隔壁睡床啊。”
“不行,我不放心你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万一你半夜把持不住爬上她的榻……”史曜连说到这儿,摇了摇头,“有我看着,你能规矩点。”
史曜乾额头跳了跳,“我在你看来就那么放浪轻浮吗?”
“说不准啊。”
“……”
片刻的寂静之后,史曜连有了一个新的提议。
“我们睡榻上,让她睡地上行不行?”
“不行。”
“重色轻兄。”史曜连埋怨了一句,却也不再说什么了。
终究还是依照着史曜乾的提议,二人睡在了距离床榻五尺外的地面上。
吹熄了灯火,依旧有月辉透过纱窗打进室内,正打在史曜乾的头顶上。
“是不是觉得很不自在呢。”史曜乾道,“还是床榻更舒服些,是罢?”
“废话。”史曜连翻了个身,“别提床,一提床我就心烦意乱,过去的日子里,我一向很少这么谦让旁人。”
“我知道你不是在谦让她,而是在迁就我。你嘴上虽然说不出几句好话,但我知道你一直都在迁就着我。”史曜乾笑道,“我知道你也在担心着我身上的毛病,你放心,我深知紫月魔兰有多可怕,早就练就了一身好定力,不会破戒的。”
“女色,的确吸引人。”史曜连悠悠叹息一声,“亏我以前还以为,你此生都不会被女色所迷惑,想不到还是栽在颜天真这里了,你难得看上一个女子,人家还看不上你,我就想问,她到底有什么好的?除了长得漂亮……”
“别光看长相,还有其他特点呢。她还能歌善舞、身姿曼妙、胆识过人,她也很擅长表演,虽然我演戏的本事比起她略胜一筹,但我依旧不能否认她的出色,这么多优点全加在一起,她就已经脱离了平庸二字,这样的妙人为何不能喜欢?”
史曜连:“……”
若是史曜乾不说出来,他还真就没发现颜天真这些优异之处。
大概就是因为不喜欢罢。
正是因为不喜欢,所以漠视,不去关注。
史曜乾是因为喜欢,才去关注,才会给出这般高的评价。
“我不管旁人是怎么评价她,在我看来,她已经算是女子当中的佼佼者,若是有人嫌弃她,我倒要看看那人有什么比得上她的地方。”
史曜连听闻此话,犹豫了片刻,才道:“其实我挺嫌弃她的。”
“理由。”
“你方才说的那些优点我都承认,反驳不了,但有一点,你不可忽略。她真的命里带衰,命运多舛,遇上她总是没有好事,衰星附体,说的大概就是她了。”
“……”史曜乾静默片刻,道,“你说的这一点,不能成为我放弃她的理由,我不知道我与她将来会如何,我此刻只能明白一点,那就是我不想让她死,我想尽我所能救她,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罢。”
或许她真的不会看上他。
但,不能因为这一点就放弃挽救她。
打动她,对他来说是一个难题,但是值得挑战。
大概是因为他已经没有其他找乐子的方式了,人生在世,总得有些困难的挑战。
……
北昱皇宫。
夜色深沉,依旧有几处宫殿灯火通明。
宫里宫外有如同雕塑一般的卫兵屹立,成列的禁卫军来回巡视,严密守护皇宫安危。在月辉的清光之下,染出夜色的深幽与沉静。
养心殿内,宁子初正要宽衣歇息,忽听身后有脚步声响起,转头一看,正是太监总管老林。
“老林,还有什么事儿?”
“陛下,有梅无枝的传信。”
宁子初原本还面无表情,一听这话,神色便有了波动,“是天真那边有什么新动静了吗?”
老林将信递了上来。
宁子初迅速摊开了信纸,浏览完信上的内容之后,脸色有些难看。
陛下,这两日属下一直在寻找时机想要带走郡主,苦于没有机会,南旭太子盯得紧,不等属下有所行动,郡主便失踪,听闻是被人掳走,至今不知去向。
“被人掳走,不知去向。”宁子初拧起眉头,“为何朕想把她带回来就这么难。”
说到这儿,他的目光中浮现些许迷茫之色,“先前梅无枝就传信说她命不久矣,如今又下落不明,难道这以后再也没机会见到她了……朕和她,此生缘尽了吗。”
林总管站在旁边听着这话,叹息一声,“陛下,需要给梅姑娘回信吗?”
