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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去忙你的事情了。”安秀儿淡淡的说道,只身跨进邬氏为张镇安设立的灵堂。
灵堂有些空荡荡,许多的东西邬氏显然还没有准备好,神堂上连块排位都没有,也没有来往祭奠的宾客。
正中央倒是停着一副金丝楠木棺材,安秀儿走过去用力推了推,这沉重的棺盖却是纹丝不动,安秀儿召来了仆役,这才将这棺盖推开来。
安秀儿探头一看,这棺木里面竟然整整齐齐的放着一些张镇安的衣服,从小到大的全部都有,甚至,还有一些玩具。
邬氏缓缓的走过来,在安秀儿的耳边说道:“从小到大,他用过的东西,我都给他留着,刚生下来的时候,他爱哭,跟现在一点都不一样,那时候我才刚刚做娘亲,什么都不懂,我甚至有些不耐烦,有一次他又哭了,我便拿拨浪鼓哄他,可他还是哭,最后气的我拿起那拨浪鼓直接就砸地上去了。”
“你瞧,这是他以前喜欢的木马,这是他小时候时用过的剑,那会儿他练不好,他爹老是用这木剑抽他,渐渐的他长大了,挨骂的次数越来越少,木剑也换到了铁剑。”
“他喜欢吹笛子,这一点你想必是不知道吧?”
邬氏又低头从棺木里拿出一根碎裂的玉笛来,说道:“因为他很久很久以前就不吹了,都是因为我,我认为这笛子是下里巴人的东西,不让他吹,有一天他吹笛子的时候,我骂了他,认为他玩物丧志,甚至失手打断了他喜爱的玉笛,后来他就再也没有吹过了。”
“其实当时我就后悔了,但是我这一生都没有向谁低头认错过,更何况是我的儿子呢?我只能够将这把玉笛默默的收起来,连同这些碎片一起埋葬在这里。”
邬氏缓缓的说着,素手轻轻的抚摸着这一根碎裂的玉笛,它已经碎裂的不成样子了,但是她却仿佛爱它如珍宝,缓缓将它置于胸膛上,一脸依依不舍的模样。
原本这场面是够唏嘘感人的,可偏偏在这个时候,有不合适的下人闯了过来,“老夫人,这灵位做好了。”
这声音打断了邬氏的回忆,也打断了安秀儿的沉思,两人一同转头看向门口,这仆人被两人的目光给吓了一跳,只将胸前的灵位举起来。
邬氏看向安秀儿,安秀儿便走了过去,将灵位接过来,道:“好了,你可以下去了。”
仆人不知道如今是什么情况,只听话的退下去了,安秀儿将这灵位置于棺木之中,又伸手从邬氏的手中拿过玉笛,一起将它放到棺木之中,然后又让人将这棺木给合上了。
“你这是为何?”邬氏的不解的问道,话中隐隐有些不悦。
“你现在拿着这玉笛做这般姿态还有用吗?你以为时间还能够回到从前吗?”安秀儿抬头看向邬氏,邬氏不说话,安秀儿便又放轻了语气:“你是不是很后悔?”
邬氏点了点头。
“可是就算是你再后悔,这把玉笛也不会再变成原来的样子了,所以后悔是没有用的,您明白吗?您不能够再任性了,振作起来吧,将这个家管好,这样,等他回来,知道这张家依旧有人在为他守护着,他一定会欣慰的。”安秀儿说道。
“他真的会回来吗?”邬氏侧头问。
“当然。”安秀儿点头。
邬氏便也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有些苍白的笑来,安秀儿见到她一脸疲惫的模样,便对她身旁的春红说道:“春红,你扶老夫人进屋去休息吧。”
“是。”春红点点头,扶着邬氏走了,安秀儿站在这灵堂之中,监督仆人们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都给扯了下来,然后才退了出去。
有人跑过来,在她的身侧问道:“夫人,这棺木该怎么处置?”
