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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宜宁的手被逄枭的大手握在掌中,清晰感受到他手掌上那些粗糙的老茧带来的摩擦,以及那明显高于她自身的温度。
她忙要抽回手,腕子却被逄枭不松不紧的握着,不至于握疼了她,却也退不得半分。
秦宜宁霞飞双颊,莹润水眸白了逄枭一眼,知道挣不脱也不挣了,只冷笑了一声道:“你未免小瞧了我,她是有心想欺负我,不过现在更惨的是她。”
逄枭眼瞧着方才还软绵绵、柔弱弱的人忽然就厉害起来,更觉得柔处更柔,厉害之处也更厉害,就像是没什么杀伤力的二白被热闹了,挠了他一把又用小屁股对着他似的,真真叫他喜欢的紧。
见二人之间气氛缓和,冰糖这才道:“王爷先坐下吧,针还没扎完呢,您身上旧伤不少,阴雨天时难免痛痒,回头奴婢给您开个调养的方子,少不得要吃上个一年半载的才能好转。”
虎子道:“王爷平日尽在军营了,要吃药调养也难。不过你只要肯开个好方子,我就是背着药材上战场去也要给王爷坚持熬药。”
逄枭就近在秦宜宁身边的绣墩坐下,冰糖取了针继续施展开来。
秦宜宁却听得出虎子话中的意思,问道:“怎么王爷的虎贲军立了大功不回去受赏吗?难道接下来又有战事?”
虎子闻言心下暗骂自己的失言,又感慨秦宜宁未免太过敏锐,不敢去看逄枭,垂下了头。
逄枭却是笑道:“你放心,就算操练起来再忙我也有法子来看你。”
秦宜宁听出他有作别之意,也知道他毕竟是大周的王爷,不可能永远留在大燕朝,虽有惜别,可这人说起话来未免太不顾忌了。
“王爷还是慎言为好,您这样做就不怕人非议误解?”
逄枭挑眉道:“真是奇了,本王打从第一日对你有了心思,就从来都不曾遮掩过,你自个儿出去问问,是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本王心悦你?他们有什么好非议的?又有什么好误解的?”
这人简直是无可救药!
秦宜宁又羞又恼的道:“你怎么这样霸道!望你以后不要再这样说话,你心悦谁是你的事,不必拿我来玩笑了。你我二人本就是不同国家,不同立场,且又有家国恩怨横在中间,明知不可能的事,为何还要几次三番这般行事。”
“那就是说,若无家国恩怨,若无国别差异,你就会觉得咱们有可能了?大不了本王除了这些差异就是了。”
秦宜宁诧异的望着一脸认真的逄枭,此时的他一改素日在她面前玩世不恭,神色极为专注认真。
秦宜宁的心禁不住突的一跳:“你着实不必用如此沉重的话题来与我玩笑,我一个小女子,承受不起。”
“谁又告诉你这是开玩笑了?”
“你……”
秦宜宁被气的脸上涨红,可面对逄枭,她根本摸不透这人到底在想什么。
他对她总是很霸道,行事从不问她的意思,却偏偏每件事都是为了她好的,让她气都不能真正气起来。他做事又无章法,想谋划一番都抓不住规律,又无法预料他下一步会做什么。
这种人在官场上,合该就是被人恨的牙痒又毫无办法的类型,怎么偏叫她给碰上了!
见秦宜宁别开脸又不说话了,逄枭无奈一笑,道:“怎么生气了?你也不要想太多,你明知道许多事情是大势所趋的。”
仿佛是因看出秦宜宁不愿在此事上多言,逄枭也不在纠缠这个话题,叹息着道:“我知道你心里不踏实,你放心,我也不是那般轻薄的人,你可见过我撩过别人吗?”
秦宜宁脸上再度烧热起来,还不等她说话,一旁的虎子就先道:“四小姐,属下可以作证,我们王爷从未对任何一个女子这般上心过!”
他表情认真的就差要竖起三根手指来发誓。
逄枭满意的看了一眼虎子,又对秦宜宁道:“你且安心吧,我定会想法子娶你过门。”
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响,秦宜宁面红耳赤的瞪着逄枭,百般滋味交杂竟不知自己到底是什么感觉。
“我几时说要嫁给你了?”
“满天下人都知道你是我的人了,你不嫁我还想嫁给谁?”逄枭眯起凤眼,眼神中透着危险,“还是说,你喜欢尉迟燕那种书呆子?”
听他竟攀扯上太子,秦宜宁更觉得不可思议,“你何苦这样胡说八道来刺我。”
逄枭仔细打量她的神色,语气也略微缓和下来:“那小子空有一副皮囊,行事优柔寡断,只会做些写写画画的事,他配不上你。”
秦宜宁很想说:“那你就配得上我了?”
