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岩石男子

淡墨青衫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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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陈廷敬的恭谨和激动的态度中,朱载墐明显的感觉到这一段时间下来的变化。

    在此之前,官吏们见到自己一样会行礼,一样的做出恭谨的姿态。

    但那些动作,表情,话语,都只是敷衍。

    全是公式化的东西。

    我身体躬下去,却能明显叫你感觉到我马马虎虎,并不怎么将你放在心上。

    毕竟此前的朱载墐,身边连个可靠的内侍都没有。

    王府的兵权,政权,财权,都不在手。

    只是一个表面上的空头亲王,年岁不大,性格懦弱,才具平常。

    可能民间会有一些对亲王尊贵身份的敬畏,但对王府这些经常能见到亲郡王的官吏来说,亲郡王也不过就是寻常人。

    甚至是才具平常,性格庸碌的平常人。

    这段时间的变化,就是朱载墐身份地位的变化,也是他的行为,处事,能力在人们心里的变化。

    这种变化当然很令朱载墐满意。

    不需要急风骤雨没事就把官吏拖过来打板子。

    也没有烂好人一样施恩,见人就赏钱粮,以恩结拉拢部下。

    也不是装深沉,喜怒不形于色。

    就是该赏就赏,该怎样就怎样。

    该做的事,就有条不紊的坚持着做,该了解的就虚心学习,该做的事就放手去做。

    加上此前在王府内的果决行事,这一段时间的平稳过度,看样子王府上下对朱载墐这位亲王已经是相当的认可和尊重。

    朱载墐很满意。

    五郡王之变以后,大伙看自己的眼神是充满敬畏,甚至有些惶恐和害怕。

    这并不是好事。

    总不能没事就砍几个人叫人敬畏吧?

    时间久了,怕是这种敬畏会变成憎恶。

    没有人真的会喜欢一个暴君,谁知道会不会杀顺手了杀到自己头上?

    历史上的暴君死在身边人手里的不知道有多少,象曹操那样装梦中杀人,以此来使人畏惧,这才能安心睡觉,这样真的有意思吗?

    不如现在这样,以诚待人,但为人厚道的同时建立赏罚考核制度,行事有章法,不急不徐,却是向着自己既定的目标坚定前行。

    这样一样使人尊敬,有些许的畏惧,但并不惶恐,害怕,乃至憎恶。

    这不是更好?

    在赵显,赵元,姜焕三人簇拥着朱载墐往东华门折返而回时,意外遇着了一个熟人。

    人群中有个高大的汉子行走着,身形如石块一般阔大坚硬,走在人群里很有一些鹤立鸡群之感。

    这人戴着幞头,但似乎发式不对,将幞头顶起老高。

    圆领长衫,下摆过短,露出半截小腿。

    不过这人脸上线条硬郎,象是石块雕刻出来的冷硬,两眼眸子也是冰冷,有明显的野性和杀气显露。

    加上腰间系着革带,悬着腰刀,真是令神鬼辟易,那种生人勿近的气场相当强烈。

    这也是在午后的人群中朱载墐等人一眼就看到对方的原因所在。

    从路线判断,彭与臣是刚刚从莫公桥那边走过来。

    在朱载墐看到彭与臣的同时,对方也是见到了他和赵显等人。

    很简单,在人群中彭与臣是相当显眼不假,朱载墐几个也是相对惹眼的存在。

    虽然拉开了一定距离,但三个悬刀长随不紧不慢的跟着护卫,一看就是贵家公子的作派。

    另外朱载墐本人长身玉立,相貌不凡,脸上是从容不迫的自信笑容,令人一看心生好感的同时,也是有凛然不敢触犯的敬畏感。

    彭与时的气质是石块,而且是茅房里的。

    朱载墐就是浩浩汤汤的河流,从容不迫,但身体内好象蕴藏着无比的力量,足以拍击粉碎一切阻在他前方的目标。

    当然这只是一种感觉,而且要细细观察和揣摩。

    这是彭与时的感觉,更多的人下意识的瞟一眼后,感觉到这是一位尊贵的秀才相公,且是出身豪门,多半也就主动让开,并且不会做过多的打量。

    毕竟这样的贵公子看着人很和蔼,可不小心触怒了对方,还是容易引发不可测的后果。

    凡事小心为上。

    彭与时和朱载墐等人很快会合到一处。

    叉手见礼之后,彭与时便直接道:“适才我去两位百户府上拜访致谢,原本以为扑了个空,不料在路上遇上了。”

    彭与时说了一句,便是躬身长揖,起身后神色平淡的道:“上次援手之恩,多谢了。”

    赵显已经是副千户兼仪卫正,并不是普通百户了。但这个身份他一直没有暴露,主要就是以他的身份保护一个秀才,哪怕对方是王府清客也不太可能。

    这也是此次带上姜焕的原因之一,下一次赵显就不能跟着一同出来了。

    毕竟太过扎眼。

    眼前这位保靖州彭家的人真是直接,就算感谢时也是如岩石般冷硬。

    赵显无奈一笑,说道:“只是小事,彭兄那天要是表明身份,衙役们也不敢为难。这几天下来所有人都知道了,弹压生苗之事就是雷声大,雨点小。除了实在没钱没背景的倒霉蛋,常德府并没有真撵走多少人。”

    彭与臣冷笑道:“每个苗寨出来的人都是我们的兄弟姐妹,这一次常德府的事虽然李知府高高举起轻轻放下,还是会得罪不少人。这事,没完。”

    这个汉子肯定不习惯在大街上聊天,也不喜欢说事非,说完这一句后就闭上了嘴,只是又拱了拱手,表示自己找过来的目的已经完成,要告辞了。

    虽然对方前后都只是向自己拱手示意,连招呼也没打,朱载墐对眼前这汉子倒是充满好感。

    身份和成长的环境不同,最终造成的思维方式和立场也不同。

    身为汉人哪怕不是亲王,朱载墐的好恶肯定也是在汉人这边。

    西南的战事不是流寇或体制内的抗争,虽然有类似之处,它和东倭,北虏是一样的,根子还是民族之间或国家之间的争端和摩擦。

    在大前提下,打压生苗甚至痛剿,将苗寨讨平打痛,这样的做法并不算过份。

    而彭与臣等人的立场是在另一边,很多激进的人会更加不满,这也是立场问题。

    朱载墐并没有和这石块般汉子计较的打算,也没有上前强行搭话。

    对方不想理会,硬上也不会有好结果的。

    强扭的瓜真的不甜。

    “对了。”彭与臣侧身离开之时,又是小声道:“那几个穿青人在你们王府内效过力?想来是你们王府将他们藏好了?一定要藏好,千万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