“回。”宁子初道,“先让她别回来,凤云渺总会想办法找颜天真的,不过凤云渺此人多疑,恐怕不会留她,这样,让她留在摄政王府,跟着尹默玄,天真一旦被凤云渺找到,尹默玄也会得到消息。”
“是。”
林总管退下之后,宁子初上了榻,这一刻已经没有了睡意。
脑海中浮现颜天真的音容笑貌,以及与她相处的一幕幕。
她在离开了北昱皇宫之后,并未安稳度日,反而麻烦不断,一波三折。
还不如当初呆在北昱皇宫中,那般逍遥自在,即使有人找她麻烦,他身为君王,总能帮着抵挡。
至少……不会有性命之忧。
“颜天真,离开朕而跟了凤云渺,本就不是个正确的选择,若是还能再见到你,朕不会再轻易放弃了。”
……
一夜过去,又迎来了一个黎明。
凤云渺醒来之时,发现自己是躺在榻上的,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雪白的幔帐。
这才想起来,昨日与尹默玄谈话,被一个手刀劈晕了,目的是为了让他休息。
睡了一觉,精神果然好了一些。
掀开被褥下了榻,他起身去开门。
一打开房门,便看见了坐在台阶上的凤伶俐,他身旁还搁着一个托盘,上面放了几道精致的点心。
“义父,你醒了。”凤伶俐听到开门声,便转过了头冲着凤云渺打招呼,“吃些早点吧。”
“你为何坐在阶梯上?”
“摄政王说,义父这两天太疲惫了,需要休息,我端了早点过来,却不敢打扰,就坐在这门口等着义父醒过来。”
“端进来罢。”
“是。”
“派去城门外截杀尹晚晴的人可有消息?”
“目前还没有。”
“南家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也没有。”
凤云渺吃着早点,蓦然间觉得胸口处抽疼了一下。这让他下意识捂住了胸口。
怎么回事儿?
凤伶俐显然也看出了他的异常,连忙问道:“怎么了义父?”
“心口抽痛。”凤云渺道,“也不知是什么原因。”
凤伶俐闻言,连忙起身,“我立即去喊肖洁过来看看。”
同一时刻,帝都五十里之外——
两道修长的身影立于榻前,眼见着榻上的女子从头到脚都覆盖上了一层淡淡的冰霜。
“三色冰蚕已经在她体内开始结霜了,体内的毒素也会停止蔓延,从现在开始她就是一个活死人,开始进入沉睡,你准备将她安顿在哪?”
“先去东陵国再说罢。”史曜乾道,“此处咱们就不要逗留了,毕竟离鸾凤国近,吃过早点之后就出发吧。”
“好。”
……
摄政王府内,凤云渺的心口依旧在抽疼。
这抽疼并不剧烈,却依旧令他觉得难受。
莫非他的身子也出毛病了?
再说凤伶俐奔出了房间之后,就急忙前晚肖洁的住处。
他脚下的步子极快,穿过长廊,一个拐弯之际,却撞上了一人。
但他并未撞疼,似乎撞到了一处柔软的地方,惹来对方“哎哟”叫唤了一声。
他连忙退开了几步,这才看清了,撞到的人正是这王府的女管家小莹。
“小将军,你作甚急急忙忙的?撞到我胸膛上来了,有点儿疼。”
小莹有些嗔怪地瞥了他一眼。
“对不住了管家。”凤伶俐一本正经地致歉,“义父身体不适,我急着去找肖洁。”
小莹见他似乎没把撞到自己胸膛的事放在心里,顿时觉得没趣。
这要是换成其他人,捡了这么大个便宜,不得沾沾自喜。
这少年还是太不解风情了。
“等会儿,你说你要去找肖姑娘?你找不到的,两位肖姑娘都出门采购去了,我刚才就看见她们踏出了府门。”
“这么不巧。”凤伶俐嘀咕了一声,道,“这样吧管家,你先喊个王府里的大夫去义父那儿看看,我还是要去街上找肖洁,让她看过之后才放心。”
“好,我这就给你叫去。”
凤伶俐出了摄政王府,才走出了不到十丈,就瞥见了肖梦与肖洁的身影。
除了她们二人之外,还有一人。
日光之下,那一颗明晃晃的脑袋实在太过醒目,可不正是花无心?
