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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焕等人人数虽然少，论起战力来不是这些乡下痞子能比的。
一通拳打脚踢已经将无赖们打的鬼哭狼嚎。
有几个无赖情急之下拿刀劈斩过来。
姜焕几个也是抽刀，动作娴熟老练，持刀之后摆开的架式明显是身经百战，并且根本不畏惧刀兵凶器。
那些无赖平时就是拿刀来吓唬老实人。
姜焕等人抽刀之后，反是将他们给吓住了。
众人扔了棍棒刀枪，一轰而散。
混乱之中那个为首的典吏被人按在地上打了好一阵子，鼻青脸肿，狼狈不堪。
还是朱载墐不愿将事情闹大，令姜焕赶开众人，不然的话不小心将典吏打死，眼前这些百姓弄不好能心一横，直接落草为寇。
很多民变，就是衙差吏员下乡征发赋税徭役时与百姓的矛盾冲突，或是乡绅大户逼迫过份，导致冲突升级，一个控制不住，立刻就是天下骚然。
崇祯年间李自成造反，便是和大户逼迫有关。
现在这宁家庄民户都是一肚皮的怨气，要是真的将官吏打死了，怕是有不少人害怕官府清算，只能直接落草为寇了。
甚至扯旗造反也不是不可能。
典吏被打成猪头一般，狼狈而回。
衙役，帮闲，无赖子，纷纷四窜而逃。
很多百姓索性把自己门户上的黄白榜撕落下来，看着一地碎纸，发了一会楞之后，突然有人高呼大笑起来。
朱载墐看着也是笑。
眼前之人，侮辱的其实是大明皇权，但若叫朱载墐来说，如若皇权的实施就是这般情形，赋税征收的真相就是如眼前这般，那么这大明皇权，被侮辱也就侮辱了罢。
纵然自家是亲王，亦是能感同身受！
这还是嘉靖年间，其后万历，天启，崇祯，天灾越来越严重，特别是北方的陕北和山西，河南等地，都是天灾的重灾区。
平时的赋税征收都是如此，如果不是湖广平原这样水利充足，又是大平原，且又风调雨顺？
这么多有利的前提加起来，百姓仍然在温饱线上挣扎，甚至在征发的徭役中贫病交加，被征发徭役死在外地的人，不敢说有多少，但每个村庄年年都会有，这也是必然之事！
若是陕北那种原本就贫瘠之至的地方，河南那种亲藩众多，官绅众多，百姓压力原本就重的地方？
加上辽东也是受小冰期影响，后金建州卫原本就不老实，时降时叛。
小冰期开始后，努尔哈赤发觉种地也养活不了大量八旗部民，只能心一横造了反。
很多人说努尔哈赤一直在阴谋叛明，其实不然。
嘴炮老奴一直是在打的，比如称汗，号称要恢复大金。
但在辽东连年灾害之前，老奴已经统一大半女真不少年了，要真的一心要报七大恨之仇努尔哈赤早就动手了。
实在也是被饿急了，这伙野人只能攻打大明，抢掠大明的财货粮食来壮大自己。
结果一出手就发觉大明已经弱的不行了，此后越打野心就越大了……
在朱载墐眼前仿佛已经看到几十年后。
兼并越来越厉害，官绅将更多的赋税徭役摊派到中小地主和自耕农身上，导致这些人大量破产，或是将田亩投献出去。
有能力荫庇他人的，断然不会给朝廷交赋税。
朝廷越是征不上税，就越发折腾，找名义再次加赋。
加赋之后更多的自耕农和小地主破产，更加剧了大明朝廷的财政困难。
在一次又一次的加征之后，越来越多的百姓活不下去，只能选择造反。
李自成只余千余骑潜入商洛山中，后进入河南，一年不到便有五十万人，两年之后就号称有大军百万了。
这是大量的百姓活不下去了，只能选择跟随流寇造反。
朱载墐此前看历史书籍或小说时，有时候会恨流寇之流祸乱大明，导致异族入侵。
现在想想，还是病在自身，才导致了外寇入内。
对于百姓来说，想活下去，并不是错。
而对朱载墐来说，今天在现场看到的，还有自己读书读到的，才是大明越来越衰弱和亡国的真相。
是贵族，官员，士绅，联手毁灭了这个国家。
而就算自己看出真相，远比处于深宫自信良好的嘉靖更明白帝国之危，那又能如何？
最少现在的朱载墐毫无办法！
就算他上书建言，也是等同于笑话。
一个二十来岁一直处于深宫的亲王，知道什么治国方略大道？
就算真有人当真了，朱载墐也说的是实话，但他提出来的解决之道就是掘宗室亲藩和官绅的根，解决的办法是比张居正还激进的多……
张居正都被挫骨扬灰家族都几乎全灭了，那可是秉国十年的权相，朱载墐现在又算什么？
“将投献田亩全部记录，丁口记录。”朱载墐心情有些忧郁，将事情吩咐管世铭等人，便是上马，折返常德。
四周官吏俱是赶紧答应下来。
随着时间推移，不知不觉之间，这位亲王殿下的权威是在王府内已经无人质疑和挑战了。
“来吧，登记。”
朱载墐离开之后，管世铭等人搬了桌子置了纸笔，投献百姓手持田亩地契，一一排队登记。
“宁思道，水田和菜田共七亩……”
“宁思理，水田和旱田共九亩……”
“宁……”
大量的人闻讯前来投献，湖广今年面临战事，前方用钱粮甚多。
朝廷逼川湖总督张岳，张岳逼湖广巡抚屠大山。
屠大山逼各地知府，知府行文下县，各县派吏员衙役帮闲下乡。
黄榜正赋加一成，白榜杂役加三成。
上下其手，从官员到士绅和衙役帮闲，所有人都有好处。
如果用画面来形象，百姓就是一头瘦骨嶙峋的瘦牛，但身体上还是趴满了吸血的牛虻，密密麻麻，令人略想一下都感觉头皮发麻。
投献王府原本也不是好的选项，王府庄头伴当也不是好相与的，一样的凶残贪婪，且王府内部规矩大，行事更是肆无忌惮，若不是有惩治李狗儿在前，怕是眼前的庄民也不会想着跟宁思道一起投献。
就算在此时，投献之人还是忧心忡忡，对未来前途，充满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