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零五章 训小辈儿

二子从周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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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千六百零五章训小辈儿

    不理会李纯元这茬,苏油拉过吴恂来:“借用了子翼两个月,今日完璧归赵。”

    吴恂对李纯元敬礼:“报告襄领,吴恂完成任务,请求回归建制!”

    李纯元还了个军礼:“去吧!”

    “是!”吴恂一个立正,又转身向苏油敬了个礼,根本没搭理一边眼巴巴的高公纪,来了个标准的向右转,朝军营跑去。

    苏油这才对高公纪拱手:“苏油见过都巡检。”

    高公纪刚刚被苏油晾了这么久,心里早都七上八下怀疑苏油是不是对他有什么意见,待到现在苏油跟他如此客气,不由得都吓坏了:“使相可万万使不得,你与家父兄弟相称,论辈儿我该叫叔……”

    想了想心一横,噗通一声直接跪下:“叔啊,公纪但有一二不到处,叔代俺爹行家法都使得!要让我爹知道你老人家跟我这么客气,回去可就没法活咧……”

    论起来苏油和高公纪年纪其实差不了多少,不过苏油跟高士林是铁哥们儿,高公纪这声叔还真当得起。

    苏油赶紧将高公纪扶起来:“快起来快起来,你这个样子世则见了如何是好?”

    高公纪立即打蛇随棍上:“还未谢过使相这次将世则带出来,让我父子得以相见。公纪处事颠倒,使相看在世则份上,也莫与我计较才是。”

    说起来这事儿该怨高士林,高士林也是演技派,仁宗朝时装疯卖傻,连带将自己儿子都耽误了。

    英宗坐稳了皇位之后,高士林才敢摇身一变化为能臣,不过高公纪注定出息不了了。

    好在如今高世则已经从皇家军事学院毕业,继承了自家爷爷的机灵,守稳家族富贵是没什么问题的。

    苏油哈哈一笑:“还是入内叙话吧。”

    入营之后,先是劳军,苏油做事从来细致,不光拉来了十口大肥猪,还拉来了几辆大车,除了菜蔬、米面,还有油厨班子,准备给将士们来一顿庖猪宴。

    听说苏油来了,军士们就跟后世听说偶像到学校访问的学生一般激动不已。

    不过很快他们就激动不起来了,苏油这次还给他们拖来了扫盲班所需要的教材和资料。

    新军扩编,带来的问题就是文化素质的降低。

    皇家军事学院,培养的还是军中指挥,基层士兵大量充实进来后,军队素质就被稀释了,不再能和苏油当年打西夏时带领的“士官团”相提并论。

    但是新军的基础有了,通文字懂理工的骨干已经搭建起来,苏油对他们的要求,就是传帮带,在军中承担起传道授业解惑的作用。

    团一级必须要有自己的文化站。

    等到开了个连级以上干部会议,接见了优秀士兵代表,放他们欢天喜地地去围观锅子灶台,苏油才和高公纪、李纯元回到帐中,说起了正事儿。

    几人坐好,苏油开口:“君正你此次出京,其实是受了邢恕那件事情的连累。”

    高公纪连称不敢:“太皇太后也是为了锻炼公纪,公纪能得此职,本就已经是小材大用,哪里有连累一说。”

    苏油点头:“能如此想就最好,不过我还想要说一点,那就是朝廷的职事,概不轻授。太皇太后放君正到这个位置,可不是为了让君正一味优柔,韬光养晦的。”

    话里有话,高公纪心里头咯噔一下:“使相这是……”

    苏油说道:“君正的职务是都巡检使,都巡检的职责是什么?是纠察奸宄,维护治安,缉拿盗匪,打击犯罪,保障太平。”

    “要做到这些,韬光优柔能行吗?”

    高公纪正色道:“公纪愚昧,然也忠于王事,在缉盗拿贼方面,还是不遗余力的。”

    苏油笑道:“是,君正在河北,四路已经没有了成股成气候的匪徒,民生得到了极大的保证,这些都是功劳。”

    “但所谓‘豺狼当道,安问狐狸’,要是河北出了震惊全国的大案,君正一个污浊瞒钝的名声,怕是再没有机会洗刷了。”

    “豺狼?”高公纪心里头不妙的感觉越来越明显,使相这是要搞蔡确那一套吗?