可话到嘴边,又被她生生咽了下去,只是脸涨红成天边的晚霞,脸脖颈和耳朵都红了。
逄枭瞧她整个人都成了粉色,软的像是糯米糕让人恨不能咬上一口,就越发觉得心痒难耐。
此时冰糖已经拔了针,虎子去为逄枭预备了衣袍,他深深的看了秦宜宁一眼,就转身进了内室里去更衣。冰糖则是去一旁写药方。
秦宜宁垂着头看着自己被逄枭说话间仔细重新包扎过的右手,怔愣之间有些出神。
她讨厌逄枭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不只是不讨厌,有时候见了她,心里甚至还会隐约生出一些欢喜来。
他的确太过霸道,可是他做的那些事无不彰显他对她的重视和喜欢,这一切让她抗拒不能,却也心生暖意。
尤其是他几次三番对她的搭救和保护。
秦宜宁是个自小孤苦,独立惯了的人。她每每都是在为自己谋划,也为旁人谋划,不论是小时候对养母,还是回家后对孙氏,她总是习惯的将这些人纳入她的保护之下。
自小到大,她很少体会那种自己也会被旁人保护的感觉。她甚至觉得,自己也就是生了个女儿身的胚子,内里其实比男人还坚强。
也只有在遇到逄枭时,她才会真切的感觉自己也是个女子。也能知道自己也会有脆弱和需要依靠旁人的时候。
这种感觉,让她砰然。
可是在暗自欢喜和雀跃之时,理智又在不停的告诉她,他们之间横了太多的东西。
秦宜宁修长纤白的左手轻轻抚在右手之上,低垂的眼睫遮挡住她眸中的情绪。
逄枭穿了一身玄色的蟒袍出来,正看到秦宜宁低垂螓首沉思的模样。
她缎子一般的长发柔顺的披在身后,白皙细腻的脖颈显得修长,侧脸的轮廓也十分姣好,微蹙的柳眉和低垂着的长睫,都表明她有心事,像是积了满腹的愁绪无从发泄。
这认知让逄枭心里像是压了一块石头。
他从前还摸不清自己的想法,只觉得自己对秦宜宁应该是基于年少时的相遇才对她关心和好奇?
再或许是因为她至今的所有苦难都是因他父亲的幕僚而起,觉得她是无辜的,所以存了一些补救的心?
又或者是因为他们同样受控于人的命运?
逄枭承认,自己对她太霸道了,完全是那一点点占有欲作祟。
可这段日子他每每遇上她的事就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常常都是理智败退,感情占了上风,所做的一切都是偏向于她的,这让他明白,或许他的内心比理智更诚实,他对她的喜欢可能比预想要多。
起初他觉得,他们之间隔着家国,且关系复杂,她的父亲又是大燕名臣,他作为大周唯一的一个异姓王,想要明媒正娶她恐怕很难。
但是越是相处,他的心就越是偏向于她。
他甚至开始觉得,就算娶她会是一件十分艰难的事,需要花费大量的精力,甚至要改变他从前的许多计划,需要重新部署许多事,这些仿佛也都变的值得了。
或许秦宜宁还有所抗拒。
但是在逄枭心里,他已经将她当成自己的女人。而让自己的女人皱眉,这是他作为男人最大的无能。
“怎么了?”逄枭蹲在秦宜宁面前。
秦宜宁诧异他的动作,忙摇了摇头,珍珠步摇在脑后晃动出明亮的光晕。
“有什么不开心的就跟我说。”逄枭语气十分认真。
他如此亲昵自然的话,让秦宜宁有些恍惚,好像他们已经认识很久,如此自然的说话也是习以为常的事了。
“王爷,您不必……”
“叫我之曦便可。”逄枭拉着她的手站起身,“我早就与你说过,我表字之曦。”
秦宜宁的脸再度涨红,低着头不肯回答。
称呼一个男子的表字,那是多么亲昵的举动?
见她将脸都要垂在他胸口去了,逄枭心情大好,笑道:“我的属下送来几匹大周良驹,我挑了两匹温顺的出来,一匹送给你,一匹送给唐姑娘算作她给我治病的谢礼。今日天气晴好,我带你们去城郊遛马如何?”
冰糖一听眼睛就亮了,顾不上收拾出诊箱就急切的道:“王爷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了。”逄枭微微弯腰,去看秦宜宁的脸:“怎么样?去不去?”
秦宜宁很想去。
她虽没学过正经的骑术,但却是会骑马的,因以前被野马救过性命,又与野马群在一起生活过的经理,她对马有一种特别的喜欢。
只是,跟着他去骑马,有些于理不合。
逄枭一把拉住了她没受伤的左手,手上的力道很是温柔,言语中却充满不耐烦:“就不该问你的意思,下次直接绑了你就走便是。”
秦宜宁就那么被拉下了楼。
虎子和冰糖则是欢快的跟在二人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