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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湖广和贵州生苗土蛮的记录,时人的笔记颇多。
“贵州黑苗,性悍好斗,头插白翎,出入必携药弩、标枪、环刀”。
“湖南永顺苗性悍野,贪而多疑,蓄发垂鬓,两耳带圈,出入佩刀携枪,祀鬼,刻主为契,少不合即行劫杀”。
“贵州九股蛮,健者结束(训练),尚能左执木牌,右持标杆,口衔利刃,捷走如飞。”
上述记载出自《贵州通志》和《永顺县志》,虽略有夸张,但足以勾勒出一群果勇惯战的苗人形象。
贵州,湖广,四川,云南的土司兵,也是嘉靖到崇祯年间朝廷认可的精锐。
而这些野性难训的生苗,隔一段时间就会爆发一次规模不小的战乱。
特别是天启年间的奢安之乱最为惨烈。
叛军攻入贵阳,原本繁荣富裕的城池被毁为白地。
城中数十万军民百姓,被杀戮的只剩下几百人。
当然,明军在苗寨的烧杀也是大抵如此,明军平定播州之乱后,曾经在苗人地界相当繁荣富裕的播州,也是几乎没有了人烟生气。
土司中,有叛乱的,便是也有相对忠诚的。
相对来说,云贵土司叛乱较多,湖广和四川的土司叛乱的较少。
但不论多少,这些土司掌握地方,自成势力,甚至就是一个个独立的小王国,自行其事,只是对明廷效忠出兵,平时并不向朝廷缴纳赋税和服徭役,等于是国中之国。
这种情形,得到雍正年间改土归流,才算是真正解决。
从常德府跑出来的生苗,先赶到的就是校场坪。
史载:永顺司治西二里许,有校场坪,土人常于此处演武。
又西北五里许,有搏射坪。
又北五里有射圃,地势均广敞,土人每于此搏射。
大约有三千到四千左右的永顺苗兵,持杀牛刀,环刀,长枪,长杆标枪等兵器。
几乎人人携弓箭。
还有少量人携吹箭。
有的苗兵手持的投掷标枪颜色鲜艳,明显是淬了毒。
这也是苗兵的特色。
永顺宣慰司指挥使,亦就是彭家的当世家主彭宗舜,便是在校场坪中。
这位年过中年的土司仍然精神健旺,体力充沛,威望更是在永顺土司无人可与之相比。
由于屡次出兵替大明效力,征剿四方,彭宗舜被嘉靖皇帝赐给二品斗牛服。
赐昭勇将军。
哪怕在湖广地方,如果忽略其土司身份,光是凭官品来说,地位倒是和川湖总督张岳相当。
只是大明文贵武贱,土司官品又不入大明体系之内,是以彭宗舜的官职,也就是大明朝廷对其忠诚的任可。
就是土司自己,在管理部属之时,用的也是各自土司内的法度,而不是依靠大明官职,执行大明律法。
以永顺府土司来说,四周群山绵延,少量的平原和丘陵区域都是开垦成了田亩。
苗人喜捕鱼射猎,种地并非其擅长。
永顺府丁不过数万人,和湖广汉人区域一个小县都无法相比,地域广大,却是山石成片。
如果光猎射猎物,却是连几万人也养不活。
各地土司,均是要生财有道。
播州杨家就是贩卖木头发的财,然后在大明内地各处开店做生意,杨氏之富,是超过了当时云贵川的所有土司。
也正因如此,播州土司杨应龙能养万人以上的大兵,并且把土司寨子修筑的如城堡一般牢固,给了其不服王化,挑战大明的底气。
永顺府这里,就只能靠开垦更多的土地来养活本地的苗民。
而苗人不擅长种地,永顺府的办法除了正经雇佣之外,免不得也是要在四周抢一些汉民过来。
这等事,只要不涉及到造反,抢来关几年一般也会放回去,地方官府也不会太过着紧在意,只有苦主找着实据,在地方府县上告,然后土司也会放人,不将矛盾激化。
不光是永顺府,包括保靖州和其余的土司寨子,抢掠汉民当苦力的行径,可以说是比比皆是。
当时大明的文人笔记,对这一类的记载也是极多。
朝廷和地方官府的原则就是土司不得造反,对抗朝廷,对这一类的抢掠娃子的行为,多半是隐忍了事。
好在土司也不会做的太过份,被抢的汉人也多半是出身赤贫,永顺府这里抢来的汉人娃子多达数百人,都是放在寨子用苗兵看着,强令其种地。
若这些娃子愿留下来,倒是可以给他们配苗女,苗寨情形特殊,女多男少,汉人其实倒是有一部份是自愿留了下来。
除了汉人外,现在永顺府最多的便是强掠来的穿青人。
腊尔山苗乱牵扯极广,祸害的地方极大,最少有几十个穿青人寨子被迫迁移。
有的往贵阳一带,有的是进了四川,更多的是往湖广来,想要往勋阳一带去。
沿途土司自然是不会客气,汉人他们都会强掠,何况这些没有大明身份的穿青人。
在永顺各寨就有三千以上的穿青人,沿途各寨的穿青人是有万人左右。
这一股力量却是比汉人难用,穿青人也相当彪悍勇武,桀骜难训。
他们也是在苗疆大山立寨,和毒蛇猛兽斗争也就算了,还要和大小苗寨打冤家。
这些人的彪悍孔武,也是不在苗人之下。
彭宗舜是将这些穿青人打乱分散,放在各寨看押监管。
老实的,令其种地。
反抗的男子,或关押,或鞭打棍责。
甚至斩去手脚,令其在寨子外给人观看,震慑那些不服管的。
这阵子,连续有十多人被斩了手脚,形状极惨。
而彭宗舜却是不为所动,身为土司,心肠要硬,这是彭宗舜接任时就明悟的道理。
对大明有一条线,对自己的寨民有一条线,对这些外来的穿青人,底线是最低的一条。
报信的生苗一路疾奔,他带来的就是穿青人王来的消息。
这个王来一天逮不到,彭宗舜就明白他根本管不住那些心里还存着希望的穿青人。
只有将王来逮过来,斩去手脚摆在寨子的入口处,那些穿青人才会绝望,被分化在各寨,成为永顺土司治民中的一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