    高公纪是高家出了名的老实憨厚好孩子,史载其“性俭约,珍异声伎无所好,奉禄多以给诸族,得任子恩,均及孤远”。

    有时候苏油都怀疑这娃到底是不是高家的种,直到高世则出来后,才打消了这个疑惑。

    从生物学上论,这应该叫基因的突变与回归。

    苏油从袖里取出两封奏章:“君正看看吧,有时候啊,你不找事情,不代表着事情就不来找你。”

    高公纪将奏章打开,一看就乐了,这封奏章将高公纪夸得不行,说他为官清廉,任事忠谨,将河北四路地界打扫得干干净净,不但辽国的奸细无隙可入,各地治安也大有进步。

    虽然尚不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程度,起码如今四路行人已经敢单独上大路,沿途不忧食宿,这就是唐朝开元之治时才有的气象。

    尤其是高公纪不以外戚自居,对河北四路官员颇为尊重,巡检司都是他们的助力,却从来不给他们增添麻烦,实在是外戚当中的典范,理应大加褒奖。

    高公纪喜动于色,笑道:“怎敢劳使相如此称赞,这个哪里敢当?”

    苏油不动声色:“别光只看这一封啊,那儿还有一封呢。”

    “哦。”高公纪于是拿起另一封,才看了个开头,笑容就僵住了,大冬天的,冷汗都都开始往外冒:“使相,这个……这个……”

    这封奏章措辞严厉,弹劾高功绘辜负圣恩,与地方官员沆瀣一气,不知道拿了多少的好处,成了地方官员的走狗。

    每日里只抓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对地方官员唯唯诺诺,将巡检司监督官吏的重要职能完全废置,导致河北爆出了大案。

    现已查明,博州太守匡师古,在巡检司,检察司的长期纵容之下,勾结通判刘敏道,以及博平高唐两县县令、县丞,盗窃府衙、县衙到期应当上缴的账簿,将纸张加工成伪钞用纸,造印伪钞十万余贯,流毒四路,为祸无穷。

    这是皇宋百年来第一经济大案,相比以往涂改复用盐引之类的小案子,简直就是弥天大罪。

    经过严密侦察调查,目前已经切实掌握犯罪分子的犯罪证据,准备收网。

    鉴于巡检司对河北官场的暧昧态度,都巡检使高公纪大有参与案情的嫌疑,因此无法按照正常流程将案件移交四路都巡检司,特请朝廷许动用天雄新军,对高公纪以下涉案官员实施秘密控制!

    一道奏章才看了大半,高公纪噗通就从椅子上滑下来,这是又跪了:“叔啊……这奏章可上不得啊……否则太皇太后还没追究,我爹先就要给我揍死啊……”

    “起来!”苏油一声怒喝。

    “诶!”高公纪挨这一骂,立马放心了,站了起来,乖得跟小狗似的。

    苏油看着他:“看看你现在这样子,简直就是丢你爹的脸!”

    “是是是……”高公纪一脸痛心疾首自我批评的样子。

    虽然没经过专业培训,这娃起码也在影星级别,苏油心中暗自评价,然后继续配合:“太皇太后对家族严厉,自然是她老人家的明睿,但是并不意味着你就能以韬晦为由,连自己的正职都怠慢了!”

    “都巡检司的职能还要我跟你背一背吗?纠举地方一切犯罪行为,配合地方整肃治安,并没有说,以官民为分别!”

    “君正以外戚得此职,小心翼翼,忌惮弹劾,这谁都明白,但是只要行得端坐得正,别人能拿你怎么着?”

    “国朝重士大夫,是看重他们的操守,学养,品行。《士德论》里早就论得明白,恋禄无能,贪赃枉法,犯罪欺君的官吏,他们配得上称为士大夫吗?”

    “这样的败类你不纠核,不整治,还想着你好我好大家好,你对得起太皇太后吗?对得起陛下吗?对得起河北四路被伪钞荼毒的百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