凤伶俐走近了些,才看到那两人是在挑菜,花无心则是在一旁给建议。
“胡萝卜可买,还有这蕨菜,这些都是有利于调养气血的,最适合你们殿下吃……”
凤伶俐连忙走上前,“肖洁,你快跟我回去看看义父,他说他胸口一抽一抽地疼,也不知是出了什么毛病。”
二女闻言,连忙结了帐,跟着凤伶俐走了。
花无心想着要跟上,迈出脚的那一刻,却察觉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
他一回头,耳朵就被人揪上,这一下可真是让他猝不及防。正要回击,却在看清来人的面孔时,脸色一僵。
身后的女子身姿婀娜,一身水红色碎花罗裙,面容美艳,颇有韵味。
“你这个死和尚,总算是让我给碰上你了,又在这勾搭漂亮姑娘,还一勾搭就是两个,你是准备脚踩多少条船?你还真就不怕翻船了淹死你!那两人还都是凤云渺身边的,你以为她们很好惹吗?”
花无心连忙挣扎,“放手放手,怜花,这是在大街上,你这样揪着我的耳朵,实在是有伤大雅……”
“别叫我怜花,叫我花寡妇!”身后的女子冷笑一声,“你也怕丢脸啊你。”
“花……寡妇?”
“对啊,我夫君姓花,可是他死了,我可不就成了寡妇吗?”
“你这是在诅咒我啊!不对,我可不是你的夫君,你这又是何必?”
“你这个负心和尚,当初说好了不离不弃,骗着我给你取出了身上的鸳鸯劫,之后就立马狠心离开,幸好老天有眼,让我逮住了你,走,咱们回去再把鸳鸯劫给种上!”
“别别别,我不种,放手!”花无心从她的手中挣扎开了,“用这样的东西强行束缚一个人,有何意义!”
“怎么就没有意义?分明很有意义。”
“阿弥陀佛,贫僧是佛门中人……”
“我呸!若不是你的负心薄幸,也不会让我立誓除尽天下负心汉,葬送在我手上的那些性命,全都要算在你的头上!”
“你……”花无心拧了拧眉头,终究叹息了一声,“我与你之间的事,回头再说,我得先去看看凤云渺,方才伶俐说他身体有恙,心口一抽一抽地疼,我先看过他后再说罢。”
“不行,你先乖乖地去跟我把鸳鸯劫种上,之后你想干什么我都不拦着你。”花寡妇冷笑着,开始在自己的口袋里摸索。
“咦,难道我没带在身上……”摸索了一会儿摸索不到,她瞪了花无心一眼,“我记得你手上好像还有一对,拿出来!”
“没有了。”眼见着花寡妇没带,花无心的神色轻松了许多,“这情蛊,我已经赠予了凤云渺,分别种在了颜天真与凤云渺身上,这下我也没辙。”
“混账!这么珍贵的情蛊,你随随便便就送人。”花寡妇低咒了一句,“这凤云渺和颜天真之间,倒是让我好生羡慕,你对我,要是能有凤云渺对颜天真一半的好……”
花寡妇说到这,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等会儿,刚才你说,凤云渺的心口一抽一抽地疼?”
“是。”眼见着花寡妇神色有异样,花无心追问道,“怎么了?”
花寡妇答非所问,“你先回答我,颜天真此刻在何处?”
“她失踪了,下落不明,你问她做什么?”
“这样……我想起了一件事,颜天真已经命不久矣了,若是颜天真死了,她体内的情蛊不及时取出来,也会死。鸳鸯劫这一对情蛊,从出生就是一起生长的,彼此之间都有感应,如果其中一只情蛊死去,另一只就会躁动。”
花寡妇顿了顿,又道,“鸳鸯劫寄居在心房处,一方死亡,伴侣会哭泣,凤云渺之所以感到心口抽疼,极有可能是他体内的雄蛊因为悲伤而躁动。”
“不……不会吧?”花无心有些没回过神,“难道颜天真她……”
“给凤云渺把把脉就知道了,如果只是普通的心绞痛,那就是生病了,就当我刚才的话没说过,要是检查出他身体没有什么毛病,那就是体内的情蛊在躁动,他就必须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
“你确定吗?”
