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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听了王娟的话,凝神沉默了半天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缓缓的说道:“娟娟,我已经退休了,今天就以老领导的身份给你一点提醒……”
王娟虽然经常接受父亲的教训,可那都是从一个行长领导的绝度进行的职业教育,今天听父亲的口气一反常态,颇有感慨的味道,于是就没有出声,认真的聆听父亲的忠告。?? ≠
“去年,有家银行的副行长跳楼自杀的事情你不会没听说过吧?紧接着没多久,又有一位贪污四个多亿的行长两档入狱,这件事也在新闻媒体上有过报道……以你看这两件事其中的奥秘是什么呢?”
父亲说着话,紧盯着王娟的眼神问道。
王娟听到父亲用了两个系统内的例子来抛砖引玉,轻轻瞥了一下嘴,心想,老爷子怎么尽说一些不着边际的事情,那两起案子都听说过,不光都是生在外地的事情,和自己也八竿子打不着啊。
于是,王娟说道:“这还能有什么奥秘呢,跳楼那个肯定是贪污太多被上面查了,没办法了,走投无路了呗,坐牢的那个肯定也是东窗事,自己又不敢自杀,所以就被抓去坐牢了啊,这都是报纸上说的很清楚了啊。”
父亲听到女儿王娟对这两件事的见解,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说道:“你是体制内的人,你难道还相信报纸上那些话?那些都是哄哄老百姓罢了,真相远比表面情况复杂的多,为什么会走投无路?肯定是有人逼他吧?人家为什么要逼他?这些都是很显而易见的潜在原因,肯定是他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想特立独行,结果不合群,大家都往他身上泼脏水,你说他能干净吗?至于那个坐牢的,那也不用说,肯定也是不干净的,现在当官有几个干净的?也许就是被他的副手举报,或者是自己忘乎所以才导致了牢狱之灾。但是如果这两个人共同演了一出戏的话,在行内人看来,跳楼的人是悲剧人物,而坐牢的却带着传奇般的英雄色彩,因为他代表着一大批和他一样的人,他的落网不过是一个偶然事件,如果上面真的要查,没有一个人是干净的,而那个跳楼的,大家都觉得他该死,是个真正的金融界败类,而事实上这个败类也许并没有贪赃枉法,只是想挑战既得利益集团,结果身上泼的脏水太多了,看上去比那个坐牢的还要肮脏一百倍。在这个体制内,很多事情你也明白,有时候呢,该妥协的时候还是要妥协的,体制内讲究的是中庸之道,什么事都折中一下,不要走的太极端了,会得罪人的……”
父亲的一番话很是意味深长,让王娟领悟了很多,但是她觉得自己既然在这个系统内,还是应该坚持自己的原则,她是个聪明人,怎么能听不出来父亲的言外之音呢。
他是想借这两个案子在向自己出警告的同时,也让自己清醒脑袋,可现实真想他说的那样吗?
王娟淡淡笑了笑,说道:”爸,你就别管了,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泼脏水泼不到透明人,我以前大学金融专业的导师对我说:作为银行家管好手里的钱是你的权力,而我觉得自己既然在银行,而且是个主管信贷的副行长,即便不是我的权力,我也想管好银行的钱,起码那是我的职责。”王娟这番话说的是冠冕堂皇,那感觉就像是学生在教训老师一样。
王娟的父亲不冷不热的笑了笑,说道:“问题是你不是美国的银行家,金融是我们这个国家权力的重要组成部分,真正具有行使权的是人家行长吴世兵,对你来说,吴世兵才具有那样的权力,作为一个副行长充其量就是个业务干部,如果开口闭口就谈权力,那你就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啊。”
王娟的父亲开始将话题延伸到了自己对银行系统内干部分工的认识上来了。
听到父亲这番话,王娟不由得拧起了一双秀眉,不知道父亲今天这是怎么了,她疑惑的说道:“爸,今天你是怎么啦?我怎么觉得好像是吴行长派你来说客一样,撇开我的副行长身份,我还是省信贷审查委员会的委员,我还管着他吴世兵呢,不管怎么说,我觉得既然我担任这样的职务,就要按照职务规则办事,按照我的专业知识和规章制度行驶我的权力,而不是权力争夺,再说我也没想着能把吴世兵怎么样。”
王娟虽然这样自我辩白着,但是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她还是有点底气不足,因为她和吴世兵之间有争强好胜甚至争权夺利的目的,这一点,她心知肚明,要不然也不会将自己的身体奉献给市财政局郝局长了。
看到女儿那副一意孤行的态度,父亲的眼神中不由得闪过了一抹忧虑的神色,缓缓的说道:“我不管你的专业知识是不是可靠,我问你,你能保证你经手的每一笔贷款都百分之百的安全吗?如果有一天你的一个老朋友老同学拿着齐全的手续来找你贷款,你会这么态度坚决的拒绝么?肯定不会吧?就算是按照制度和程序办事,人家把需要的手续办齐全了,到时候贷款一放出去,说收不回来也就收不回来了,你这里坚持的只是你自己,但是还不还贷款是贷方的事情,像你说的,人家林氏建设集团那么大的公司,市委市政府都牵线和人家搞合作,肯定在经济实力和综合实力上是有保障的吧?”
