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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名副官道：“中医本来就是骗人的！西医开刀都没治好，中医更没办法了！”
苏黎正好听到这话，本能地皱起眉头。
这些年，西学东渐，无数知识分子跟政要名人全都积极推崇西医，一时间把中医打击的七零八落。
就连她当年出国学西医，也是受这股热潮的影响。
然而，她毕竟出身中医世家，祖上几代都是朝中太医，那是凭真才实学吃饭的。
所以，她相信中医有其合理性，只是被太多没有医德招摇撞骗的庸医带坏了名声。
她学成归国后，这些年一直致力于中西医结合，效果很不错。
也因此有了女华佗的称号。
如今，只要听到有人不分青红皂白地污蔑中医，她总忍不住要辩驳几句。
“谁说西医治不好的病，中医就一定没办法？”
突如其来的反驳让陆督军一行人全都愣住了，步伐也停下。
威严肃穆的陆督军看向她，一眼瞥见她身上挂着的医药箱，微微疑惑。
“你是医生？来府中给谁看病？”
苏黎面不改色地撒谎：“督军夫人头疼，我给她做了针灸，现在已经好了。”
“是吗？”
全场几人都愣住了。
“夫人也是信奉西医的，怎么可能找中医过来？”
陆督军没那么好忽悠，当场拆穿。
苏黎也不急不慌，又说：
“我是西医，但我祖上是中医，我自然也懂中医。夫人的头痛病西药没办法，除非吃止痛丸，可是药三分毒，中医针灸可以治疗，当然就不用吃药了。”
话落，陆督军身后一名副官凑过来低声道：
“督军，这个女医生是苏氏医馆的，就是苏老太医的大孙女儿，老百姓都称呼她是‘女华佗’，一生病找她，据说药到病除！”
陆督军脸色明显一惊，又看向苏黎：“你就是那个老百姓交口称赞的女华佗？”
“女华佗不敢当，医学博大精深，我只掌握了皮毛而已。”
苏黎不卑不亢地回应。
来报信的那名副官看向陆督军，谏言道：“督军，要么我们带上这位女华佗，去山本府上走一趟，就说是请了新的西医，先让苏医生看看再说。”
陆督军点点头，继续赶路，同时丢下一句：“把她带上！”
苏黎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两名副官一左一右架着手臂，拽走了。
“你们松开，我自己走。”
副官看了她一眼，依言松开。
苏黎理了下自己的衣服，此时有点后悔刚才的莽撞了。
听他们说话，好像是要去给一个日本人看病。
她连自己的国人都看不过来，如今还要去给外国人看病。
八国联军入侵，火烧圆明园，这些账还没算呢！
坐上车，苏黎冷着脸，问道：“你们带我去什么地方，起码应该说一声吧。”
她不跟督军同乘一辆车，自然也轮不到督军来回答。
开车的副官回道：“我们去给军zf的外籍军事顾问看病。”
“他是日本人？”
“嗯，山本大佐。”
大佐——级别还挺高。
苏黎心里抵触，怕给这种人看病，万一看不好招来祸端。
“先说好，万一这病我看不了，你们可得护我安全。”
“那是，苏小姐不要忧虑，这又不是封建王朝，看病看不好就拉出去砍头。”副官笑道。
苏黎心说，那可不好讲，外国人在我们的国土上作威作福已久，丧尽天良的事儿可没少干！
到了那位军事顾问的府上，苏黎远远便听到日本人在破口大骂，将医生都赶了出来。
见督军来了，几名医生立刻灰头土脸地上前，“督军！”
“山本大佐怎么样了？”督军急声问道。
“大佐手术后便血依然不止，前几天又去医院检查了，也没说出个具体原因来。
而且因为只剩一个肾脏，导致身体虚弱，这两日都只能卧床静养。
大佐情绪激动，现在拒不配合治疗，我们也没办法了??”
