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皎皎玉白的线条随着时间的流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拉长,很快就染亮了半个天际。
下一瞬间,似乎就在眨眼间,一轮红日就弹了出来。
先是露半张脸,但很快,下半部分就从乳白色的云层中冉冉升起。
周遭绚烂一片,红色、橙色、金色、黄色……交错在一起,似有万道彩光斑斓交织。
朝霞满天,连带着窗边的那道袅娜身影也被镀上了一层五彩的光晕。
时间仿佛瞬间静止。
院里已经有早起的下人进来庭除,沈霓裳转身,看见穆清还呆愣愣的望着窗口方向:“好看么?”
穆清一呆,沈霓裳偏了偏头:“我问你这日出好看么?”
穆清这才回神,忙不迭点头:“好看,我一直不知道,在我这屋子也能看到这样好看的日出朝霞。”
“昨日晚霞好,按理,今日只要不下雨,朝霞也应当很美。”沈霓裳道。
穆清颔首,忽地好奇:“霓裳你怎么知道?”
沈霓裳几不可见地垂垂眸:“因为我原先看了很多。”
“看很多?”穆清看着她。
沈霓裳轻轻“嗯”了一声,声音也很轻柔:“以前整日在屋子里,早上总是很早醒,就喜欢打开窗户看外面。”
晨光中,沈霓裳眸光有些悠远朦胧,这样轻柔的声音也是穆清头一次听见,这样的沈霓裳似乎比平常那个她,显得更真实,也更让人亲近。
“你怎么那么早醒?”穆清问了句,不待她回答又笑着道,“我原先也是寅时中就起来,可那么多年也没注意过日出是啥样儿,就顾着练功了。”
沈霓裳“哦”了声,挑眉似笑非笑:“这么用功如今才练到三层?”
“不是——我……”穆清蓦然顿住,嘴张了张后还是将话咽了下去,不自然地假作好奇问:“霓裳你怎么知道我是练到三层的?”
沈霓裳淡淡看他一眼:“足少阳到足太阳已经打通,足少阴通了一半。”
昨夜她顺便检查了下,对他经络丹田的情形已是了然。
判断习武者的功力层次,一种是可以通过对方运功时的状况,但这样判断,只能有个大概。
若要准确,还是要用内力探入对方体内。
但这种方式需要武者的配合,除非足够信任,否则等闲是不可能的。
她虽然没有内力,但却有别的方法可以探查。这种方法不止可以探查对方修为,甚至还能查探一个人的经络丹田情况,从而得知其习武的资质如何。
玉春她们三人,就是用这样的方法查验过的。
沈霓裳不确定这个世界有没有这样的方法,但从穆清瞒天过海的情形看,应当是没有。
至少穆东恒是不知道的。
穆清果然惊奇:“霓裳,你怎么知道?”
沈霓裳抱起胳膊,意态闲适:“我自有我的法子,这个你就别管了。还是先说说你自个儿吧。”
穆清眨巴下眼睛,一时没领会:“说我?”
沈霓裳朝后望了下,庭除下人在远处打扫,四周也无人,转回首,她看着穆清,语声轻而平静:“你的经络天生就比常人宽一倍,丹田也宽三分,这般资质,可谓万中无一。若是自幼习武,只要不太过懈怠,不说七层,突破六层绝非难事。可是云州城中传得沸沸扬扬的却是大将军的儿子资质极差,极不成器。”
上一世那个他,若没看错的话,应该是已经突破到了功力七层。
未及弱冠,心法七层,说是万众无一,毫不为过。
穆清面色僵硬,同沈霓裳对视须臾后,他垂下眼帘,手指头不自觉的在被褥上划动:“霓裳,我……”
却是说不出话来。
沈霓裳并不生气。
她原本也没想过要听他说答案,她只是觉得该提醒他。
“你不用同我说什么,只是我觉得这回既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你也该多想想周全。”她淡淡道,“看不见的敌人才说最可怕的。若是我能习武,我定不会放过每一个让自己强大的机会。”
穆清抬眼怔怔望着她。
外间传来了脚步声,穆清将到了嘴边的话收了回去,片刻后,小扇子走了进来露出惊喜:“少爷你可醒了——怎么样,伤口还痛不?少爷你觉着如何,可舒服些了?”