王娟还是坚持自己的原则,她说道:“爸,我只是按照我的职责办事啊,一切都是按照银行和国家制定的制度和政策来办事,我也没做错什么啊,那么大一笔贷款,对方手续不齐全,我肯定不能放贷的,除非对方把手续准备齐全了,被行里组织的信贷审查委员会的专家评审通过了,条件满足了,我肯定会签字的,我也没必要刻意阻拦的。”
听到女儿还是这么固执己见的态度,父亲无奈的摇摇头说道:“别傻了,如果银行的信贷业务能靠一两个专家保证资金安全的话,那些上亿的烂账坏账从哪里来的呢?你的领导,你领导的领导,乃至金融界的最高层,难道他们都是瞎子聋子吗?事实上大家都知道会生坏账烂账,但是该贷时还是要袋,要不然银行系统里的几十万员工吃什么?良好的信贷业务也是促使银行健康持续展的必要条件,如果银行只有存款,而没有信贷,哪国家哪还能在这几十年时间里变化这么日新月异啊?城市建设以及各项大型项目的开展,哪个不是靠银行贷款开始的呢?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的,甚至都在小心翼翼的避免这些事情的生,那些原则和制度是死的,谁也没办法改变,虽然银行的工作也存在这样或者那样的失误,但主体还是好的,为国家的经济建设和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做出了很大的贡献,难道你还想改变这个评价?”
王娟不知道父亲今天到底是怎么了,说了这么多意味深长的话,她实在不想就这个问题再继续讨论下去了,她决定的自己也不是小孩子了,很多大道理她都明白的。
而且如果再说下去,自己和父亲的态度总是针锋相对,如果再说下去,自己职责的就不是银行业务的弊端了,而是在否定老一辈银行先烈的丰功伟绩了,在单位把吴行长搞得面红耳赤也就罢了,她可不想激怒了自己的父亲。
于是王娟就婉转的转移了话题说道:“爸,你现在退休在家,反正也没什么事,就安心的浇浇花种种草,享受一下生活吧,工作上的事情女儿自有分寸……”
说着话,王娟站起身来为父亲揉起了肩膀。
父亲比起眼睛享受着女儿的侍弄,过了一会儿才缓缓的说道:“吴行长能干到现在的确很难得,他可是出身草根,家里又没什么背景和关系,但是好歹在银行干了二十多年了,方方面面的关系很复杂,人为城府很深,他能爬到今天这个位置不仅仅是靠的工作能力,还有为人处事方面的能力,所以他肯定不会允许你骑在他头上的……”
听到父亲这么说,王娟没有说什么,她的脑子里随即浮现出了吴世兵那张弥勒佛一样笑眯眯的胖脸,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看见他那肥头大耳的样子,王娟的心里就特别别扭,总想给他找点不痛快。
王娟有时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心理,总觉得和刘德良有关系吧?
因为他们都是领导,都是那种总是摆出一副领导架子的男人,让她有些厌恶。
王娟说道:”爸,我和吴世兵没有个人恩怨,不过就是工作上的一些小摩擦,我会处理好的,您不用担心这个的,女儿也这么大的人了,知道该怎么做的。”
王娟像是要极力否定自己潜意识里对吴世兵的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