“你可以算算时间,情蛊哭泣躁动大概会维持半个时辰左右,但对人体不会有什么影响,除了痛之外,不会有什么其他的害处,痛过之后就好了。”
……
“肖洁,义父他怎么样了?”
雅致的卧房之内,凤伶俐眼见着肖洁替凤云渺把脉,有些着急地询问着。
“奇怪了,殿下说心口抽痛,可是我这把脉却没把出什么异常……”肖洁嘀咕着,“脉象平稳,不像是有什么病。”
凤云渺道:“方才管家找来的大夫也是这么说的。”
一连两个大夫,都说他没病。
但是他这心口依旧一抽一抽地疼,并没有停止下来。
这让他也觉得有些诧异,从前不曾发生过这样的情形。
“我来试试。”
肖梦说着,也替凤云渺把了脉。
得出的结果与肖洁相同。
“脉象真的没有问题。”
“那会是什么原因呢?真是奇怪了……”
议论之间,一道身影自门外踏进,正是花无心。
花无心一开口,就是询问凤云渺的病情。
“怎么样了?是有什么病?”
肖梦与肖洁摇了摇头。
“没病。”
“脉象没有异常。”
花无心心底沉了沉,又追问了一句,“你除了心口抽疼之外,还有其他的什么症状吗?”
“没有。”
“持续时间大概有多长了?”
“已经有一刻钟了。”
“那就再等等罢。”花无心道,“等持续时长达到半个时辰,我再跟你分析。”
在没有确定花寡妇所说的事之前,他不会随意下定论。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凤云渺望着他,目光中带着探究,“为何一定要等半个时辰过去之后才说,莫非你知道些什么?”
“我现在不敢说,就再等等罢。”
他不敢说。
如果真像花寡妇说的那样,对凤云渺来说绝对是一个极大的打击。
眼见着花无心犹豫不决,凤云渺心中自然越发疑惑,却也没再追问。
终于时间又过去了一刻钟。
从心口疼痛到此刻,大概半个时辰,凤云渺逐渐察觉到心口抽痛之感似乎轻了许多,逐渐消弭。
“似乎不是那么疼了。”凤云渺说着,抬头望向了花无心,“你仿佛知道是怎么回事?现在可以说了。”
“云渺,我要与你说的这件事,或许会让你难以置信,但……的确是事实。”
花无心难得十分正经,脸色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模样,“你之所以感到心口抽痛,是鸳鸯劫的雄蛊在你体内哭泣,它躁动了,所以你会感到痛,这时间正好会持续在半个时辰左右,除了痛之外,不会对你造成其他影响。”
花无心的严肃,让凤云渺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这是为何?”
“鸳鸯劫是一起出生的,彼此之间都有感应,在平时都不会有什么感觉,可若是其中的一方死亡,另一方就会在宿主体内躁动,这是情蛊表达悲伤的一种方式。”
“你……说什么?”凤云渺的脸色有些阴沉,“难道雌蛊死了?”
“只有这个可能性,否则雄蛊就不会如此反常,因为它感应不到雌蛊的生命迹象。雌蛊死亡,就代表着它的主人死亡了……”
“胡言乱语!”凤云渺当即反驳,“情蛊死亡能说明什么?你怎么就能做出这样的推测?”
“这不是我的推测,这是事实!难道你觉得我会拿颜天真的性命来跟你开玩笑?我断然不会如此缺德。”
“花大师,你说义母已经不在人世了?”凤伶俐从震惊中回过神,也觉得颇为难以置信,“这不可能……”
“怎么就不可能了,除非她现在活生生的站在你们面前!”
