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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思明站在指挥部外的高地上,用望远镜饶有兴趣的看着正被他的炮兵群无情蹂躏的清军阵地。
他的炮兵们技术还不到家,只能把大炮推到距离敌军阵地仅两千米远的地方进行直瞄射击,白瞎了155毫米口径榴弹炮那超过十公里的射程,敌军要是有准备的话都不用用炮兵反击了,只需要集中十几挺重机枪往炮兵阵地打纵深散布射就能叫他们吃不了兜着走。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这年代的炮兵都这水平,一两千米内决胜负,再远就不行了。不是大炮打不了这么远,而是超过了这个距离就很难再有效命中,像用电话报座标,指引重炮去轰六七千米外的敌军,这是一战中后期才摸索出来的,现在还差得远。就连拥有最先进的火炮技术的法国,都要求一千米内决胜负,将75小姐推到距离敌军阵地一千米处用绵密而猛烈的弹幕摧毁敌军的防御工事和心理防线,他还能奢求什么?凑合着用吧。
这一凑合就把凑军给凑合到太平间去了。按照李思明的标准,这种级别的炮击其实是雷声大雨点小,多数炮弹都打到了无人区,白白浪费了,炮手的技术还有待加强,但是对清军来说却如同世界末日一般,那不断坠落的、威力巨大的炮弹,那遍地炸开的火光,那横飞的弹片,那高高抛起再纷纷扬扬落下的裂肢……这一切哪怕是在他们最恐怖的噩梦中都不曾出现过,现在竟在他们面前血淋淋的上演了!不说那些正被炮火蹂躏的营地,就连那连还没有挨炮弹的营地也是人心惶惶,士兵们个个面色血色,望向他们的军官,看到的却是一张张同样苍白的脸。
关先生也用望远镜看着这一切,胡子一个劲的抖动着,也不知道是震惊的还是给吓的。眼前这一幕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一向以熟读兵书为荣的他发现自己对战争的认知可能出了点问题,有点怀疑人生了。
一位幕僚声音微微颤抖:“这……这才是真正的战争之神啊!恐怕没有一支军队面对如此猛烈的炮火,还有勇气继续战斗下去吧!”
又一位幕僚说:“吓都给吓破胆了……可怕,可怕!”
关先生捋着胡子,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现在内心非常激动,觉得一定要吟一首诗纪念这史诗般的画面。然而,还没等他想好吟什么,李思明已经嚎了起来。
对,就是嚎,鬼哭狼嚎的嚎:
“大炮开兮轰他娘,
威加海内兮思故乡,
安得重炮兮守四方!”
关先生:“……”
一众幕僚:“……”
刘邦今晚就抄大刀过来找你谈人生你信不信!
一肚子的灵感让这货生生给怼进了支气管,关先生连连咳嗽,差点岔了气。他好不容易才缓过来,为了防止这货再次吟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绝世好诗,他翻着白眼,说:“将军,该进攻了。”
李思明还真的想再吟上一首的,被关先生这么一打断才意识到发动进攻的时间已经到了。他有点遗憾的叹了一口气,暂时放弃了继续吟诗的念头,掏出一支信号枪朝天开了一枪。
马上,在民兵们的阵地后方响起了沉闷的轰鸣声。
炮击还在继续。像这种重达数十公斤的重型榴弹炮炮弹,价格是非常昂贵的,除非是很土豪的国家,否则都得数着用。但是在黑衣军这里,这些炮弹好像是树上结出来的一样,一发接着一发,照着敌军阵地猛轰,每一个营地都砸下了数十发炮弹,将清军给炸得鸡飞狗跳。别说那些没怎么上过战场的菜鸟,就连姜桂题这等宿将,也骇得肝胆俱裂。他冲出指挥部,趴在一条水沟里一动不动,浑身发抖。
轰轰轰轰!
接连几发炮弹砸进营地,爆炸冲击波直冲起二三十米,惊慌失措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逃窜的江防军将士又被炸飞了一大片,还有好些倒霉蛋变成火人,仆倒在地上扭动着身体,放声哀号。榴弹炮炮弹里装填的是苦味酸,因为这种炸药在过去一百多年里一直是当成染料来使用,不难获取,而且威力巨大,跟数十年后才出现的C4相比也毫不逊色,最重要的是,它在猛烈爆炸的同时还附带剧烈燃烧的效果,火焰温度可以达到2000度,炸不死你也要烧死你,就是这么恶心。这种炸药已经落后了,欧美各国已经改用更安全,同时威力也相当不俗的TNT,不过李思明还是更喜欢廉价且威力巨大的苦味酸。清军在甲午战争的时候尝过苦味酸的苦头了,现在无疑是噩梦重温。
姜涛一个飞扑,也扑进水沟里,溅了姜桂题一身臭水。他神情惊骇,声音颤抖得厉害:“军门,这不对劲啊!不是说他们只是地方民团吗?怎么会有这么多重炮!”
