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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宝衣来到金玉满堂。
她在大堂要了张八仙桌,点了几样精致茶点,慢悠悠地品尝。
荷叶吃完一小块酒酿米糕,小声道:“小姐,您不是说咱们是来看热闹的吗?奴婢瞧这酒楼富贵堂皇,怕是没人敢在这里闹事吧?”
“不着急,慢慢等。”
南宝衣笑眯眯的,抬手给她倒了一盅玉米汁:“金玉满堂的玉米汁味道极好,你多喝两盅。”
此时,雅座里的宴席已近尾声。
南景面上依旧风雅矜贵,只是眸子里的焦急几乎快要掩饰不住。
他明明已经打发人回家报信,怎么还不见人送银子来?!
这都一个时辰了!
就算是爬,也该爬到了吧?!
一名同窗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南兄,我们喝得差不多了。你看要不结个账,咱们去桃花巷转转?听说那里又来了些美貌的姑娘……”
南景温声道:“天色还早,桃花巷恐怕还没有开张。你们先喝着,我去楼下再叫几坛酒。”
“金玉满堂的酒,一坛得要两百两,南兄果然阔绰!”
“是啊,真不知道将来哪位千金有福气,能嫁给南兄为妻!”
南景笑笑:“一场酒席,也就千把两银子而已,不算什么。”
他在同窗们的称赞声中,淡然离席。
掩上雅座槅扇时,他俊脸上的淡然全部化作阴霾。
他快步下楼,抬手招来一位小二哥,随手打赏他半钱银子,沉声道:“你替我跑一趟南府,找府上的三老爷问问,为何还不送——”
话未说完,余光却看见南宝衣坐在八仙桌旁,正拿着刀,亲自片开一整只酥皮炙鸭。
小二哥很是不解:“公子,您刚刚说——”
“没事了。”
南景示意他退下,抬步朝南宝衣走去。
荷叶十分紧张,小声道:“小姐,南景看见我们了……他走过来了,眼睛里全是红血丝,像是要杀人!”
“无赖不惜命,但读书人中的无赖,却最是惜命。”南宝衣不紧不慢地分开桂花鸭,“放心吧,大庭广众的,他不敢对我们做什么。”
南景站在八仙桌前。
他盯着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银子呢?”
他不是傻子。
派人回府那么久,父亲没来,南宝衣却来了,显而易见是这女人在父亲面前自告奋勇,主动来给他送银子。
桌上的茶点吃了不少,可见她来了有一阵子。
她来了却不给他送银子,定然是为了让他在同窗面前丢脸!
南宝衣慢悠悠地放下刀。
她摘掉手套,拿起薄饼,往里面卷了几片酥皮炙鸭、葱丝黄瓜,又刷了些酱料。
她笑道:“确实是来给你送银子的。只是你也知道,正月间小偷多,我在路上走着走着,就被偷了荷包。如今我只剩几十两银子,勉强够我点些小吃。至于你的账……你从爹那里拿了八千两银子,难道还不够你摆阔请客?”
南景不耐烦。
什么荷包被偷,南宝衣分明就是故意不给他银子!
他捏住拳头,威胁般压低声音:“南宝衣,把银子拿出来。大正月的,别逼我动手。”
南宝衣吃着卷饼炙鸭。
这鸭子吃口酥香,肥而不腻,味道极好。
金玉满堂不愧是锦官城最有名气的酒楼,菜品就是好。
“南宝衣!”
南景忍不住一掌拍在八仙桌上,震得茶水都泼了出来。
南宝衣不声不响地吃完卷饼,慢吞吞地擦了擦指尖。
南景心头突然产生不好的预感。
他记得上次南宝衣擦完指尖,转眼他就成了侵占柳怜儿清白的禽兽,今天……
南宝衣起身,面露惊恐。
她的丹凤眼盈满了水光,高声道:“哥哥,我真的没有银子了!爹爹那里也没有银子了!哥哥,我求求你,不要再在外面醉生梦死纸醉金迷,回家吧,回家好好读书好不好?我求求你了!呜呜呜……”
南景表情微妙。
这话听着,怎么他像是在外面挥霍家产斗鸡走狗的二世祖?
而南宝衣和父亲,像是被他逼得走投无路的家人……
大堂里坐着不少人,都好奇地望了过来。
南景臊得慌:“南宝衣,你再敢胡说,我回家告诉父亲!”
南宝衣泫然欲泣,朝四周福身行礼,“各位叔叔伯伯,可怜我爹一把年纪,为了这不成器的儿子,连过年的新衣裳都给当了!这才几天啊,他就又问爹爹讨银子。我爹就差把棺材本儿掏给他了,造孽啊!”
她甩出小手帕,哭得梨花带雨百转千回。
在场的都是富商权贵。
他们交头接耳:
“南帽帽确实典当了一件貂毛大氅,就在我名下的当铺里!那种貂可遇不可求,我还好奇他为啥要当,没想到,是为了给他儿子挥霍!”
“我听说南景在万春书院读书,既是个读圣贤书的人,怎么干的出逼父亲典当衣裳,供自己挥霍的事?”
“历史上的贪官污吏,哪个没读过书?可是人呐,一旦从根子上坏了,便是圣贤书,也救不了他的品格!”
此起彼伏的讥讽,令南景面颊滚烫。
他羞怒不堪,厉声道:“无稽之谈!父亲典当貂皮大氅,还不是你们南家造的孽?!我明明就是南家的孙儿,你们却连书院的束脩都不肯帮我出,父亲别无他法,才典当衣裳!书院往年都是一千两的束脩,今年突然涨到两千两,父亲走投无路,才出此下策!”
“一派胡言!”
角落里,一位白发老人愤怒掷杯。
他起身怒骂:“我们书院每年的束脩都是一百年纹银,成绩优异的孩子,甚至是免除束脩的,哪里来的一千两、两千两?!”
南景愣住了,“院,院长?”
院长?
众人肃然起敬。
老人沉声:“南景,老夫万万没想到,你竟然欺瞒爹娘,以束脩为借口骗取巨额钱财!你品行恶劣,我万春书院不收你这样的学生!即日起,你不必再来读书!”
“院长你听我解释——”
南景想追上去,可是老人已经愤恨地拂袖离去。
金玉满堂安安静静,所有人都看着南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