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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有点怪异,特别是在这样一个月黑风高的日子里,突如其来的静寂瘆得人不由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静了一会儿之后,房间里才传出一个低沉的女声问道,“已是夜深,不知何人来访?”
女声的音调虽然低沉,但音色却很明显听出来是个年纪不大的女人。
杨怀仁竟莫名其妙感到一丝尴尬,想一想也是,孟皇后虽然曾经贵为皇后娘娘,可说起来她比杨怀仁还小了两岁,二十几岁的女子,确实还很年轻。
可能只是因为人生的悲惨经历,让她的语气里失去了年轻人本该有的光彩,所以听起来声音低沉的好似许久不见天日了一般。
没等杨怀仁开口回答,他身后的管秋漓忽然扑通跪倒在地,呜咽着答道,“皇后娘娘,是老奴,是老奴啊……”
房间里又是一阵静默,杨怀仁猜不到屋里的女子现在是什么心情,大概是有些感慨的吧。
“是……管公公?那另一位……”
女人的声音忽然间变得有点沙哑,好似在转瞬间便饱经风霜了一般。
管秋漓接着说,“娘娘,是老奴,老奴带着王爷来看望您了……”
又是一阵静默。
杨怀仁起先很奇怪,他们主仆间的对话太怪了,一个激动万分不知如何表达,另一个又是一种小心翼翼的态度,好似防着有什么人在偷听似的。
可这会儿身边的环境寂静的可怕,除了偶尔簌簌风声,其他真的什么都没有。
不过后来杨怀仁也渐渐理解了孟皇后的心态,人孤独的久了,似乎慢慢地就不会说话了,更不会和外边的人接触了。
看看玉清庵的整个环境,怕是平常这位妙静仙师一天里也说不上一句话,除了吃饭睡觉,其他时间都是一个人躲在一间陋室里拜佛诵经。
一天,两天……当成百上千个日日夜夜都在这样的方式中度过的时候,人在社会中存在的价值也就慢慢散失了,被消磨掉的不仅仅是那些周而复始的日子,还有人的精神。
屋里的女人,大概是在回忆如何和人交流,这一缓就是好久之后,才接着说,“王爷?”
憋半天就憋出这俩字来?杨怀仁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心里发着牢骚,要是今天一直用这种方式说下去,怕是说到明天太阳出来,他们也说不了几句有用的话。
他开口道,“娘娘,管公公说笑了,臣下不是什么王爷,臣下是齐国公杨怀仁。”
“杨怀仁?!”这次屋里的女人回复的倒是快了不少。
杨怀仁怕她又墨迹,忙接话道,“是,臣下便是杨怀仁。”
屋里道,“当年我曾经见过你几面,只是现在提起这个名字,我的记忆里已经记不起你长得什么样子了。”
杨怀仁没想到屋里女人会说这种话,还是在不好揣摩她的心态,于是扭头看了管秋漓一眼。
眼神表达的意思很明白,杨怀仁心中疑问,难道孩子的事情,孟皇后自己不知道?
管秋漓摇摇头,向他表达了否定的意思。
杨怀仁迷糊了,当初管秋漓说过,是孟皇后觉得杨怀仁是这天底下唯一能保护孩子的那个人,才吩咐管秋漓把孩子交到的杨怀仁手上。
但现在听屋里的女人的口气,似乎这一切都从来没发生过似的,对于杨怀仁在这么特殊的时候忽然造访,她好像也不感觉奇怪。
没有激动,也没有感伤,就是那么淡淡的说着些无关紧要的话,就像失忆了一般。
杨怀仁顿了顿,接着明白了,他笑道,“娘娘不必担心,我既然敢来找你,就是确定了没有人跟踪的,而现在,除了我们三个人,再没有其他人在场。”
屋里的女人没说话,管秋漓道,“娘娘,您真的可以放心的!老奴知道,您虽然被迁出皇宫居住在这里,刘清菁那个坏女人一定会安排人盯着您的。
但您看看您现在的生活,是如此的……百无聊赖,您能过的习惯,那些负责盯着您的人可不一定能习惯。
老奴带王爷来之前就做好了一切的准备了,那几个人白天还在周围盯着,可到了晚上,可就没有那么敬业了,这会儿早就不知去哪儿吃酒去了。”
管秋漓说完跪在地上望着屋里,过了一会儿才又传出声音来,“是我无礼了,请王爷进来叙话吧。”
杨怀仁长叹一口气,心说这孟皇后也太小心谨慎了,虽然这种小心谨慎是好的,但搞得刚才气氛那么奇怪,还真是让人尴尬。
毕竟屋里的女人是曾经的皇后,杨怀仁不好直接进去,而是让管秋漓站起来前边引路。
管秋漓这些年来自由自在,这一刻忽然又恢复了原来那个老太监的样子,弓着身子一副恭敬的样子缓缓走到门前。
他并没有直接去推门,而是先说了一句,“启禀娘娘,齐国公、左卫大将军杨怀仁求见。”
屋里女人“嗯”了一声,管秋漓才缓缓分别推开了两扇门,回头向杨怀仁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杨怀仁差点笑出来,这管秋漓内心里是想着表达对孟皇后的敬意,即便屋里的女人如今已经不是皇后了,只是一个和人间隔离了很久的所谓的妙静仙师。
但管秋漓还是尽可能的给屋里的女人保留最后的尊严,也许其他方面他也做不到了,只能在礼节上,给她保留一些颜面。
杨怀仁虽然心里觉得好笑,但他也明白人和人之间这种主仆关系的建立,原本就是用形式表达出来的。
管秋漓的敬意,就是另一种形式的忠诚,杨怀仁也绝不会去伤害了孟皇后最后的那点尊严和管秋漓想给予她的这点尊严的心情。
所以杨怀仁也做出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微微颔首叉手端着礼缓缓走了进去。
再抬头的时候,杨怀仁便看见屋里的情况了。
屋子并不大,说白了就是普通的民房,一张大户人家丫鬟所使用的那种大通床摆在一侧,一个樟木箱子,一张用了很久显得很旧的团桌和两把方凳摆在中间。
另一边是一个神龛,神龛上摆了个泥菩萨,下边是一个香炉,地上一个蒲团,蒲团上跪了一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