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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孙臣多谢太妃恩典。太妃有了年纪,王府事多且繁,太妃日后安心在承恩殿荣养,那些不必管的事就丢开手吧,凡事以静养为宜。”朱载墐细处礼节不失,躬身拱手,再一笑起身。
说罢了话,便是将眼神看向陈德等人。
太妃都要“荣养”了,眼前这些奴婢,知不知道怎么做?
陈德等人哪敢与朱载墐对视,虽然痛惜自己此前的权势和风光,但这些阉人却是比贵人们眼光活络的多,知道事不可为了,性命交关之时,旁的事也就完全可以放下,当下陈德几乎是将头垂在胸口,万般谨慎小心,连一点儿桀骜不服之色也是不敢显露。
朱载墐满意的点点头。
眼前这些人,指望一次就彻底震压摄服是不太可能,但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眼前这事,就算是太妃这长堤的蚁穴吧,这一次之后,怕是有人想要巴结太妃,也得好好仔细想想,到底是跟着才二十出头在府中名正言顺当权的亲王合适,还是去巴结一个日薄西山权柄被削夺的老妇人?
答案岂不是呼之欲出?
朱载墐内心无比畅快,躬身出门之时,恨不得仰天长笑。
“恭喜长史了。”
“此后怕是长史要得意了。”
“是啊,长史和殿下向来齐心,此后王府之事,大有可为!”
朱载墐在太妃殿中的所作所为岂能瞒的住人?
太妃被震慑之后老老实实的服软认输,内藏库归于亲王殿下重掌。
两个郡王被武夫们直接“护送”了出去,此后没有正经理由,怕是很难如此前那样随意进出。
这么着一来,不必怎么擅长观风望色,也是知道这王府的天要变了。
众人的奉迎声中,左长史王文海也是满脸得色,他这几天走路都是虎虎生风,得意之状相当明显。
若不是考虑到外任更便宜,特别是眼红严氏党羽一个个呼风唤雨的得意之态,王文海已经是不打算谋取外放了。
想想也是王文海的运气,他的科名委实糟糕,就算不到王府官,这一生也很难得志,不过就是在嘉靖十四年的会试之时。
因为严嵩便是在这一年从南京至京师,一入京师陛见后就极受嘉靖皇帝赏识,任礼部尚书,翰林院掌院学士。
若在别的皇帝之下,礼部尚书也是尚书中靠前的人物,但重要性不及吏部和户部,甚至有时候还不如兵部。
但在嘉靖年间礼部尚书却是六部尚书中最重要一位,不能说权力超过吏部,但却是入阁的必经之路。
多任阁老,俱是在礼部尚书任上被皇帝赏识,然后入阁办事。
包括严嵩和徐阶在内俱是如此。
那年严嵩奏对称旨,皇帝在当时还在废后和商议给生父追赠皇帝尊号,嘉靖皇帝对礼仪之上十分上心,每隔三四天就要见严嵩一次,见面都会长谈。
有时候半夜召见,严嵩住城西,坐车轿来不及,便飞骑而入禁中。
那年的会试考官便是严嵩,有了这一层关系,王文海这个三甲吊车尾的进士才够资格攀附上严阁老,毕竟是师徒关系。
王文海还是打算谋外放,他在王府多年也是受限,毕竟此前有太妃掣肘,最大的好处是永春王和贵溪王拿走了。
现在亲王殿下掌权,对王文海又倚重信任,眼看就要收夏租,正是上下其手,捞钱的好时机。
就算过后被发觉,难道王府还能在外地拿捕自己这个朝廷命官?
是以就算朱载墐能掌握王府,王文海也是没有打算继续干这个长史官。
王府官,再得意也是有限的很。
“各人都有心了。”
王文海身前是典仪正李子乔,典簿乔正志,审理副林慕虞,还有仓大使陈廷敬,库大使管世铭等人。
这些人,便是王文海在王府多年经营的班底。
在王文海的居处摆了席面,山珍海味摆满了一桌,上用的御酒也是取了好几坛过来,各人心情都是不坏。
吃喝了一轮之后,陈廷敬起身向王文海敬酒道:“大人,礼单挑好,黄金和白金值得五千,其余丝绢等物值五千,万两银子的礼,就算在小阁老跟前也尽够了,拿的出手了。
“你办事很得力。”王文海矜持一笑,说道:“就算我要去职,最快也得下半年了,这段时日还要众人鼎力相助,我自也不会亏待诸位。”
管世铭也起身敬酒,陪笑道:“外仓诸事,下官就算竭尽全力,也不敢担保没有疏忽错漏的地方,大人高升之前还要请大人多多担待。”
“夏租就要收粮入库。”王文海沉吟道:“我若能离了此处,下一任是谁我也不清楚,不敢给你打包票。但只要夏租入库,不影响冬前出粮售粮等事,我走之前,定叫你帐目清楚便是了。”
新的长史到任之后的第一件事不是接印,而是查帐查库。
得看看有没有积欠和亏空,帐目盘查清楚过后,这才会正式接印上任。
很多地方官员在接印之前查出大笔亏空,非得前任把亏空弥补干净了才能接印,否则就是顶了个大雷上任,不知道何时就爆了。
王文海说的几个月后再上任,无非就是惦记夏收租税等大宗的收入。
现在杜太妃折了威风,在王文海看来是内外库都归他掌管,府中除了孟长乐等少数人之外,大半官员都为他所掌握。
就算要出外当官,临行之前不好好捞一把,也枉费了在荣王府这几年的辛劳。
底下的官员也是心里清楚,继任长史不管是谁,只要王文海在走前把帐目理清楚,继任者也就无可奈何。
管世铭和陈廷敬大喜,两人齐齐又敬了一杯,算是将这事说定了。
在座官员们都是欢喜的很,他们在王府的俸禄一年不过几十石粮,这点钱够干吗使的?他们虽不是进士出身,多是举人或监贡出身,但千里迢迢出来当官当然是为了发财,只要大伙联起手来,每人最少也能落个几百两银子到手。
想到这里,所有人都喜笑颜开,一并站起身来向王文海敬酒。
王文海脸上满是自得笑意,感觉一切尽在掌握之中,颇有些飘飘然之感。
有人这时小声道:“夏租之事十分要紧,殿下会不会干涉?”
若是在此之前,怕是无人会有此问。
但近来朱载墐表现的相当耀眼,无形之中也使人有了忌惮畏惧之心。
“放心,殿下重我信我。”王文海停了杯,他内心对朱载墐也是颇有忌惮,但想了再想,还是从容道:“若没有我的配合,殿下想拿回府中大权也是不易,此正是酬功之时,怕什么。”
这话也是有理,荣王殿下刚充实了自己身边内使,又使了赵家兄弟这些武臣,长史司靠的就是王文海对抗孟长乐,岂会在这时候自拆墙角?
“殿下用我,我亦谋一些自家好处,算是君臣相得。”王文海虽有些忌惮,但进士为官的狂傲还是有的,在他内心深处仍是藏着对大明宗室亲藩的鄙夷和轻视。
这帮子国蠹,就算是亲王又怎样,能有什么真能奈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