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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灵素生活长安城数十年,阅尽了世俗的尔虞我诈,阴谋诡计,每天看到听到的不是王家的升迁,便是赵家的沦落兴亡,他看到最多的是一家家一户户被压上刑场族诛;也看到一批批的贵族豪门在权斗失利之后被送入南衙天牢。
有流放贬谪的,有砍头降级的,当然其家人子女也会随着一人荣耀一人沦丧而或志得意满,或是消沉哀鸣。
二十年来,最可欣慰的是,皇帝的命硬,皇帝的身子骨康健,霍灵素富贵长久,月半十天的赐宴,赏赐金银绫罗绸缎,霍灵素已经忘记了又多少了。
他的行动威仪,车骑雍容,出入禁宫,结交王侯,享用尽了人家富贵,尝遍了京师的花柳繁华,那种得意洋洋,受用不尽,真是让他有乐不思蜀的缱绻眷恋,他可再也没有想起蜀中青城山的弟子徒孙和昔日的清苦生涯。
怪不得多少年前,蜀汉的二主皇帝刘阿斗见到中原的花花世界,再也不愿回返蜀地,留下此间乐,不思蜀的无心无肺的“千古绝唱!”
先前自己以枭雄之心忖度,还以为那是他故意在席间,在司马昭面前不流露出对于故土的思念,表示衷心臣服司马氏,苟且性命的意思,现在看看,今日想想,原来不是那么回事儿。
中原世界的锦绣风流,气象博大,岂能是偏安一隅的西蜀所能比拟?这位好逸恶劳,享尽繁华的阿斗后主原来是真喜欢上了中原的富贵荣华。
西川虽然有天府之国的称呼,可是一道夔门便遮蔽了多少豪杰出西川而名动天下的英雄渴望。
天府之国的风调雨顺,造就鱼米不尽的物产丰饶,造就悠闲风雅,小富即安,就算是战乱频繁也能够保住一方平安,如此安逸的生涯谁还能想到逐鹿中原,杀他个天昏地暗?谁还想到翻越蜀山高险,到中原与文士们数黄论黑,博文论道,赢取个文章魁首?
川西在江南未曾兴旺之时,便是其时的江南锦绣场,歌舞繁华地,川西骨子里的妩媚富饶就足以让人沉湎其中,消磨志气。
霍灵素乐不思蜀,流连忘返,那是因为他的日子过得太过丰足了,每天山珍海味,歌舞锦绣,环佩玎珰,红玩翠歌,小肚子吃的也鼓起来了,脸蛋儿吃的肥肥壮壮,像是要流油一样,这可是典型的暴发户的农人姿容。
达官贵人开口闭口神仙大师,皇帝老儿以国师仙长呼之不直呼其名以表尊敬,当朝能有如此荣耀者,舍去他这位护国大法师之外,别无他人。
只可惜,他山野草莽终究还是山野草莽,来自江湖的人始终被庙堂隔离于外,或者是他自外于庙堂。
他依旧还不被这些豪门贵族所接纳,虽然在朝堂礼节,或者祭祀大典盛宴之上,霍灵素的确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甚至当他施展祖宗天神附体大法以后,自皇帝以下要躬身礼拜,当朝大臣都需要五体投地的跪伏。
只可惜,他们也根本不把霍灵素看在眼中,虽然他贵为国师,当朝一品,在他们的眼中,如此之人,与倡优佞幸也毫无分别,只不过是个言语伶俐的赞礼司仪而已。
他们请客打蘸之时,也会将其捧为座上宾,可是每每背后提起他的时候,或者议论朝政,军国大政,他们都不禁掩口而笑,实在觉得那些鬼画符,五雷法的把戏,太过儿戏,与那些走江湖的游方之人无有差别。
尤其一个言世昭,每当霍灵素想染指朝政,在议论边疆大计或者税赋政略想要插口时候,他都严词峻拒,以国朝无僧道与政朝会的律法所系而拒绝他的参议。
这敬德皇帝虽然临事优柔寡断,糊涂昏庸,可总算对朝廷大事还能够听得进大臣的谏言;若是敬德皇帝实在被霍灵素蛊惑的迷东倒西,为他不惜破坏体制,明显上偏袒霍灵素,言世昭便搬出来祖宗家法来劝谏。
因为朝廷大权都握在言世昭的手中,他虽然不像是曹操董卓一样蛮横跋扈,可是敬德皇帝也知道自己的权力有限,不足以独断专行,所以偶尔也要忍气吞声。
不过他也知道,忍气吞声并不是什么丑事,言世昭夙兴夜寐,忠心勤勉,为的是天下晏安,社稷稳固,而百姓也的确丰衣足食,边疆四野无有战事,国有盛世,百姓安乐,自己乐的做一个太平皇帝,何乐而不为呢?
因此霍灵素的地位在朝中险要而不尊崇,爵位高企而不稳固,也不能成为朝廷依赖的肱骨之臣。
霍灵素自然对言世昭排斥异己,排斥自己的作为咬牙切齿,可是毫无办法,更可气的是那位秦国公秦震中,每每开口便是鬼画符的野道士,当年我爷爷手下至少有三百个小跟班手下都有几个变戏法的茅山道士,这是他的口头禅。
相比而言,言世昭在朝堂之上对他还算是客气,除了说他乃是修仙练道的羽士,皈依三清的仙长,对俗务无须多多挂心云云(这意思就是不要试图染指朝政这些“俗务”,好好的陪着皇上炼丹讲道就行了,其实他不知道,他陪着皇帝修炼,还免却了许多皇帝想要掣肘言世昭的行为,言世昭反倒能放开手脚,施展自己的政略,他虽然与言世昭不睦,可算是言世昭的好帮手),秦震中这小子口无遮拦,修养浅薄,在言语行为上根本是无视霍灵素的大国师身份,让他难以下台。
秦国公和孟国公冰炭难容,可是在对他霍灵素的拒绝其染指军国大政,协理长安城的新规矩上,他们出奇的同仇敌忾。
因为他们有一点是共通的,他们获得今日的尊荣富贵,乃是靠着流血而来,乃是靠着一刀一枪的拼杀而来,与本朝有生死血盟,那是纳过投名状的,霍灵素想要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吹吹牛就获得这种地位,那有违此道,也有违公侯勋贵当年与先帝和本朝的血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