“没事了。”见得小扇子这般真情流露的关切担忧,穆清心中也暖意升腾。
只是小扇子伸手要去揭他屁股上的棉布单子时,他才赶紧阻止:“别乱动。”
小扇子这才反应过来,沈霓裳还在屋里,讪讪笑了笑后,目光落在床内侧的中衣和穆清省下垫着的薄被上,神情顿时古怪。
“我先过去了。”沈霓裳点点头,算是同小扇子招呼了下,转身走了。
穆清目送沈霓裳的身影消失不见,收回目光就同小扇子的眼神撞在一起。
小扇子指指那件换下的中衣,又指指垫着的薄被,似乎有些瞠目结舌:“少,少爷,这——”
穆清朝他勾勾手指头,小扇子挨拢过来就听见穆清极为“凶狠”的威胁:“敢朝外说一个字,爷就揭了你的皮!”
小扇子眨了眨眼,很快拍着胸口低声保证:“少爷放心,小的绝不乱说一个字!”见穆清神色缓下来,他又挨近小声道,“少爷,沈姑娘是不是……什么都看见了?”
下一刻,屋中响起“啪”地一声巴掌声,紧接着就是猛然吸气声,随后小扇子絮絮叨叨的声音:“哎呦我的爷……怎样,可疼得紧?少爷您别急,小的先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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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早膳后,穆东恒过来了一趟。
凌飞同商子路同穆东恒告辞,三人离开了大将军府。
妙真在拐角处的马车上等候,沈霓裳在车上换好衣裳妆容后就差不多到了沈府西边的角门。
这个位置一般是容夜香车停留的地方,平素几乎无人。
进去后,直接在花园中同玉春汇合,主仆二人慢慢转了一圈后,坦坦荡荡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司夫人安排得极为妥当。
回到院子,小翠在干活,沈霓裳问二丫,小翠朝后院努嘴。
沈霓裳绕到后院。
二丫正在蹲马步。
小小单薄的身子沐浴在春光里,还是那副木然神情,见得沈霓裳,也只目光微微动了动,身子还是纹丝不动。
沈霓裳摇摇头上前:“别练了。”
二丫慢慢起身,腿有些打晃。
“你年纪还小,又刚刚开始,过犹不及。只照我说的时辰练就行。”沈霓裳道。
二丫看看玉春,不说话。
玉春凑近沈霓裳小声说了句:“小姐,二丫是想早些练心法呢。”
沈霓裳明白过来了。
她同二丫说过要先打开筋骨,练好肌肉才能习练内功心法,但看着玉春小翠已经练得卓有成效,二丫约莫是急切了。
看着二丫强忍住打颤的腿,竭力做出一副“我能行”的模样,沈霓裳不禁也生出爱才之心。
这是个能吃苦的丫头。
沉思了下,她回到书房写出一张方子,让玉春去买药材。
玉春看着方子,发现同她原先泡过的那个并不同:“小姐,怎么和奴婢用过的不一样?”
“你的那个是舒缓肌肉为主,这个药效要强得多。”沈霓裳道。
玉春惊亮眼:“小姐,奴婢也要。”
沈霓裳上下打量她,露出一丝怪异笑意,欣然答应:“行啊。那就买二十份回来。有几味药可能贵些,多带些银子。若是一家不全,就多跑几家。”
玉春不疑有他,笑呵呵地领命走了。
也有些累了,洗漱了下,她回到房中补眠。
二丫搬个小杌子坐在床边,簸箩放在膝盖上,正在笨手笨脚学打络子。
一时也睡不着,沈霓裳看着她打:“别用竹青色,用湖绿配。”
二丫抬头看她,点点头,换了湖绿色来搭配。
“对了,那天去夫人院里,夫人同你说了什么?”早前一直没想起问,沈霓裳有些好奇,司夫人是如何判断出二丫可信的。
“问了奴婢多大,家里几口人,老家是哪儿。”二丫回道。
这么简单?
沈霓裳微微皱眉不解:“就这些?”
二丫点头:“夫人还让奴婢闭上眼睛。”
“闭上眼睛?”沈霓裳扬起眉梢,“然后呢?”