“就封存在这里吧。”安秀儿头也不太的答道。
反正张家的屋舍多的事,封存一间房间,对张家来说,一点影响都没有。
一大早就闹了这么一下,安秀儿也觉得有些疲累,回到自己屋子,便是躺在榻上休息,可是当见到傅嬷嬷过来的时候,她又忍不住的问她事情调查的怎么样了。
她主要是想要调查一下流言蜚语的源头,想要看看,究竟是谁在散播谣言,竟然敢说邬氏是灾星,这胆子也太大了吧。
安秀儿想来,这人如此说邬氏的目的,还是为了扰乱她的心志,因为张家内宅毕竟是邬氏在掌管,若是让邬氏对自己产生怀疑、一蹶不振的话,她就没法好好的管理张家了,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内宅的安宁,家风的正派,对于一个大家族来说,尤其的重要。
所以这人倒是打的好算盘,安秀儿让傅嬷嬷去查了一下,傅嬷嬷的动作很快,一晚上功夫就从查出来了,没想到这最先传这话的人,竟然是邬氏身边一位嬷嬷。
结果有些出人意料,跟安秀儿脑中设想过的人要差远了,看来这世道果然如此啊,有钱能使鬼推磨。
不过幸好这人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做了不该做的时期,是谁指使她乱说的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安秀儿可以用此人来杀鸡儆猴,让府里这些人不敢再来嚼舌根了。
安秀儿对张家的运作其实还不太懂,她自己其实也还很稚嫩,不过没有关系,她会慢慢学。
因为她知道,当他落下悬崖的那一刹那,她肩上的胆子一下子就重了起来,再没有人为她遮风挡雨,再没有人为了她日夜兼程,也不会有人为了她披荆斩棘。
未来的一切都得靠她自己,邬氏不可靠,张镇平也不可靠,她一定要坚强,将这张家的重担给扛起来。
虽然你她也觉得很疲倦,虽然她也曾想过丢下这一切,直接回清水河算了,那里不但有他们美好的记忆,还有他们的家呢。
可如若是她只有一个人,那张家的死活与她何干,她也根本就不会在意张家的一切,她可能早就回到清水河了。
但是她想到了她肚子里面的孩子,她要给他更好的生活,她要为了他将这张家扛起来,将这张家守下来,日后他若是一直未归,她还可以将张家交到她的孩子手上。
虽然她也可以选择带着孩子回到乡下,可是这样会让孩子遭受到流言蜚语不说,更重要的是,并不是她回到了乡下,一切的问题就会解决了的。
她手中没有权利,别人要对付她只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别人要伤害她的孩子,也是轻而易举的人。
所以,她不可能这么一走了之。
既然选择留下,那么她就要振作起来,她就要靠她自己,守住这一片家业,生了毒瘤的,她来将这毒瘤割下,腐朽的根基,她来重新将它补上,那一头头虎视眈眈的恶狼,她来将他们赶跑。
她相信,守江山总是要比打江山容易的。
“扶我起来吧,我去老夫人那里一趟。”安秀儿说道,自从张镇安消失了,她再也没有必要为了表示亲昵,叫邬氏母亲了。
“我看您的脸色不太好,您要不先休息一会吧,这件事,晚点再去说也不迟。”傅嬷嬷提议道。
“没事,没有几步路的,我若是现在不处理这件事情,等会又会有其它的事情的。”安秀儿摇摇头,说道。
“那我让人给您准备软轿好吗?”傅嬷嬷说道。
安秀儿点点头,这张家园子因为挺大的,有时候他们要去哪里了,也会让仆人用软轿抬着走,不过安秀儿从来都是走路,这让人抬着走的事情是很少有的。
不过她今天却是有些不太舒服,不但是身体不舒服,就连心也有些不舒服,又隐隐的有些作痛了,所以她也懒得走路,索性也享受一会,坐坐软轿吧。
傅嬷嬷让轿夫抬着软轿过来,扶着安秀儿坐了上去,这软轿很舒服,头顶还有五彩遮阳伞,轿夫行动之间,这软轿也摇摇摆摆、晃晃悠悠的,微风袭来,一点都不热,可是安秀儿头顶却是渗出了大滴大滴的汗珠来。
傅嬷嬷跟半夏两人一左一右的站在她的身边,见到她这模样,傅嬷嬷关切的问了一句,“夫人,您没事吧?要不要让太夫过来看看?你肚子里面可还怀着孩子呢。”
安秀儿本来觉得她没有什么事情,但是听到傅嬷嬷担忧起孩子,她便也点点头,“那就让大夫过来吧,我们在前面的那个亭子里面等。”
傅嬷嬷打发了一个小丫头过去请府中的大夫过来,然后扶着安秀儿去凉亭坐着,这亭子正是建在荷塘上的一个莲亭,上次她坐在这亭子里面的时候,荷叶正碧绿,但是这次再过来,荷塘里面的莲花已经长出了小花苞了。
“时间过得真快啊。”安秀儿叹了一口气,悠悠的说道。
“是啊。”傅嬷嬷点点头,道:“再过几个月,小少爷就要出生了。”
“小少爷?万一是个女孩呢?”安秀儿笑道。
“不会是小姐的,酸儿辣女,我看您前段时间不是一直都喜欢吃酸的么,而且您的肚子圆圆的,一定是个男娃。”傅嬷嬷笃定的说道。
“希望如此吧。”安秀儿轻叹道。
如今她心中也希望这是一个男孩的,虽然之前她的看来,生儿生女都是一样的,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她很想要为他生一个儿子,若是她生下的是女儿的话,她在这张家就别想要有地位,说不定哪天张镇平思想又开始转变了,就是直接将她们母女俩赶出去,那她也是无话可说的。
这个世道,就是这样的现实,现实的让安秀儿都不知道,她该躲到哪里去,才能够找到一块净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