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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三十年这会子已经不是英宗之前了,在英宗之前,诸王虽不准入京朝觐,三护卫也被剥夺,但好歹能出城踏青游玩。
蜀王一脉最喜踏青,还留下了不少诗句。
蜀定王朱友垓有郊行一诗:“古木寒烟外,渔歌夕照边。落霞光闪闪,归鹰影翩翩。晚稻如云熟,枫林似锦鲜。农夫收获罢,樽酒乐长年。”
蜀怀王朱申鈘有农人:“生涯数亩田,妻子播于前。每遇秋成后,讴歌大有年。”
至嘉靖年间,管束渐严,诸王已经不得随意出城游玩。
朱载墐此次出城扫墓也是这十余年来的头一次,这样王府上下才没有人认真反对。
若至万历年间,规矩更严,除送葬外,亲王一生只准出城扫墓一次。
朱载墐点一点头,说道:“长史辛苦了。”
“下官不敢言苦。”王文海答了一句,赶紧又道:“准备送到京师的礼单已经准备好了,待殿下发下手扎,由下官到库提取后派人送至京师即可。殿下,此事也不宜拖延,迟恐生变。”
“回头长史将礼单送到寝殿,吾总要看一看。”
王文海心头却略微一紧,眼前这位越来越令他捉摸不透,今天这一次在太妃面前的反杀异常漂亮,更显得殿下深沉多智不过借送礼结纳小阁老,趁机脱离王府圈子是王文海多年的谋划,此时也不太可能放弃了
“是,殿下。”王文海情绪复杂的答应了下来。
朱载墐床头摆放着很多书籍。
他的床铺极大,长和宽都超过三米,加上有四柱和顶棚,简直就是一间小屋子。
书籍都摆放在床铺里侧,开始只是几套,后来逐渐增多,在床上简直堆码成了一座小山。
每天下午四点多朱载墐就用罢了晚膳,然后他会在宫中沿着后花园快走上十几圈。一则消食,二来锻炼一**体。
这具身体虽是二十来岁的青年,朱载墐感觉却是相当之差。
开始两天稍走快些就气喘头晕,两腿和腰部也都是异常的酸痛。
这身体从来未锻炼过,从自家寝殿到太妃殿中都得肩舆,也就是没顶的轿子,平素在王府内不管去哪里,几乎就没有自己走路的时候,加上饮食过于精细,朱载墐感觉自己若再这般生活下去怕是不要人投毒也活不长久了。
每天走到后背出汗,将细夏布里衬都濡湿了之后,朱载墐才回到玉熹殿中休息。
每次进入金砖地面的大殿,朱载墐的内心还是有一种不真实感。
大殿内里到处都是箱柜,一人多高的柜子码放着,内里放着很多实用的物品,也可能是朱载墐喜欢的字画和器玩,每天都有宦官来点检查验。
床铺很新,殿阁内也很新,充斥着各种实用的物品。
这些东西充满生活气息,在后世时朱载墐参观过宫殿,不管维护怎么好,细节上肯定能明显的看到衰败的气息,某处地方掉漆了,某些地方有划痕,或者有一些暗处角落堆满陈年的灰尘。
那些殿阁内陈设的家俱,都是充斥着衰朽腐败的气息。
现在眼前的一切却是崭新的,处处都是打理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每样用具由于还在正常使用,不光是新,而且充满着人间烟火气。
朱载墐每次进殿,都有一种虚幻的真实感。
自己虚幻,眼前的一切又是过于真实。
这种感觉很怪,好在朱载墐已经越来越适应自己的新身份,旧有的一切在淡漠,眼前的一切才是现实。
朱载墐歪在床上看书,背后放着被褥垫着,两腿翘在一处,倒也舒服。
这几天他看这些书籍也越来越容易,毕竟原主有一些底子在,看这些本朝的律令,邸抄,还有从太祖以下诸位皇帝的实录都不是太困难了。
从天黑时起朱载墐一直要看到起更,每天读书不缀。
这般看书当然是极为辛苦,特别是照明不是很足,哪怕点着好几支腊烛,烛光是完全不能和电灯光照相比。
光照不足,没有句读,有的字还不认得,或是不明其意。
实录还罢了,邸抄,律令,会典,这些东西涉及到具体的军政事务,不光是言词深奥,内里的含义也是极为玄奥,朱载墐往往要连蒙带猜,结合上下文,勉强才能读通。
好在他不是要做学问,只是需在这些律令邸抄和实录中看大明治国的脉落,只要能读通便可以了
这样的辛苦也亏得朱载墐在后世有高考的磨练,后世的高考一样的是在地狱里读书,对身体和意志力的捶打磨练不比眼下读书考进士容易,正因有后世的经历和学识积累,朱载墐才能坚持下来,若是光以原主的意志力和毅力,怕是读不了两天就又放弃了。
几个宫女,包括么儿和桑秀在内,四五个十五六的小姑娘一起将硕大的木桶抬进来,再担了几桶水,慢慢将木桶注满,试过水温之后,么儿走到床前,蹲下福了一福,轻声道:“殿下,换洗的衣袍和水都好了,殿下可以入浴了。”
眼下已经是春天到夏天换季的时候,天气是有些闷热,朱载墐答应一声坐起身来,看到蹲下的么儿一片雪白。
他用绝大的意志力移开视线,点头道:“知道了。”
“殿下”
朱载墐转回视线,眼前的少女已经站起身,一股香气扑鼻而来。
么儿生的不是美艳,而是俏丽,脸上一直有似笑非笑的表情,她还没有笑,就象别人已经在开怀大笑,没有说话,就象是话语如珠玉落在盘中那样,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你说罢。”朱载墐倒是挺喜欢眼前这种性格的女孩。
“明个出城去德山,殿下可以将奴婢和桑秀姐带上吗?”
