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九章 一个两个

一介蓬蒿 / 著投票加入书签

花粉文学 www.hfwx.net,最快更新菩提春满最新章节!

    谢荀叹惋了一番后,出了书斋去了隔壁寝室。

    他似乎是对房中的味道不怎么满意,或者是因月玦的缘故,他不喜欢那股清冷雅致的雪莲香,当即就命人去给他添置他惯用的檀香。

    秦楼安准了。

    看着他舒适惬意的往榻上一坐,两条长腿一伸悠闲的晃着,随手又招呼了一金吾卫去给他沏茶,还点名了要极品的雪顶含翠,至于要用什么颜色的茶具,又要用几分热的泉水,等等都仔细的交待了一番。

    那金吾卫当场就愣在了原地,他还从来没见过一个被囚禁的犯人还有这么多要求,真给他惯的!

    察觉到那金吾卫向她投来的为难目光,秦楼安摆摆手示意他下去,下去按谢荀的吩咐给他备茶。

    “谢家主,只要你安分守己不生事端,你的这些小小要求都不值得一提,我们都可以满足你。”

    谢荀现在身子已歪在了软枕上,听她所言,慵懒散漫的起了起身子,“公主放心,荀在宫中吃好喝好乐不思蜀,哪里还会想其他事。”

    听他满口答应,秦楼安心里反而愈发没底。

    以他谢家的家底,吃的喝的丝毫不比在皇宫里差,可他还是放着富贵清福不享,扮作魏曷进宫生事。虽说他没有狠心杀害母后,但她总感觉他是有其他目的,伤害母后不过也是其中一环。

    若是其他人,她会直接逼问他到底有何企图,可现在面对这个脸上一直挂着笑的人,想她再怎么厉声厉色,恐也只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她现在只能自己猜测他所做为何。

    毫不夸张的说,谢荀已是当今世间最有钱的人了,就算他想让鬼推磨,也能使唤一大群了。

    若说他还有其他的企图,要么就是不顾一切的一心想报仇。要么,就是想复辟大萧。

    若是后一种可能,且不说他有没有这个能力,他又有什么理由有什么目的要复辟大萧?

    虽说他是谢白鹤的后人,可却不是萧亭的后人,就算他要复辟也是名不顺言不正,顶多是打着复萧的幌子谋反罢了。

    难道?!

    电光石火一瞬间,秦楼安灵光一闪——难道这世上不仅有谢白鹤的后人,萧氏皇族亦还有后裔遗留在世?谢荀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萧家?

    秦楼安的目光愈加犀利愈加复杂,似乎要将榻上半躺着的人看透看穿。

    可她越是要探究他,他在她心中却变得愈加模糊,那一身玄衣像是变作一团黑云,遮住了所有真相,让她看不清晰。

    “不得不说——”

    谢荀突然坐了起来,手中拿着软枕细致的端详,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这让一直审视着他的秦楼安一惊,警惕得问道:“怎么了吗?”

    谢荀笑了两声,说道:“无妨,这玦太子枕过的枕头可真香啊。公主艳福不浅,寻得这样的香美人。据我所知,他身上那股香是骨子里带的,生下来就有。”

    没想到他竟突然调侃她,秦楼安紧绷的心弦松弛了些许。不过,一般都是男子娶了漂亮媳妇才叫艳福不浅,到她身上竟反过来了。

    至于月玦身上那股香,她也早就发现并非熏香等外物所致,约莫也是因为他母后的缘故。

    “不过公主,如今天色已晚,你我男女共处一室是否有些不妥?你家中那位不会在意吗?”

    他不说她还没意识到,看着窗外昏暗下来的天,她才想起自己从昨晚出来,一直到现在都还不曾回府,也不知月玦现在可醒酒了。

    谢荀一双狐眸中闪烁着狡黠的光,姿势疏狂不羁的笑看着她,秦楼安见此本能得往后退了一步。

    虽说她现在已看不透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但有一点她很确定,谢荀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人。

    适才他那么说,应该是有逐客的意思。

    算算时辰,她也确实该回去了。

    “谢家主今日也累了,好生休息吧。趁这两天不需要处理生意上的事,还望家主好好想一想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谢荀闻言回之一笑,她淡淡道了声告辞。