“不会的,义母不会出事的……史家兄弟两人虽然很讨厌,但他们也不会让义母出事的。”凤伶俐不断重复着,“肯定不会的……”
“姓史的固然不会害她,但是你们怎么知道他们能不能保得住她?如今颜天真下落不明,你们就怎么知道她一定安然无恙?或许就是出了意外……”
“不会!”凤云渺呵斥一声,“我昨天才给她喂了鲜血,不会这么快出事。”
“可你们现在找不到她的人!”花无心脸色有些铁青,“我也不希望我所言是真的,我只是想将这个事实告诉你们,因为你们有权知道真相,我总不能隐瞒着,让你们漫无目的地去寻找,让你们耗费时间,耗费精力去找一个根本就不存在的人……”
“我不相信。”凤云渺道,“除非我亲眼看见她的尸首,否则我无论如何都不会信。”
“你能不能醒醒?莫要再自欺欺人了,我知道你心中难过,但是……”
“没有但是。只要我没见着人,我就不信。”
“不信便罢!你觉得我会骗你们?或许我不是个老实人,但我从没骗过你们。事实我已经告诉你们了,我希望你们好好静静,尽快从这段悲痛中走出来。”
花无心留下了这么一句话,便转身离开。
“我也不信。”凤伶俐有些颓然得坐下,低喃着,“我不信……”
他嘴上说着不信,心中却是难受。
或许他在欺骗自己。
花无心少见有这么严肃的时候,他说这些话是认真的,绝不是玩笑话。
肖梦与肖洁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凤云渺低垂着眼,无人知道他此刻在想着什么。
良久的寂静之后,终究还是凤伶俐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义父。”
本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凤云渺却道:“都出去罢。”
他的语气平静,却似乎带着些许压抑。
凤伶俐不再做声,与其他两人一同退了出去。
出门之时,还不忘把房门也带上了。
此刻周身无人,凤云渺便掏出了那一串颜天真送给他的红豆手串。
“花无心不会骗我,但或许他的判断就是错误的。”
凤云渺望着手中的手串,“在没有亲眼见到你的人之前,我绝不会相信。”
“就算找不到你,也得找到史家兄弟问问清楚。”
“我还欠你一场婚礼,无论如何都要还给你的。”
他注视着手中的那串红豆。
桃花美目之中,泛上一层淡淡的氤氲雾气。
良久,终有泪珠滑出眼眶,流淌过脸颊,滴落在手中的红豆上。
……
凤云渺将自己独自关在房中一个时辰。
而就在这期间,凤伶俐将花无心的话,转达给了尹默玄。
尹默玄自然也是震惊良久,不愿相信。
“不可能!你义父他是怎么说的?”
“他说,他不相信,除非亲眼见到人。”
“本王也不相信!这世上时时有意外,那蛊虫或许也因为意外死了,与良玉无关!”
尹默玄试图平息着心中的惊涛骇浪,对尹晚晴愈发恨得咬牙切齿。
“这个尹晚晴,同为尹家的人,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良玉失踪的这笔账,本王必须算在她的头上!”
可气的是,派去城门口盯着的人至今没有消息回复。
莫非那尹晚晴还留在帝都之内?
她若是敢现身,就要她死无葬身之地!
“王爷,该用午膳了。”门外响起了婢女的声音。
“不吃!”尹默玄厉喝一声,“滚!”
门外的人被他这一声吓得瑟瑟发抖,连忙退下。
而凤伶俐的腹部,却在这样的时刻发出了几道咕咕声响。
“罢了,传膳!”尹默玄又朝着门口的人吩咐了一声,转头望向身旁的凤伶俐,“你这个年纪,正是需要吃好喝好长身体的时候,本王可不能苛待了你。”
凤伶俐摇了摇头,“王爷与义父不吃,伶俐也就不吃了。虽然我这肚子有些不争气,但我的心情着实很不好,咱们就一起挨饿吧。”
尹默玄:“……”
终究还是叹息了一声,“我们一起去你义父房中看看罢,把他也一起喊来用午膳,咱们要是都饿死了,谁去找良玉。”
“好。”
二人说着,便齐齐起了身,踏出房门,前往凤云渺的住处。
到了凤云渺的屋外,凤伶俐伸手敲了敲门,“义父。”
无人回应。
是不在,还是不想搭理人?
凤伶俐又敲了敲门,“义父,你可还在?”
依旧没有回应。
他身后尹默玄见此,直接上前一步伸手拍开了房门!
