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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相当于一个生下来健全的人,原本可以看到世间的五颜六色,却在一夕之间失了明,那种痛苦根本不是外人所能够感受得到的……
在这种情况下,说再多都是徒劳,要么是沈迟的耳朵好起来,要么是沈迟彻底想开,但是这两者目前来看都没什么希望。
沈迟回到房间以后,习惯性地先去洗了个澡。
出来后他随便擦了下头发就躺在了床上,心里一片荒凉。
他回来了,物品们肯定很欢喜吧?
被子肯定会说:“快投进我宽广的怀抱吧!让我给你最热烈的爱!”
枕头比较萌,肯定会细声细气地说着自己的思念和心疼。
还有他爸爸曾经送给他的储钱罐,还有各种各样曾经陪伴了他很久很久的物品们……
不知道是谁的主意,把它们全部从长偃市搬来了帝都,大概是沈妈觉得他这么念旧,看到它们会高兴些吧。
可事实上,沈迟越看越心痛。
他听不到了。
曾经或萌或蠢或搞笑的声音,曾经觉得厌烦觉得吵的声音,全都没有了。
它们哪里破了脏了,也不能够再向他撒娇……
不能再想下去了。
沈迟直接将被子将自己整个盖住,然后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一片寂静中,被子带着哽咽的声音轻声道:“不要捂住鼻子呀,小迟……”
没有人回答它。
不管它们再怎么不愿意承认,沈迟确实是听不到它们的声音了。
虽然早就从沈念沈妈那里知道了这个事实,但当它们真的确认过后,它们还是难过了。
房间里一片寂静,很久很久都没有人说话。
被沈妈叫起来吃饭,沈迟也没有拒绝,但是他并不与人交流,仿佛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满满一大桌子的饭菜,都是他曾经很喜欢吃的。
沈迟很想像从前一样夸她做的很好吃,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沉默地吃完了饭。
经过一个星期的调整,沈迟的情绪慢慢缓和下来,他的自控能力是众所周知的,他也不想自己总是陷在这种悲观的情绪中。
虽然这件事情对他的打击确实很大,但是也不到要死要活的地步。
这一晚,他如往常一样很快入睡,却在从M国回来以后第一次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了金西岛。
它像是一个天真的孩子,为岛上长出第一棵草、第一朵花、第一棵树而欢喜着,它是它们的朋友,在风雨中为它们保驾护航,附近所有的岛屿都没有它繁盛。
可是它最终引来了群狼的窥探。
当他们炸开第一个洞口,金西岛还懵懂无知,但是当他们把植被几乎砍光后,它终于知道什么叫痛了。
一步一步,它被挖空,被人粗暴地将内里改造成了他们想要的样子,人类逐渐增多,原本的植物动物们却已经全部都消失了。
金西岛在海中绝望地哀嚎,却没有人能听到它的求救。
那种绝望,在第一个人类被杀死在岛上的时候,扩大到了极致。
这时候的金西岛,在经过人类的雕琢之后,已经逐渐脱离了一个天然物品,加上各种精密仪器的加入,它已经有了神智。
它不明白为什么,沈迟却很清楚,那是因为,苏博士所说的,思想守恒定律。
它跟每一个登岛的人诉说着自己的痛苦,恳求他们的援助,可是没有人听得到它的声音。
直到沈浩彬被带上岛,当它麻木地重复着它的请求的时候,这个英俊的,来自东方的男子清醒而冷静地告诉它,他帮不了它,因为苏博士在带他来的时候,已经给他注射了药物,这是一种新型的毒药,麻痹了他的中驱神经,这种损害是不可逆的,连苏博士自己也没有解药。
他根本无能为力。
金西岛不愿意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在它的哀求之下,沈浩彬沉吟片刻,告诉它,他在东方,有一个儿子。
沈迟看着那个躺在冰冷手术台上却依然微笑着的男子,他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在人生的尽头,他回忆着自己温柔的妻子和可爱的儿子,连死亡都不能让他动容。
沈迟非常清楚自己在做梦,却一点都不愿意醒来。
直到眼睁睁看着金西岛沉入海中,他的心中一阵剧痛,才猛然坐起。
一看时间,做了这么长的梦,时间竟然才过去不到一个小时。
他感觉背后全是冷汗,捏着手机的手顿了很久,才慢慢地放松下来。
原来竟然是这样吗?关于他的能力……
“我要去一趟M国。”这天吃完饭,他突然开口。
这太过突然,沈妈整个呆住了,等过了几秒反应过来后,她心里对沈迟终于开口说话的喜悦也丧失殆尽,满脸怒容:“不行,我不同意!”
可是她却忘了,沈迟根本听不到她的声音。
他平静地看向齐健:“给我订机票,我明天出发。”说完就直接起身往房间走。
沈妈站起来想要拦住他,但是却被沈念拦住了。
“妈,让他去吧。”沈念抿着唇:“哥心里搁着事,他性格你是知道的。”
知子莫若母,沈妈当然清楚得很,她捂着脸痛哭失声:“造孽啊……”
明明他救了那么多的人,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惩罚他们?
人类的自我修复能力是非常强大的,经过半年多的时间,曾经辉煌的楼顶花园被毁坏殆尽后,因为死了太多人,所以并没有原址重建,原主拿了一笔钱在另一栋楼重建了空中花园,听说比这边的还漂亮还大。
而如今沈迟重返旧地,看到的只是一片空白。
整个楼顶被修复成了普通的样子,没有弹孔,没有血迹,曾经在这里发生过的一切就像是他的一场梦。
那场绚丽的梦,像是一个肥皂泡一样,轻轻一戳,啪地一声就破了。
沈迟在屋顶坐了很久,时间过了这么久,兰格最后望过来的那一眼依然历历在目。
“你很愤怒吧?”他说:“事实上,卢西恩是清白的,是我把脏水泼到了他身上,你亲手杀了最忠心的人。”
其实站在兰格的角度,他待他着实不薄,而且他这个人难得地能够跟上他的思维,如果不是两人立场完全相反,或许他们还可以成为朋友。
“我不会给你们立碑的,我只是回来看看,再次确定一下你们死了。”沈迟微笑:“如此而已。”