    出了房门后,她吩咐了看守的金吾卫定要严加看管,不能有任何松懈。

    但她也同样交代了,他有什么吃喝穿住等起居方面的要求,只要能满足的也一律满足他。

    现在整个掩瑜阁,里里外外都被重重包围,除了不如天牢那般肮脏恶劣,看管之严密已与天牢相差无几了,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且父皇既然那么轻易就答应了他住掩瑜阁的要求,除了安排金吾卫看守,必定还有其他安排。

    秦楼安让人给她备了马车,一路朝西出宫。

    倚靠在车壁上,放松下来的身体逐渐涌上酸乏困意,身上多处伤口,尤其是左臂上的伤却又痛的她睡不着,她已很久没这么累这么狼狈过了。

    马车突然一晃,停了下来,秦楼安睁开眼。虽然她迷迷糊糊的,但也清楚不可能这么快回府。

    “怎么回事?”秦楼安问道。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公主才对。”

    车帘忽然被挑开,熟悉的声音被一缕寒风吹进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熟悉的香气。

    月玦看了她一眼后俯身钻进车中,招呼了外面车夫一声,马车又开始驶动。

    虽然只是短短一日未见,可看到他的那一瞬,她竟生出如隔三秋恍如隔世的感觉。

    “你...你怎么在这里啊?”

    他方坐到她身边,她就感觉到了他身上积聚着的阴沉寒意。

    适才车帘掀开时,她认出这才刚出宫门,他莫不是在这里等了很久了吧?

    是特意来这里等她的吗?

    “怎么了吗?怎么...不说话?”

    他进来就一直看着她,眼里的情绪让她难以捉摸,总之他现在很不高兴。

    难道是已经知道她揭发了谢荀谢容的身世,现在是在怪她?

    盘踞在她脑中的困意顿时不知所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揪紧了一颗心的紧张感。

    可沉默了片刻,月玦突然起身坐到了她左边。

    “是谁伤了公主?”

    “什...什么?”

    没想到他竟然开口便询问是谁伤的她,秦楼安看了眼自己的左臂,她现在已换了一身干净整洁的衣服,丝毫看不出受伤的痕迹。

    不过看他的神情,似乎是确确实实发现了。

    “没事,只是皮肉伤而已。伤我的人也已经被我师父杀了,应该是江湖上唐门一派的人。”

    “江湖上的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在皇宫中,公主去了龙图阁,还硬闯了龙图阁?”

    “你这话虽是问话,然语气都已经将我钉在板上实锤了,难道还想听我狡辩看我挣扎吗?”

    她凝视着他的眼睛,他也在看着她,见他目光逐渐变得柔和,并不是她预想中的责怪她或者是气恼她,反倒是一种深深的愧疚自责之感。

    “公主若想用命换我的命,我奉劝公主不要做这等血本无归的买卖。大抵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我同我父皇一样,都没什么骨气。若公主死了,我亦不会苟活,拿到血灵芝亦没什么用。”

    她若死了,他亦不会苟活?

    秦楼安定定愣住,回味他的话。

    突然她忍不住笑,却又鼻尖酸楚,看他一脸严肃,她抱了他的胳膊依偎在他身上。坚实的感觉让她彻底放松下来,踏踏实实的依靠着他。

    “不要说的那么严重嘛,我哪有那么轻易死?不过可惜...我这次还是没有拿到血灵芝。”

    秦楼安从他身上坐起来,看着他的眼睛,“但是你放心,我一定会拿到血灵芝,一定能救你。”

    四目相对,沉默了片刻,她见他紧绷的神情终于舒缓,眸中寒流退却,暖意盎然。

    “好。不过现在,我要查看下公主的伤势。”

    月玦说着就要解她颈间的衣扣,秦楼安惊愕之下连忙护住,“你这是做什么?我...我自己已经包扎过了...不用了。”

    “不行。”

    那么重的血腥气,不可能只是皮肉伤。

    月玦不依不饶,一只手拉她两只手,秦楼安局促得往右边挪了挪,忙道:“真的不用了,再说,就算要查看伤势也不差这一会啊..在马车上呢...”