“祭奠的是你们的堂姐,自是可以去。”
“奴婢多谢殿下。”
么儿娇俏一笑,又蹲身福了一福,给朱载墐眼中再留一片白之后方又转身离开。
朱载墐摇头一笑,么儿的笑容象是小狐狸一般,有点儿奸计得逞的得意感。
这小女孩,把这样严肃的事当过家家呢
应该是桑秀那灵秀内敛的性子负责到赵府传话,两边接上头确定了之后,么儿便自告奋勇跑来给朱载墐递暗号来着
两边就是这么不动声色的将事情传递清楚,不光么儿这小女孩兴奋,便是朱载墐内心也有一种放松之感。
总算是往前迈了一步随着相处日久,关系会越来越紧密,自己在王府内也不再是孤身一人,总算是有了信的过的心腹。
泡在略微烫皮肤的热水之中,朱载墐内心也是一阵安宁放松。
“殿下洗沐呢。”
周胜和几个宦官换值,么儿和桑秀却没有下值,既然明早她们要一并出城,晚上便继续值班,早晨和荣王殿下一并出城。
玉熹殿这边是承奉司的一个承奉作主,对这样的小事当然不会多事。
周胜等人站在廊檐下侍立,几个宫女站在另外一侧等着,相隔正殿较远,众人可以低声闲聊说笑。
“殿下已经不叫咱们侍奉洗浴了,改用宦官。”一个叫月儿的宫女抿嘴笑道:“此前太妃管的紧,说是朝廷有律令,未立正妃前不得立侧妃,不准殿下和宫人接近。就算那样,殿下还是叫咱们侍奉,间或也有些非份之举。现在好了,殿下明明顶撞了太妃,对咱们却是越发循规蹈矩起来。”
月儿言谈间虽是在说笑,但也不乏失望之情。
嘉靖年间因为宗室生齿日繁,供给压力实在太大,不光是文官有意抑制,包括天子在内也是想要解决宗室麻烦。
只是祖制是全养起来,完全改制的压力太大,嘉靖三十年前后开始陆续做一些修补。
比如削减宗室俸禄,减少王府官员的编制,很多副职和不必要的职位都被直接取消,天下几百个亲藩府邸,这一下就节省了不少开销。
嘉靖年间限制宗室的办法还有严格限制亲藩的妻妾数量,哪怕是朱载墐这样的堂堂亲王也受限颇多。
王府中很多人怀疑,礼部到现在没给殿下重新挑正妃,是否便是出于类似的考虑。
“殿下还使不惯净桶。”另一个宫女笑道:“已经令人在殿北找空地建茅房,就供殿下一人使用哩。”
“要用纸张,用不惯丝布,更不叫咱们服侍。”
“殿下醒后第一次如厕,我递丝布给他,他都不记得这东西是做什么用的,最后还是递了纸给他。”
“殿下真变了上回我半夜等他入厕,若以前定叫我扶着,现在都是自己来,后来还跟我说了声多谢,当时把我吓坏了,殿下脸上好象也很不自在”
宫女们嘻嘻哈哈说个不停,好在还记得规矩,无人敢大声喧哗,莺莺燕燕娇声俏语,听着倒还好听。
周胜听着不象,上前一步轻咳一声,沉声道:“殿下的这些私密事,咱们身边的人做便做了,出来议论便不象话了,若有人随意传扬,那罪过可就大了!”
桑秀皱眉道:“谁还敢这样悖逆不成?私传殿下之事,挨板子怕都是轻的,我是断然不敢这般轻狂。”
适才各人说话时,桑秀自己便没有多嘴,也用目光制止了么儿,此时这般说法,当然也是为了配合周胜。
周胜轻轻点了点头,桑秀这姑娘果真是有内秀,倒叫自己省了很多事。
众宫女点头的点头,吐舌的吐舌,纵有些内心不服的,也是不敢再随意说话了。
不远处管事的承奉看了看这处,也并未将这边小宦官和宫女们看在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