苏黎在一边听着，捕捉到关键词，顿时疑惑：“便血？”
“这位是??”为首的医生看向她，疑惑，又见她背着医药箱，顿时怀疑，“你也是医生？”
“嗯。”
那名男医生看了她的衣着打扮，明显不屑：“你是江湖郎中吧？”
言语中颇为鄙夷。
一名副官立刻解释：“这位是苏医生，颇有名气的女华佗。”
“没听过。”那名医生愈发不屑，甚至微微回头只用眼角余光斜了眼，“还什么华佗，中医都是骗人的！”
副官脸色尴尬，看了苏黎一眼，有点无法接话。
苏黎也没在乎，只是问督军：
“督军，您强行把我带来，到底还要不要我给这位山本看病？不需要的话，我就回去了。”
陆督军看了看那几名医生，见一个个被骂的灰头土脸，估计也没心思继续给山本看了，只好说：“你既然来了，还是看看吧。”
陆督军心说，死马当作活马医，万一给医好了，那山本岂不是对他万分感谢？
这样，他在军zf那边也算了立了功劳。
以后山本肯定会更加忠诚地效力于他。
“既然要我看，那我起码得知道病人的情况吧？”
说话间，她看向那几名西医。
“有人给我大致说说吗？”
“呵——你们中医招摇撞骗，唬下平民老百姓就行了，给山本看病，这不是笑话嘛！”
苏黎懒得跟他们争论这个话题，淡淡反问：“谁说我用中医给他看了？当我不懂西医吗？”
“你还懂西医？”那医生吃惊了。
“??”
苏黎懒得搭理，又看向副官，“你直接带我进去吧，该怎么看我见了病人再做决定。”
副官看了督军一眼，后者默许，他便带着苏黎进去了。
那医生纯属好奇，又想看热闹，也壮着胆子跟了进去。
鼻孔下留着一撮胡子的日本人听到脚步声，还没见人就开始骂起来。
等定睛一看，见这次进来的是个女人，顿时愣住了。
苏黎一看到他，心里也抵触，若不是副官在身边推着，她都想转身走人。
“山本，这是我们为您新找的医生，医术很高明！”
督军跟在身后，没等山本发问，便解释道。
山本看着这么漂亮的女人，一时忘了发脾气。
直到苏黎在床边坐下，他才回过神来，用不甚流利的汉语问道：“你??真是医生？”
“是的，山本先生。”苏黎低声答道。
“中医还是西医？”
“中医西医都会，您想看哪个？”
副官一听她这么说，差点跳脚。
刚刚明明交代过，不能说自己是中医的，山本大佐不信中医！
可她怎么还是开口就说了！
所有人都等着山本雷霆大发，谁知这日本人愣了下，竟笑了笑：“你一个小丫头，还会中医跟西医——”
他笑完，看向督军说道：“督军，你是知道我现在没了右肾，故意弄个女人??来刺激我的？”
陆督军同样陪着笑：“山本大佐，她真是医生，她们家祖上，全都是过去为皇帝太后看病的太医！反正现在西医治不好你，不如您就试试中医？万一治好了呢，您说是吧？”
既然苏黎已经把话说透了，陆督军也没再隐瞒，好言相劝。
那日本人盯着苏黎又看了几眼，没说话。
苏黎便知，他是默许了。
于是，示意山本把手拿出来，搭在床沿，她先号脉。
“督军，能叫谁跟我说说山本先生的病情么？这样更利于我做出判断。”
苏黎一边号脉，一边扭头看向陆督军。
陆督军看向一旁杵着的西医，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跟苏医生好好说说！”
那名西医见山本居然接受了中医诊疗，这会儿屁话不敢有，上前一步解释道：
“大约一年前，山本大佐患上一种莫名其妙的病，总是尿中带血，病因不明。
山本大佐去了德国人开的教会医院看医生，那德国大夫耗费了半个月的时间，给他做了各种检查，排除了结石跟结核，也没找到病因。
后来，山本又去了美国人开的协和医院，协和医院拥有这世上最先进的医疗器械，又做了各种检查，还接受了x光透视。”
这个西医讲的很详细。
“然后，医生发现他的右肾有一个拇指大小的黑点——经过多位西医专家诊断，一致认为那个黑点是肿瘤，是导致尿血症的病因。于是，协和医院为山本先生做了外科手术，切除右肾。”
苏黎已经号完脉，闻言，嘴角微微勾了抹笑，淡声道：
“结果切了右肾也没用，山本先生还是尿血，且症状越来越严重是吗？”
医生点点头，“是，然后又去协和检查，可怎么都找不出原因了。”
苏黎无奈地叹息了声，“你们是遇到庸医了！只怕切除的右肾，根本就没事。”
“你胡说！”那名西医立刻反驳，“这可是协和几位专家会诊治疗的，怎么可能出错？！”
“如果没切错，那为什么病没治好？”
苏黎只轻飘飘地反问了这句，那名西医立刻哑口无言了。
陆督军看着面前的小丫头，心里颇为震惊。
她单枪匹马，竟敢去挑战权威，勇气可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