    马车很配合的颠簸了一下,月玦愣了愣,而后依旧拉了她的双手,只不过却是将她往他怀里拉,抚顺着她的墨发,让她靠在他身上。

    “那就回家在查看吧,公主睡一会吧。”

    秦楼安窝在他怀里抬头看他,虽然她现在还有很多话想要和他说,比如谢荀,比如谢容。可是他低敛的双眸中有独居世间一隅的静谧安详,让她不自觉得把这些繁冗俗事通通忘却,这一刻,天地之间唯有她与他二人而已。

    “好,到了后再叫我起来。”

    月玦点头答应后,她自觉在他怀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安安稳稳得伏在他胸膛上,听着他砰砰而有规律的心跳声,阖了目,很快就沉沉睡去。

    可她这一睡,却是雷打不动。

    到了府门口,月玦叫了她多次,她紧皱了眉头显得十分抗拒,最终还是月玦将她抱回府中。

    见他二人回来,花影立马迎上去开门,然却见有人已当先一步将凤栖院的院门打开。

    是那个穿靛蓝色衣袍,自称虞世南的少年。

    同样,也是她打不过的人。

    原来昨晚柳惜颜被二人发现止住后,花影不识得虞世南,但见他能悄无声息的潜入公主的卧房,便当他是哪里来的刺客。

    二人不由分说大打出手,结果,她却输了。

    不过那少年却并没有伤害她,只是如一棵百折不弯的松树般,抱着一柄通体雪白的长剑,寸步不离的守在床前。

    直到今日下晌,月玦醒来,证实他是自己人。

    可虽然如此,因他不仅赢了她,还将她的剑一把挑掉,花影对他还是抱着些许敌意。现在看他冲在她前头,心里忍不住骂了声多管闲事。

    不过,她可以直接进公主的房间,他却不行。

    月玦将秦楼安平稳的放在床榻上,说道:“去我院中将包扎所用的纱布与金创药寻来,再去告诉世南,让他烧些热水。”

    花影闻言瞬间一惊,看向榻上的秦楼安,“公主她受伤了?”甚至都昏迷过去了?

    “公主是睡着了,按我说的去做。”

    见秦楼安虽然满面疲倦之意,然却神态安详,应该没什么大事。花影应下,出门交待了虞世南烧热水,便将东西取回来。

    待热水送过来后,月玦坐了榻边,正要去解她的衣衫,却被花影拦下。

    “玦太子,请恕花影直言,虽然您与公主要好,然男女授受不亲,这种事...”

    “我只负责她左臂上的伤。”

    花影还未说话,便被月玦打断。

    听他的意思,是说公主身上有很多伤,他只负责左臂上的伤口,那其他的就是她负责?

    兀然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气,花影心里一惊,已见月玦将公主的外衣脱下,左臂的中衣上已被鲜血染红一片。

    “公主怎么会..伤成这样...”

    花影自责得紧皱了眉,也不知是在问谁。然当她注意到坐在榻边的月玦时,却被骇了一跳。

    她现在只能看到他的背,然却能感受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意。她想不到,那个在公主面前浅笑儒雅的人,此刻竟如修罗一般让人见之生畏。

    月玦并没有再将秦楼安的中衣脱下,寻了剪刀将左袖剪开,将她自己未上药便包扎的纱布接下来,用热水清理了伤口后,重新上药包扎好。

    “剩下的交给你了。”

    月玦交代了一句后,径直饶过屏风出了房间。

    听到关门声响起,花影也不再耽搁,坐到床边检查秦楼安身上其他的伤口。

    “太子。”虞世南走上前来。

    “世南,你今晚去宫中一趟,我要知道昨晚龙图阁中发生何事。”

    “是。”虞世南抱剑一躬应下,走了两步又折回来,有些为难道:“太子殿下,那...那月瑾公主怎么办?找不到她..我担心...”

    “你当真肯定,瑾儿她来西风?”

    虞世南点头:“月瑾她确实来西风了,我是根据她留给我的记号找来的。一路找到洛城,可是进了洛城就再也没有发现记号了。”

    月玦面色十分凝重,沉默片刻后忽然说道:“她若来洛城,必会来见我。至于现在,莫不是图一时新鲜,在城中玩起来了?”

    “倒...倒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一个两个...不让人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