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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载墐接下来自是迈步进殿,脚步却是越发从容了些。
承恩殿仍是一般富贵堂皇模样,太妃还是在正中坐着,四周侍奉着一些内侍宫人,济济一堂。
还有两个小火者手中扛着水火棍子,上面套着黄封,朱载墐一眼便看见了,不由冷冷一笑。
若是刚到王府时,不免心慌意乱,现在的他已经打怪升级出了新手村,眼下这点场面,却是吓不住他了。
“孙臣见过太妃。”
尽管太妃面色不善,甚至是面如金纸,显是外间殿门处情形太妃都一清二楚,加上夺内藏库之事,更是气上加气。
但朱载墐还是神色从容,长揖行礼,动作礼仪是毫无可挑剔之处。
太妃忍到如今已经极为辛苦,当下一拍椅背,盛怒之下便是喝道:“混帐行子,跪下!”
朱载墐已经站直了身子,神色从容的道:“太妃恕孙臣不能从命,按洪武年所定礼仪,十日内见尊亲长辈,但长揖行礼,十日不见,方两拜行礼,孙臣与太妃这几天可没少见面,若孙臣以跪礼见太妃,怕是违制失礼。”
其实此时朱载墐倒是狡辩了。
相见礼仪,从洪武年间多次修改厘定,倒是真的规矩亲族之间若十天内见面,晚辈见长辈长揖就行了。
这是改了胡风遗留,明初时受蒙古人影响,百姓见官长是两腿跪下,下官见上官则是单腿跪行礼,类似后来的打千礼。
民间受影响也很重,动辄下跪。
其实唐宋时百官见皇帝,除非是重大礼仪,不然也就是长揖而已,没有下跪的道理。
到了明初时,民间和朝堂也动辄下跪,其实非礼。
后来规定,品阶相隔四阶以上,下属见上官才行跪礼,否则就是长揖,上官居中还礼即可。
民间亲族,晚辈若超过十天未见尊亲长辈,需行两拜之礼,奴婢超过十天未见主上,则行四拜之礼。
未超十天,哪怕是太监见了皇帝,也就是按礼长揖即可。
不过,眼前太妃是在盛怒之下喝令跪下,这和平时见礼不同,按孝行来说,长辈有严命喝斥,跪下请罪才是符合礼法。
太妃在适才就听了朱载墐满嘴礼法,虽然心里厌弃,却也知道是正理,却没提防着,这朱载墐一进殿来,就给自己又讲了半天礼法。
这太妃说是地位尊贵,其实也就是小门小户出身,哪知道什么礼法讲究?
便是跟进来的永春王和贵溪王,这也是一对草包。
叫他们讲声色犬马,怕是好歹知道一些,这些传自洪武年间的礼法之事,他们如何知道端底?
太妃一滞,气势已经下去了大半。
老妇人气的身上发抖,却不好再叫朱载墐跪下,只抖着手指着朱载墐,怒声道:“你凡事说要讲个礼法,那老身便同你讲礼法。你虽说是亲王,未大婚就该是由老妇替你掌家,为何好端端的去打了库大使杜泰,又强行拿走了内藏库的钥匙?这是什么礼法,如果今日不说清楚,家法要你受着,老妇还要上奏疏告你忤逆不孝!”
“太妃容禀。”朱载墐呵呵一笑,说道:“可千万不要轻易上奏疏,不然闹了笑话就不太好了。”
朱载墐的笑容,在太妃看来自是要多可恶便有多可恶,可是忌惮之下,却也是不敢立刻就发作,只是板着脸看向朱载墐。
“库大使杜泰对我无礼,处置就处置了,不要说打一通,就是我令人杀了,报个病亡就完了,朝廷会为这点小事找我的麻烦?太妃也是想多了。”朱载墐越是神色从容,太妃等人心中就越是忌惮和害怕。
什么时候开始,这位向来脾气懦弱的亲王,变成了眼下这般令人畏惧的存在?
“至于太妃掌库,那是我年少时的事,现在我已经过了及冠之年,纵是没有大婚也是成人,没有继续劳烦太妃的道理。”朱载墐继续说道:“再者说,此次开内藏库,是要从库中挑一支上好的血珊瑚和一些宝石当贡物,为的是提前预备给皇上的万寿节贺礼。每年到四五月份时,都是要从内藏库中挑礼,这一次正好要派人北上,提前预备了送到京师那头,着官吏用心看守着,待到了万寿节时,可巧就奉入大内,不必等事到临头再着急忙慌的往京师赶,长史王文海已经奉命写了奏疏,开具给大内的礼单太妃,孙臣的决断有什么不妥之处,尚要请太妃明白示下?”
一番话说完,刚刚还气势汹汹的妇人顿时便是哑了火,一旁的两个郡王,更是仰首向天,满脸无话可说的样子。
王府和宫中平素是没有什么往来,特别是那些立藩时间长的王府,来往就更加疏远了。
但不论怎样,宫中有万寿节这样的喜事,或是得了元子,又或是有太后在的话,太后祝寿,皇后过寿,还有每年的一些节礼,这些节礼贡物要是不上心,那就是自外于天家,全天下的亲藩也没有这般蠢法的。
更何况荣王府现在是近支宗室,朱载墐的曾祖父,当今天子的祖父便是宪宗皇帝,两家还没有出五服,就算在平民百姓来算还是一家人,何况是特别重纲常伦理的天家?
皇帝万寿节是在九月,现在才四月,按理来说是不急,但朱载墐的话也是站在道理上,既然要派人进京公干,挑一些好的贡物,顺道送至京师先收着,有何不妥之处?
这也是朱载墐得了李富宁的提醒,提前令王文海准备,这便是凡事站在了义理之上。
“请问太妃,”朱载墐眼中满是好奇之色,脸上也是轻松的笑容,他再次一抱拳,正色问道:“这一次开库,请问太妃,到底有何不妥之处?”
太妃看着眼前朱载墐这模样,恨不得立刻就叫人行家法。
最少是痛打一顿,要依太妃的本意,最好是把朱载墐给活活打死算了。
这嫡孙从小时看着平常,不吭不哈,对自己的诸多掣肘干扰,甚至是蛮不讲理的各种举措都是忍耐下来,而今这一阵子却是一反常态,对自己一再顶撞!
当自己的面指责贵溪王,那可是她最心爱的幼子。
又是夺走内藏库,现在太妃和贵溪王最要紧的钱袋子是被夺走,并且定然要不回来。
贵溪王身边的近侍,说处死就处死了。
就是那后进殿的陈德,看那奴才面若死灰的样子,显然也是被唬的不轻。
这么几次下来,就算太妃是个粗蠢愚妇这会子也是看的出来,自己的威严权势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削夺,从此之后,不要说拿王府公中的产业给幼子,就算是长久下去,自己也多半要自身难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