二丫手指头被线缠住了,埋着头努力拆线头,嘴上回道:“夫人摸了我的额头,说我额头长得好,以后有福气。”
就这样简单?
沈霓裳百思不得其解,却隐隐觉着自己似乎漏掉了什么,可仔细想,也想不出什么。
就这般想着想着,她慢慢闭上眼睛。
均匀的呼吸声起,二丫抬首望了眼,继续埋头同那团丝线苦苦纠缠。
小翠刚迈脚踏进,二丫朝她摇了摇头,小翠探首望了望,二丫端起簸箩,轻手轻脚走了出去。
看着二丫指尖缠成一团的彩线,小翠“噗哧”笑出声,赶紧用手捂住,二丫目无表情看她,小翠抿抿嘴,两个小丫头在门口坐下,脑袋挨在一起,小翠小声教她。
临近午膳,玉春回来了,沈霓裳也饿醒了。
饱饱地吃了一餐后,坐在桌边喝茶。
早上睡过了,子午觉也就不用了。
坐一会儿,过去司夫人院里,应当刚合适。
玉春把买来的药材拿出来给沈霓裳过目,肉疼得紧:“小姐,这药也太贵了!一副竟然要二十三两银子!”
沈霓裳倒不觉奇怪,随意的应了声:“贵有贵的道理。”
二丫看了沈霓裳一眼,低头继续收拾碗筷。
主仆几人闲话了一会儿,看着时辰差不多到了司夫人起身的时候,就朝司夫人院中行去。
司夫人搬了把贵妃椅在院中躺着,脸上盖了一块薄薄的丝巾,妙红做在旁边剥花生,见得沈霓裳来,她笑着起身,用下巴指指司夫人。
看司夫人这副悠哉模样,沈霓裳也好笑,过来在旁边坐下。
妙红抓了把花生给沈霓裳,沈霓裳摇头,妙红转头塞给玉春。
两个丫鬟挤挤眼睛,走到角落里低声说起话来,不时互相挠挠胳膊窝和脖子,十分投契开心。
“事情解决了?”司夫人不动弹,出声问道。
昨日沈霓裳三人走后,司夫人一直在茶楼,后来凌飞的暗卫过来禀报了,才回的沈府。
不过暗卫也只是三言两语,不可能细说。
沈霓裳颔首:“嗯,算是解决了大半。”
“解决了大半?”司夫人揭开面上丝巾,偏头看她,“莫非还有别的问题?”
沈霓裳脑中疑团甚多,过来司夫人院里,也有讨教的意思。
她不认为自己是笨人,但正因为她不笨,所以她不会认为自个儿就没有短处。
除开穆清的秘密,大将军府的事情无可隐瞒之处,她详细了说了一遍。
司夫人听得也认真:“这么说——还真是将军府的人想害穆少爷。”
司夫人的判断同凌飞相同。
沈霓裳点点头:“我们也觉得应当是。那秀姿查出身孕事出突然,一关进柴房纸条就出现,不可能是外人。只是想不出会是谁。”
照她知晓的线索看的话,最值得怀疑的人只有三人,穆东恒、白远之、扈嬷嬷。
可依然对不上。
从直觉来说,三人中穆东恒似乎对穆清最不好,但他毕竟的穆清的亲生父亲。即便白远之是长公主的长子,在穆东恒不知道的情形下,也没理由对穆清生出歹意。
何况,就算他知道白远之是他的儿子,那也影响不了他对穆清的感情才对。
而扈嬷嬷同白远之……她看不出这两人对穆清有恶意,至少,从昨日的相处中,这两人对穆清非但没有恶意,甚至还算得上极为关切。
尤其是扈嬷嬷,沈霓裳观察得尤为仔细。
“那两人呢?”司夫人问,“纸条可拿到了?”
沈霓裳摇首:“我赶着回来,人在凌飞手里。”
司夫人沉吟片刻,勾唇淡淡笑了笑:“让他小心着些,这些上士族的脏污烂事可比咱们这样的府里污糟得多。就是拿到纸条,也未必能查出什么,这人既然想害人,还藏得这样深,只怕不会留下什么证据。”
沈霓裳也明白,颔了颔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