房门未锁,只是掩着,他这么一拍自然就给拍开了。
房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尹默玄与凤伶俐望着屋内,齐齐一惊——
此刻正值中午,明艳的日光透过纱窗,映照在紫檀木质的桌上。凤云渺一手支额坐在桌边,日辉映照着他那一头绾梳整齐的发丝,泛出有些刺眼的银白色。
三千青丝,皆成雪白。
“义父……”凤伶俐几乎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伸手揉了揉眼睛,看到的画面还是与之前一模一样。
凤云渺那一头本该是乌黑如墨的发丝,如今皆成银白。
并没有折损他那一番俊美如神祗的容颜,只是衬托出了些许病态。
些许愁绪。
尹默玄也怔愣了许久。
凤云渺将自己关在屋里一个时辰,也就才一个时辰的时间,竟然……
二人此刻都立在门外,忘了踏进去。
凤云渺抬眼望着伫立在门外的二人,开口的声音清冷如玉石撞击。
“你们二人为何这般古怪地看着我?”
尹默玄不知自己此刻该说些什么。
凤伶俐犹豫了片刻,才道:“义父,你的头发……”
“换了个颜色,就让你们二人惊奇至此?”凤云渺抬手,将背后一缕发丝拨到身前,拿到眼前看了看,“好像也不是很难看。”
门口站着的二人无言。
难看倒是不难看。
只是让人平添了几分难受。
在茶楼酒肆之中,说书人倒是有说过一些才子佳人的情爱之事,倒也有听过一夜愁白发的。
或者是在经历了情伤与悲伤之后,白了发。
“你们不用多虑,我并未想不开,在没有找到她或史家兄弟之前,我必然是会好好地活着,我还有许多未完成的事。”
尹默玄叹息一声,“用午膳罢。”
“好。”凤云渺并未拒绝,起了身。
……
三人一同去了大堂,尹默玄便吩咐下人上菜。
小莹带领着下人鱼贯而入,将一道道珍馐佳肴摆上了桌,这才朝着尹默玄道——
“王爷,郡主身边的那位护卫梅姑娘,如今无处可去了,眼下还没有找到郡主,我想,应该让她留在咱们王府里,等郡主回来了,再去跟随郡主是不是?她刚才过来找我,问我她是否有资格留下。”
尹默玄道:“当然有资格留下,既然是良玉带来的人,哪有赶她出去的道理,你去回复她,就让她在王府里安心呆着。”
“好。”
尹默玄拿起了筷子,朝着对面的两人道:“别愣着了,动筷罢。”
凤云渺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排骨,却不是给自己吃,而是夹到了凤伶俐的碗里。
“自你喊我义父的那一天起,你也就是我凤家的人,我虽然对你时常苛刻,时常数落,却从没拿你当外人,你义母时常说我过分,明明只比你大了七岁,却要你认我做义父,而不是兄长。”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伶俐喊一声义父,从来不觉得委屈。伶俐知道义父从没把伶俐当作外人,伶俐生是凤家人,死是凤家魂。”
“好。”凤云渺道,“那么你是不是会给凤家延续香火?将来你的儿女也是凤家人,我不需要你孝敬我来报答我的养育之恩,以后我若是出了什么事,你孝敬我的双亲,可好?”
凤伶俐怔住,“义父,你为何要说这样的话?好好的怎么会出事呢?义父如此强悍,定不会被人所害。”
“你只需要答应我就行了,若我不在,我对你的养育之恩,你回报给我爹娘可好。”
“这自然是应该的!”
“那就好。”
凤云渺唇角浮起一丝欣慰的笑意。
坐在对面的尹默玄敏锐地捕捉到一丝不对劲,“凤云渺,你为何忽然说这些话?”
“没什么。”凤云渺道,“用膳罢。”
他要保持着充沛的精力,可不能一蹶不振缠绵病榻。
寻找颜天真,是他的目标。
在这个目标没有达成之前,他绝不会做出一些不理智的行为。
若是最终证实了花无心所言是真话,那么,他会把没解决完的事解决了,没收拾完的人收拾了,之后——
就可以去寻找她了。
颜天真,我终究还是要去往有你的地方,有你的地方才是我的向往。
天堂地狱,黄泉奈何,终要化作枯骨,同居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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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色冰蚕:天真没死的呀,只是我把情蛊冻住了!2333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