轰!
一发155毫米口径高爆榴弹砸在四十米开外,地面像被重锤狠狠擂了一下的大鼓一样剧烈抖动起来,震得姜涛差点就岔了气。他吐出一点溅进自己嘴里的烂泥,气急败坏的叫:“这起码得十五厘口径以上的重炮才有这样的威力!这等重炮只有德国才有,他们怎么会有?而且一口气拉出了几十门!”
姜桂题默然不语,只是身体微微发抖。
不知道过了多久,这可怕的炮击终于停止了,清军的营地已经被轰得面目全非,遍地都是支离破碎的尸体,伤员倒在血泊中痛苦哀号,很多营房不是被夷为平地就是燃起大火,一些存放在里面的弹药不时发生爆炸,更添几分恐怖气氛。这一幕让从炮击中幸存下来的清军惊骇万分,直到现在他们才意识到,这是战争,血淋淋的战争,而不是他们想象中的可以轻松获得丰厚战利品的打野行动!
“他们冲过来了!”
惊恐中,有人尖叫一声,把大家的魂唤了回来。前线的清军战战兢兢的探出头去一看,顿时就菊花一紧,裤裆一热,一股滚烫的、骚臭的液体喷了出来:
怪物!
钢铁怪物!
在宽达数千米的战线上,数十头钢铁怪兽沉沉低吼着向他们这边冲了过来!
这些钢铁怪物浑身包裹在厚厚的钢铁之中,棱角狰狞,两条履带快速转动着,辗过田埂,辗过水沟,辗过田野,一路轰鸣着向他们这边冲过来!
极度恐惧让清军士兵脑海一片空白,完全忘记了自己身在何方,更忘记了自己应该干点什么,一个个像被点了穴似的呆呆的看着这些钢铁巨兽咆哮而来,至于端着步枪猫着腰跟在这些钢铁怪兽后面,如同一股黑色潮水般迅速逼近的民兵,完全被他们无视了!他们眼里只剩下这些可怕的怪物,随着它们的逼近,身体不由自主的战栗,有人甚至哭出声来!
姜桂题跑过去看了一眼,老脸抽了抽,也是一副要哭的样子。他简直要抓狂了,本来以为这次复仇行动对手只是一些地方民团,好对付得很,可一转眼,人家不光拖出了几十门重炮,带放出了这么一群钢铁怪物!此时此刻,他的心情就跟一个被丢进地狱房的新手差不多,心里有一百万头草泥马在放声咆哮!
清军阵地一片死寂,就连伤兵也停止了惨叫,所有人都呆呆的看着这些钢铁怪兽向自己逼近,面色越发的惨白,再无半点人色。
“你们到底是什么怪物!!!”
中军大营里,一名江防军机枪手眼看着这些钢铁怪兽越逼越近,终于崩溃了,面部扭曲着冲那些怪物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嘶吼,马克沁重机枪扳机一扣到底,在他的啊啊狂叫中,重机枪那沉闷的、令人心悸的轰鸣也随之响起,在一片异样的死寂中格外的惊心动魄。
仿佛运动员听到了发令枪一般,原本一片死寂的清军防线迸出炸雷般的枪声,为数不多的重机枪,五花八门的各式步枪,同时开火,子弹汇成钢铁暴雨,向那些钢铁怪物倾泄过去。他们不知道徐州民兵哪来这些怪物,但有一点他们很清楚:
如果继续让这些钢铁怪物逼近,他们就死定了!
打!打死它们!
成串子弹飞向那些钢铁怪物,打在它们身上,当当作响,火花四溅。如此密集的火力,只怕就算是一块钢板都该打成筛子了,然而这些钢铁怪物却浑若无事,继续向他们逼近,顶部还架起了马克沁重机枪,向他们发出疯狂的咆哮!
清军彻底绝望了,这到底是什么怪物啊,连子弹都打不动!
而且还能将一片片弹雨向他们泼过来,打得他们人仰马翻!
这些庞然大物的速度其实并不快,一溜小跑就能追上它们,可是这么多刀枪不入的怪物排成一排缓缓逼近,似乎根本就没有什么能阻挡住它们的脚步,这种可怕的压力却可以把人生生逼疯。当第一头钢铁怪物撞入鹿砦中,毫不费力的将清军费了老大牛鼻子劲才弄好,可以有效抵挡骑兵冲锋的鹿砦压倒、辗碎的时候,清军当即就崩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